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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彧挠挠头:“啊,挺多啦,感谢来自廷巴克图!”
帕蒂抿嘴笑:“阁下的叛乱军语说得很好了。”
方彧:“过奖,大大滴过奖。”
——说实话,骤然要接手这样一颗成分复杂的要塞星,当地又没有文官首长,实在令她很头大。
在来廷巴克图之前,她已经陆陆续续读过相当的材料了。
裴提督留下的多半是军事资料,看风格应该是他自己写的,非但详细记录了敌将的作战风格,还像做心理侧写一样,逐一分析敌将性格。
雪朝则以史家著述的专研精神,记载了叛乱军境内大大小小的叛乱、战争、政变,乃至气候、产业、饮食、节日,就差给她谱出一份年表来。
方彧:“……已经太多了啊。”
从资料中大致可以知道,叛乱军境内大小军阀很多,有三股势力较大。
枫溪兰渡的“大统领陛下”——也是叛乱军名义上的共主。
叶仲将军一直“忠心耿耿”地为她打工。
再者就是位于阿尔法星的垂星部、位于贝塔星的斩月部,二者都名义上臣服于大统领。
此外的小军阀皆不成气候,今日附庸这个,明日附庸那个,辗转腾挪求得生存而已。
方彧注意到,在几大军阀之外,雪朝数次提到了“吴洄”和他的“潜林部”。
仿佛这个不成气候的小军阀,是他格外注意的。
他说,叛乱军中大多是与联邦不共戴天的强硬保守派,如有异见者,那只能是吴洄和他的部属。
“没有一个叛乱军会喜爱联邦人,但吴洄一定会为了革新而投向联邦,请阁下熟虑之。”
——他这样写道。
方彧敛眸,合上光脑,若有所思。
此次她出镇廷巴克图,不是为了征服,而是为了以战促和——
这是她和安达在临行前达成的共识。
当时,安达披着毛毯,和她一起站在廊下,月色清皎。
“那位统领老了,只知道来边境抢劫,无聊得很,该换换人了,”安达用手揪着毛绒,“雪朝推荐了吴洄……他提出的战争方案,你看过,可行吗?”
方彧:“可行。”
他咳嗽两声,顿了顿:“我们隔绝太久了。再这样下去,人类是要分裂的。”
方彧:“分裂……议会里不少人是想‘收复’叛乱军领的。”
“收复?那也过犹不及,”安达嗤笑,“都说不能把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难道把人类绑在一艘小破船上,就安全了吗?”
“……”
安达伸手去拢起一泓月光:“方彧,你想过五百年之后的事吗?”
方彧一愣。
她脑中邃然掠过大主教和瓦尔哈拉,克里斯托弗和裴芃芃,太阳光华毁灭、黑暗长城在前——
她从不想五百年后的事情,因为她心底总隐隐觉得,人类未必还有下一个五百年。
安达了然莞尔,抬起下颌:“联邦人总是太狂妄了,自以为是银河文明之心。”
“殊不知宇宙太广袤也太黑暗,深渊在前,越精巧的文明越容易破碎……多一条路总是没错的。”
……
方彧把目光移向星图,叛乱军领星云如海。
而后,她用指尖按住了“潜林”二字,久久停驻无言。
**
潜林。
密林遮掩着一间破破烂烂的草房,四下寂寥无人声,只有几只鸡抻着脖子互相啄。
“咕咕!咕咕咕!”
“别闹了,谁再挑起内部矛盾,谁就下一个进锅。”
一个清淡而略显沙哑的男声莫得感情地对鸡说。
鸡群对主人的威胁视若无睹:
“咕咕!”“咕咕咕!”
一只手从天而降,抓起为首母鸡的脖颈——老母鸡奋力反抗,扑扇着翅膀——但那只手虽然清癯白净,却显然是一只久握兵器的手,母鸡反抗失败——
它转过鸡头,对上一双黑沉沉寒湛湛如银星般的眼睛。
“我知道你没有叫,但你年纪最长,显然负有领导责任。”
那双姣美寒湛的眼睛认真说。
他低下头,将长发一甩,甩到背后,用牙咬断一根麻绳,将老母鸡三下五除二捆了起来,掷向笼中。
“吴洄?”
