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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泽安说着,伸头过去,几乎凑到李文梅脸上,“我这一阵子一直在外头忙,没委屈你吧”
“嗯”李文梅抬起下巴,一个嗯字由低而高又转了个弯,“这会儿就有点儿。”
“那你说,谁委屈你了不是我吧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丁泽安忙挪了挪凑近了,一脸讨好。
“饿了。”李文梅托腮看着丁泽安,“刚才就想着婉姐儿这事,想着赶紧跟你说,没吃饱,这会儿饿了,你替我”
“这好办”丁泽安笑起来,利落的跳下榻,蹲下先给李文梅穿上鞋,自己再拖上鞋,一边跳着提鞋,一边伸手拉起李文梅,“走,我带你去厨房偷点东西吃。”
“啊”李文梅被他这一句话惊着了。
这叫什么话去自己家厨房偷东西吃
“快走,到厨房偷吃的我可是行家。”丁泽安拉着李文梅就往外走。
“我的事你都知道,没进京城的时候,我靠这一手厨房偷吃的本事,没挨过饿,厉害吧快走,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本事。”丁泽安拉着李文梅,溜出院门,沿着树阴墙根,一路往大厨房走的飞快。
李文梅心里发酸,却又哭笑不得,被丁泽安拉着,连走带跑,曲曲折折到了大厨房院门口不远。
丁泽安手指竖在唇上,示意她噤声,伸头出去,看了看,拉着她绕过院门,沿着院墙,摸到一个极小的角门边。
“这个门”李文梅从来没到过这个极小的角门,她甚至都不知道大厨房还有这么个角门。
“这不是进出人用的,是用来把泔水桶推出来,这个门从来不关,从这里进出最好,有点儿脚印什么,明天天没亮,几桶泔水推出来,就全抹平了。”丁泽安已经轻轻推开了那扇极小的角门。
“呃”李文梅听说是推泔水桶用的,顿时一阵恶心,却被丁泽安一把拉了进去。
这会儿已经灯熄人静了,在安静的月光下,大厨房也象是睡着了一般。
“这边。”丁泽安愉快的原地跳了下,拉着李文梅,一溜烟进了东边厢房。
从明亮的月光下进到屋里,李文梅眼前一片黑暗,丁泽安却仿佛不受影响,直奔往前,片刻,拉着还在眨眼想看清楚的李文梅就往外走,“好了,快走。”
李文梅被他拉着,再从那扇极小的角门出来,两个人跑出一射之地,丁泽安笑出了声,“怎么样这回带着你,要不然我更利落。”
“你拿了什么”李文梅抱着丁泽安的胳膊往他怀里看。
“还不知道呢,拿到什么吃什么,走,咱们”丁泽安的话顿住,随即哎了一声,笑起来,“梅姐儿,你知道从前我偷了吃的,都是在哪儿吃的吗”
“自己屋里。”李文梅非常笃定的答道。
肯定要到自己屋里关着门吃啊,这样才安全。
“错”丁泽安一个错里,透着得意,“我告诉你啊,偷吃这事,千万不能在自己屋里吃,为什么呢会有味儿啊你自己闻不到,别人一进屋,就能闻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千万千万,不能在自己屋里吃,你记好了”
“我记这个做什么”李文梅失笑。
“也是。”丁泽安跟着笑,“我在哪儿吃,你肯定想不到。”
“哪儿你倒是说呀”李文梅催促道。
“坐在井边上。”丁泽安说着,看着李文梅,李文梅愕然,丁泽安看着她愕然的样子,笑出了声,“想不到吧那时候,家里有两口井,一口是下人们都用的,另外一口是她们用的,我就坐在她们那口井边上,吃的骨头什么的,就扔井里。”
“你吃下人那口井里的水”李文梅明了的问道。
“嗯。”丁泽安一声嗯里透着丝丝阴郁,随即笑道:“现在不能坐井口了,咱们不能恶心自己,走,咱们到后湖边去吃。”
“好。”李文梅有些心酸,也扬起声音,挽着丁泽安,两个人连走带跑往后湖边走。
丁泽安拿的是半块咸羊肉,一只胡饼,两人坐到湖边,李文梅没吃咸羊肉,只掰了一小块胡饼慢慢咬着。
“二郎,我决定,明天好好跟着大伯娘和太婆练功夫。”吃了几口胡饼,李文梅不吃了,看了眼丁泽安,郑重道。
