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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又往吟霜斋拨了人,嫔妾想总不会缺了那一个。”
皇后脸色凉下来,“你是指责本宫未能妥善照顾陆常在么?”
吟霜斋缺人手,皇后却偏偏指了婉芙一人过去伺候,还是皇上看不过眼,又多送了几个奴才,这是毫不留情打皇后的脸面。
皇上与皇后不合,不过维持面上的平静罢了,若非太后是皇后姑母,又有大皇子傍身,掌六宫实权,这后宫谁会把皇后放在眼里。
江贵嫔心底龃龉,倒底没露出面上,皇后不管就罢了,她亲自去要人,就不信那个窝囊的陆常在敢不把人给她。
“嫔妾不敢,既然如此,嫔妾也不打扰娘娘休息了。”
江贵嫔袅袅起身,屈膝福过礼便出了外殿。
梳柳抿唇不悦,“娘娘,江贵嫔也太嚣张了些,哪把娘娘放在眼里。”
“嚣张?”皇后摸着护甲上的鎏金镂空,低声嗤笑,“一个蠢货罢了,宁国公府出了事,她还一无所知,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这般愚蠢,早晚得败在她那个庶妹手下。”
第19章
婉芙进了厢房,在乾坤宫那一遭着实让她累了。
她解开衣襟的对扣,对妆镜照了照,雪白的肌肤上红痕斑斑,再往下的月匈月甫上还有些青紫,想到那时情形,她咬住下唇,脸颊腾地生出红晕。
她没再多看,将对襟的衣扣系上,当时她披着皇上的龙袍并未多看,也不知这般的红痕有多少。
也仅是如此,她仍记得自己换完宫裙后,帝王靠着椅背在她身上漫不经心的眼神,最后只淡淡说了句,“朕今夜去吟霜斋。”
至于什么意思,她揣摩不透。原以为皇上对她是有几分心思,在衣带掉落的那一刻,她已经想好了怎么为自己讨得初次的封号和位份,可什么都没有,她宛如帝王手中的玩物,得兴致了就拿过来揉捏,失了兴致就毫不留情地踢开。
想到这一重,婉芙眼色暗淡下来。
神思间,外面传进几声动静,她推开窗,眼眸刚探出去,就看见了被守门的宫人拦住的江贵嫔。
陆常在有孕,身子不适,闭门不见人,在后宫已是人尽皆知的事。
至于为何不见人,各自心知肚明,陆常在肚子里揣个金疙瘩,若是她自己出去还好,旁人闯进这吟霜斋,万一这时候陆常在出了事,岂不是白白当了靶子。不用查嫌疑也在自己身上,是以这个时候没人会来吟霜斋找那个晦气。
守门的宫人拦住江贵嫔,说明了缘由。江贵嫔也没想到自己贵嫔之位,要见一个常在还见不到。她指甲掐进手心,“怎么,你的意思是本宫见你们常在主子还要去向皇上通禀?”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小宫女早就听说江贵嫔脾气不好,此时见主子发怒,立即跪下身吓得两股战战。
听雨见主子脸上确实有了怒容,这时候陆常在有了龙裔,主子在气头上,若陆常在肚子里的金疙瘩出了差错,皇上不免会怪罪主子,她忙扯了扯主子的衣袖,小声道了两句话。
被听雨拦住,江贵嫔才记起自己这一遭来吟霜斋要干什么,险些叫这个奴才给带偏了去,她慢条斯理地抚了抚发鬓,冷睨那小宫女一眼,“既然见不到你们主子,这吟霜斋的奴才总能见到吧,去把江婉芙叫出来。”
小宫女愣了下,没反应过来江贵嫔要见婉芙姑娘做什么,肩膀就被那绣花鞋底踢了一下,“还不快去!”
江贵嫔翻着白眼,看她一眼都嫌晦气。
她脚下用了力,小宫女吓得瘫坐在地上,肩膀倏地一痛,她疼得脸色微微发白,却因那人是高位的主子,自己一个奴才只能吞下这口气,小跑着回去叫人。
婉芙在窗里看得清清楚楚,虽听不清在说什么,但大约猜的出,乾坤宫的那一个时辰,在后宫掀出一阵风波,首先坐不住的人就是她这位嫡姐。
婉芙掩了窗,想起皇上最后的那句话,今夜吟霜斋卸灯。
在宁国公府后宅待了两年,她甚至已经可以麻木地习惯生父的风流与凉薄,对自己的冷漠与无视,看着后宅的姨娘们因生父的夜宿而争风吃醋,花招不断。世间男子大抵相同,无非是多情贪鲜,愈是得不到,愈是想要,愈是压抑,心底的欲望愈是强烈。
她私下有意无意用了那么多的手段,今日是让帝王吃到了些甜头,但倒底不够,猎物只是亲昵的依偎在猎人怀中,并未彻底驯服,怎么会够呢?