一个人影低着头从屋内转出,见到吴洄的举动,愣了愣,笑说:“你倒是很会养鸡。”
吴洄抬起身,腾地红了脸:“……雪朝。”
雪朝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比年轻的潜林之鹰年长三四岁的样子,可对待吴洄的态度却很威严。
他冷冷沉下脸:“你要在这里养一辈子鸡吗?他们迟早会找上门来的。”
吴洄:“……”
雪朝靠着门槛,抱起双臂:“你的旧部昨晚来找你了吧?”
吴洄轻声说:“……你都知道了。”
雪朝笑道:“这个窝棚还没有鸡圈大呢——有什么值得瞒我的,又怎么可能瞒得过我?”
吴洄下意识按住心口,半日说:“我的旧部亡命天涯已很不易,我如今一无所有,何苦再拖累他们……”
雪朝:“软弱。”
吴洄愣了愣:“我不否认这一点……”
“非但软弱,而且愚蠢!”
雪朝冷笑着上前几步:
“如果你真的洒脱到不以功业为念,能安下心躲到天涯海角每天看书睡觉,那很好。如果你真的软弱到一蹶不振,从此在这里喂喂鸡种种地,那也很好。”
“可你二者皆非,畏首畏尾,又不肯死心——这就是愚蠢。”
吴洄冷冷回首,口吻却还很柔和:““你怎么知道我……不肯死心?”
雪朝:“你明知我是联邦的间谍,还留着我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为了达成目的,你连叛国也不怕,你还怕什么?”
“?!!”吴洄蹙起眉心,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他微微侧首,吐出一句:“你说我……叛国?”
雪朝不以为意:“你要做事,何恤虚名?大统领兵临廷巴克图,和当地提督方彧在远星系打了一架——这是您的机会。”
吴洄一声不吭转过身,劈手夺过雪朝手中的粗瓷碗,向地面狠狠一摔——
瓷片四下迸溅。
吴洄似乎想要一把攥住对方的领口,又生生克制住了:
“方提督与大统领贵人相见,我草芥之生,与我何干!倒是你——你清楚自己的身份吗?”
雪朝轻笑一声,对吴洄的粗暴威胁不以为意,仍是平静态度:
“你既然清楚自己命如草芥,就该知道草芥凭风而起——而风有风的旨意,她不会永远吹向您。”
说完,他转身钻进屋内。
吴洄冷冷站在一地碎瓷片中,按着心口,眼角微红,轻轻喘息:“……”
**
吴洄一直到半夜都没进屋门,不知去了哪里。
雪朝心里有些不安,他知道大统领仍在悬赏通缉这个年轻首领——
如果他因为闹小孩脾气离家出走,再被捉了去,就实在太失算了。
这么想着,雪朝披衣爬起来,再次走出屋门。
门口背风处,蹲着个白森森的影子,长发垂地,手里拿着个碎得七零八落的瓷碗,正用牙咬一块铁片儿。
吴洄闻声猛地回头:“……”
雪朝愕然:“你这是……干什么?”
吴洄略显局促,像个害羞的孩子:“……锔、锔碗。”
雪朝:“……”他没听懂这个词汇,但大概能猜出是什么意思。
他期望中叛乱军未来的领袖,因为上午摔了一个碗,现在正……“锔碗”。
雪朝有些好笑。
没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有你现在吭哧吭哧费力气的时候,你当初何苦学联邦人奢靡浪费不正之风,一个不顺心摔盆砸锅?
“你生存能力很强嘛,终老山林也做得到。”
雪朝笑说:“不像联邦的某些将军,嘴上吵着要辞职归隐,其实辞了职就只能去卖烤肠。”
“我……我喜欢锔东西。”
吴洄柔声说,手里把玩着锔起来半个的瓷碗:“这是我当年在大统领门下做奴隶时学会的……可惜除了枫溪兰渡的宫殿,其他地方用不到。”
雪朝:“为什么?”
吴洄轻笑了一下,眉眼低垂:“我们用不起。”
雪朝默然:“……”
吴洄低低地说下去,几乎是以气息在呢喃:“我喜欢把四分五裂的东西补在一起,如果下辈子能做个锔工就好了……联邦的锔工是不是很赚钱?”
雪朝:“没听说过有这个工种。”
吴洄一愣:“为什么?”