“嗯”正咬着咸羊肉的丁泽安一个怔神,“怎么啦怎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没出什么事儿吧”
“没有,我觉得太婆说的对,女人就该自己能护住自己,护住自己的孩子,要是你阿娘能这样”李文梅喉咙微哽,不光他,还有她的阿娘,“我一定要能护住自己,护住孩子。”
“有我呢。”丁泽安伸头过去,仔细看着李文梅,认真保证道。
“不是有你没你。”李文梅将剩下的饼子塞到丁泽安手里,“那天太婆说,她要给家里立条家规,丁家的女人,都要能护得住自己,不能靠男人护着。”
丁泽安呃了一声。
“不过大伯娘说,怎么算护得住这个护得住得先定下,这个要是定不下来,这家规立下了,也是让后辈为难。”李文梅接着道。
丁泽安连连点头,这几年,太婆越来越会乱出主意了。
“家规的事我不管,不过,我得能护得住自己,护得住孩子。”李文梅语调很坚定。
“那我呢你都护住了,我干嘛”丁泽安指着自己。
“男人都靠不住的,这是大嫂说的。”李文梅笑眯眯接了句。
“你大嫂的话不能信,我很靠得住的。”丁泽安认真表态。
李文梅笑起来,“靠不靠得住,得以后看呢,我吃好了,咱们回去吧,明儿还不知道有什么事儿呢,昨天七姐姐说,这几天她时刻准备着往外跑,我也得这样。”
“这位十七爷,我明天得找他说说话儿,不带这么折腾人的。”丁泽安将胡饼和咸羊肉扔进湖里,站起来跟上李文梅。
“不用你跟六姐夫说,这也是应该的事儿,昨天七姐姐说过一句,打架亲兄弟么。”李文梅踮着脚尖,踢起根落下的树枝,再一步跳前,接一脚踢到旁边花圃中。
“唉,你七姐姐这话你跟他哪扯得上什么亲兄弟”丁泽安紧几步跟上。
“我觉得六姐夫好,我要好好巴结六姐夫,以后啊”李文梅转个身,一边往后退,一边看着丁泽安,拖着长音。
“你好好走路,我怕了还不行么”丁泽安伸手拉住李文梅的胳膊,拉着她转了个身,说笑着往自己院里回去了。:
第六百零九章 层层叠叠
江延世站在清淡的月光下,转头打量着四周,二皇子这座郡王府,他来过不只一次,白天的清雅中总是透着股挥不去的富丽奢侈,远不如这会儿。
江延世颇有几分感叹,老二和老三的府邸,都是苏烨看着修建和布置的,这会儿月下看,倒是比白天清雅自然了数倍。
想着如今的苏烨,一件麻布僧衣,瘦的陷进去的双颊,江延世有几分恍惚,如今的苏烨,就和月下的这座府邸一样,脱去了富贵奢华气,倒是真正的清雅了。
“来了。”旁边的小厮低低提醒了句,江延世转身,看着步子不快,却走的很稳的二皇子妃侯氏。
侯氏一身重孝,清瘦晦暗中,透着隐隐约约的丝丝戾气。
江延世眼睛微眯,随即舒开,这样的侯氏,很好。
“王妃。”离了七八步,江延世往前一步,站到月光里,长揖到底。
侯氏笔直站着,冷冷看着江延世。
“王妃站过来这里说话,可好贵府上,并不是全然妥当的。”江延世迎着侯氏的目光,侧身往旁边树阴下让了让。
片刻之后,侯氏往前几步,站进了阴影中。
“知道二爷去了婆台山,我就让人过去,想护住他,不过已经晚了。”江延世的声音如同这月光,清冷中透着丝丝说不出的温柔。
侯氏身子似有似无的颤抖了下,嘶哑的声音里浓溢着悲伤,“你们联手杀了他,你们已经杀死他了,用不着说这样的话了。”
“我从来没想过让二爷死,还有三爷,太子更没有,象二爷和三爷那样美好的人,应该好好活着。”江延世的话顿住,坦然迎着侯氏满是讥讽的目光,“二爷和三爷都是过于美好了,从外到内,适于风花雪月,却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阴谋诡计,王妃是个聪明人,这一条,应该看的很清楚。
我自小伴在太子身边,是和二爷、三爷一起长大的,从小看到大,我知道二爷和三爷是什么样的人,太子更知道,这样的二爷和三爷,留着装点太平,粉饰皇家的兄友弟恭,展示太子的大度仁慈,最好不过。”
侯氏微微闭了闭眼,移开目光,看着满院清寒的月光,月光下的园子,清雅极了,却又是那样疏离。
她一直想不明白,他那样的性子,那么爱自在,那么清雅,那么美好,那样天真善良的一个人,做个富贵王爷不好么
“听说二爷走了,太子妃哭了好几场。我听太子妃说过,王妃当年知道自己要订亲二爷时,曾经和她偷偷说过,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江延世声音低而缓。
侯氏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她很小的时候,头一回看到二爷,就象看到了天上的仙人一样,因为他太美好,太高贵,一切都太好太好,她连想一想都不敢,后来他到她家求亲,她当时听丫头禀报,以为自己神情恍惚,白日里做起了美梦。
定亲后大半个月,她常常睡着睡着,一下子惊醒了,因为她梦到她要嫁给二爷这事,是个美梦,美梦醒了现在梦没有了。
“二爷走的很不甘心。”江延世看着她,低低叹了口气。
侯氏闭了闭眼,二爷回来时,是她亲手给他擦洗,给他换的衣服,他脸上的神情,那么惊恐,那么愤然,那大睁的双眼,她用了力才合上的
“王妃有什么打算”江延世轻声问道。
侯氏一个怔神。
她有什么打算她能有什么打算她自然是要替他守一辈子的,她他问的不是这个打算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侯氏仰头看着江延世。
江延世目光平静的迎着她的目光,却没说话。
“你想干什么”侯氏声音尖利起来。
“她杀了三爷,又杀了二爷,之前还有六爷,下一个,不知道是四爷还是五爷,大约是四爷吧,五爷这个幌子应该会留到最后,四爷之后,大约就是太子爷了。她笃定没有人象她那么狠厉,象她那样的手段,三爷死了,你们不过哭了一场,现在二爷死了,你们也不过哭一哭,最多骂一骂罢了,她笃定你做不了别的。唉。”
江延世看着侯氏,一声叹息里透着说不清的意味。
“你这是算计到我头上了要借刀杀人吗”侯氏眯眼看着江延世,带着几分怒气。
“王妃有刀吗”江延世迎着侯氏那丝丝并不怎么坚定的怒气,“二爷那几把小刀,已经和柏悦一起,全数折损在了婆台山。王妃是没有刀的,不过,我可以借刀给王妃,王妃来布个局,由王妃来杀了他,王妃一了恩怨,我替太子争一条活路。”
侯氏紧紧抿着嘴,这几天她守在二爷灵前,悲愤之余,不知道想过多少回,她要是能替二爷报了仇,二爷肯定很高兴,可她一介弱女子,她手无寸铁
“我要想想。”侯氏压下心里那股子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恐惧的浓烈情绪。
“好,不过,这件事,请王妃自己想,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起,她们无孔不入,这个,王妃应该已经领教过了,一旦让人知道,只怕王妃立刻就要伤心过度,横死灵前。”
江延世郑重警告道。
侯氏紧紧抿着嘴,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江延世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舒出了一口气。
他最欣赏有仇必报的弱女子。
阮十七隔天到刑部,小吏已经将金守礼这两年里经手过的所有卷宗都抱过来了,阮十七两只脚蹬在长案上,一份份看的飞快。
到午饭前,阮十七已经看完了金守礼经手的那些卷宗,指着挑出来的十来份卷宗吩咐东山抱上,再吩咐小吏把其余的卷宗送回去,站起来,带着东山往周尚书那间小院过去。
周尚书看着掀帘进来的阮十七,一边示意他坐,一边温和笑道:“查的怎么样了有眉目了”
“有一点,不过,这个眉目后头,只怕眉目更多。”阮十七不客气的在周尚书长案前的扶手椅坐下,示意东山将卷宗放到周尚书长案上。“这是我从金守礼这两年经手的卷宗中挑出来的,这些,应该都有点问题。”
“这可不少。”周尚书伸手抬起卷宗,略翻了下,皱起了眉,“你真疑心是他”
“到门口看着点儿。”阮十七没答周尚书的话,先吩咐东山。
东山应了一声,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