雪朝:“大概是……买新的会比找人手工补起来更便宜吧。”
吴洄哀伤地笑了笑:“……啊,真可惜。”
他突然站起身,将锔了一半的碗珍重塞进雪朝手中:“我们该走了,雪朝。”
雪朝微笑起来:“哦?”
吴洄望向漫天星河:“我会是世人眼中叛国的乱臣贼子,旧部零落,虎狼环伺,命若悬丝,除此心外别无所有……但是我不能不走……不能不走。”
**
廷巴克图总司令部。
方司令办公室的屏幕上,开着打了半局的《海拉:黎明塔之倾颓》——陈蕤的头像悬在右上角,还闪着绿光,表明她正在线。
廷巴克图和燧石关的提督在工作时间连麦打游戏——
若在大统领手下,这行径大概得砍头。但在联邦,倒已算是公务员中危害较小的那一类了。
方彧之所以晾着陈蕤空等,是因为自己陷入了麻烦。
顾舍予围着方彧团团转,生生把司令官的脑袋变作两个大:
“方方方、方方方——再给我五千万,五千万都不可以吗?”
方彧:“一开口就是五千万,你烧钱听个响呐?”
顾舍予:“你知道保存一块宇宙之壁多费钱嘛?光是那内壁的涂料,一平方厘米的价格——”
顾舍予的光脑上幽幽冒出一行字:
【别信他,方彧。他挪用公款,给自己买辣白菜味方便面。】
方彧:“你看,你竟然还敢挪用公款……”
顾舍予:“?!我我我我在基地没日没夜工作,都不得不吃方便面度日,还不给报销?”
【你用经费还买过一只树袋熊,这也是研究需要吗?】
顾舍予啪地摁死光脑,恳求道:“总之,方、方老板、方阁下,我……”
话未说完,方彧的光脑亮起来——顾舍予猛地哽住了。
方彧探身去看,叹口气:“哎呀,是裴提督。”
顾舍予不情不愿:“……那我先走了。”
陈蕤头像框闪了闪:“我的上帝啊方,不和你玩了,有完没完?”
方彧:“……”
她只得站起身敬礼:“裴提督……啊,阁下。”
裴行野笑眯眯说:“怎么回事,愁眉苦脸的?”
方彧:“没事。”……连局游戏都不让打,能开心吗?
裴行野:“是岚川让你脑袋大了吧?哎呀,他的性格的确很棘手,实在是麻烦你了……”
方彧愣了愣,才想起自己军中还有这么一只刺儿头,登时更郁闷了。
裴行野不动声色,转而笑道:“听说你要把岚川赶去扫厕所?”
方彧脱口而出:“……还没有。”
“还没有,是就快去了吗?”裴行野笑道,“岚川那小子,也合该你磋磨磋磨他。”
方彧不明所以,只好不吭声。
裴行野:“他到底为什么把你这样好脾气的家伙惹毛了?”
方彧:“他唯我独尊,自我膨胀,把别人当成草履虫看待,这样的性格……”
“其实也是像他哥哥呀,”裴行野莞尔,“安达先生就不唯我独尊了?你怎么反倒和他处得来?”
方彧无言以对:“……提督觉得,我和安达阁下处得来吗?”
裴行野温声说:“岚川的确把别人都当成小猫小狗,但他本性不坏,甚至还可以说很善良……你看他嘴上拽天拽地,真见了刀兵,只怕会心软,而不是轻忽人命……他是连路边死了一条小狗,都要哭哭啼啼的。”
——二公子虽然把别人当成狗,但狗死了二公子会很伤心,所以二公子本性不坏。
裴提督思路清奇,逻辑感人。
方彧愕然:“……啊,这样吗?”
裴行野:“你先别急着给他下定论,历练历练他,说不定会有惊喜呢?”
“……”方彧听到此刻,才听出意思来。
裴行野大概是听了安达岚川的小报告,特地过来替二公子说好话的。
虽然通篇都是好商好量的语气,但大元帅阁下都说了要安达“历练”——
她显然也不可能把人送去厕所里历练了。
方彧心怀愤懑,只得说:“下官明白了。”
裴行野笑说:“安达先生也有苦衷,他也要应付他那些叔叔伯伯。”
方彧口气很不信服:“下官知道。”
裴行野默然片刻:“……”
方彧顿了顿,忽然反问:“安达阁下为什么突然又不查陆银河的事了?”
裴行野抬起眼,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