她一笑,对镜照了照脖颈的痕迹,将案上的珠钗簪到发间,起了身,这时守门的宫人也到了。
“婉芙姑娘。”
吟霜斋的奴才都是有眼色的,主子对婉芙客气,其余人都会尊一句姑娘。
宫女的肩头还有清灰的污渍,是江贵嫔一脚留下的她犹豫了下,才小声道:“江贵嫔要找婉芙姑娘,江贵嫔似是动了怒,姑娘不如去求求常在主子,请皇上过来。”
婉芙讶然,没想到这小宫女会为自己说这么多话,但江贵嫔哪能让她这么轻易躲过去,万一陆常在因此动了胎气,反而得不偿失。她在御前待了那么久,江贵嫔不折腾折腾她怎能甘心。
不过这小宫女倒是有心计的,她眸色微动,牵唇一笑,附耳低语了几句。
小宫女呆呆地看着美人的笑脸,一时竟有些无错。不可否认,婉芙姑娘是美的,美的娇媚,让人不禁想藏于身后,独自私有。
小宫女傻傻地站了一会儿,一转头,婉芙姑娘已经去给江贵嫔恭恭敬敬地做礼了。
是了,人生得再美,倒底还是一个奴才。在这深宫里长了这样一张脸,却又无权无势,不得主子名分,只会给自己带来祸患。
此时江贵嫔死死盯住那张比数月前还要娇俏的一张脸,想到她在乾坤宫待的那一个时辰,不知道在里面是用何等的手段勾引的皇上,没忍住,抽出手,啪的一掌就扇了过去,“跟你那个狐媚子生母一样的下贱货色!”
珠钗被打落到了地上,江贵嫔这一巴掌带了十足的恨意,婉芙被打得偏过头,手肘下意识撑到地上,但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她摸了摸嘴角的血,倏忽弯唇,眼眸轻轻抬起。
江贵嫔逆着日头颐气指使、趾高气扬地站在她面前,亦如她新进府那日,她回府探亲。
贵嫔回府,排场总是大的,她离开外祖家,被一众婆子押到宁国公府,逼着她叫高位的妇人母亲,她固执地不听,那妇人眼底厌恶,指着婆子给她掌嘴。
一巴掌接着一巴掌。
她名义上的嫡姐,宫中受宠的贵嫔站在她面前,只捏着帕子略带嘲弄地点她的脸,怜悯地道:“倒是一个美人胚子,留下给哪个高门府上的老太爷做填房吧。”
她说完,就将那沾了血的帕子扔到了地上,厌恶地瞧她一眼,“真是晦气。”
那眼神一如今日。
“贱婢,你竟还敢笑!”江贵嫔手捏住娟帕,指使听雨道:“打,打到她笑不出来!”
听雨没敢下手,“主子,这还是在吟霜斋,人多眼杂,不如先把她带回咸福宫再说吧。”
其实她还有一句没敢说,如今这江婉芙毕竟去过了御前,焉知皇上对她几分心思,主子这番明目张胆打人的行径,传过去,在皇上那也是一桩麻烦。
……
小宫女远远看着婉芙狠狠受了江贵嫔一巴掌,她吓得惊惶,肩膀隐隐作痛,江贵嫔踹她的那一脚实在狠毒,她眼眸暗了暗,依着婉芙的话,悄悄出了吟霜斋。
陈德海在廊庑下打盹,就见一个灰扑扑的小宫女上气不接下气狼狈地跑过来。相貌寻常,又长得面生,他想了半天实在没记起是哪个宫的。
那小宫女迈过台阶,先做了礼,“奴婢求陈公公通禀皇上一声,去救救婉芙姑娘。”
陈德海听完小宫女的描述,吓得三魂七魄差点少了俩,暗骂江贵嫔愚蠢,要动手早该动手,偏挑皇上上心的时候找事,不是愚蠢是什么!牵扯到婉芙姑娘的事陈德海可不敢耽搁,麻溜地进了殿内通禀。
……
江贵嫔觉得听雨说得有几分道理,是她自己一时气昏了头,在这就处置了这小贱人,叫旁人看了笑话。
她对着后面跟着的宫人道:“将这贱婢押回咸福宫。”
婉芙眼眸微闪,就听后面一道女子的声音,“慢着。”
陆常在走过来,看一眼地上脸颊被打得红肿的女子,纵使早有准备,还是忍不住震惊,江贵嫔下手竟如此之狠毒。
她后午小憩过,听太医的叮嘱便到后院里走走,起初听见杂乱的动静并未在意,结果动静越来越大,她就让人前去看看,才知江贵嫔跑到她这要人了。
“嫔妾见过江贵嫔。”陆常在位份比江贵嫔低了太多,纵使怀着龙裔,礼数也是少不了的。
江贵嫔冷眼扫过眼前小腹微隆,春风满面的女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本是让这两人狗咬狗,谁知竟给这小贱人得了机会。
“本宫瞧着陆常在身子大好,是恃宠而骄,目无尊卑,才不去给皇后娘娘问安吧。”
论起目无尊卑,也就宁贵妃比得过江贵嫔。
陆常在面上瞧不出什么,用帕子掩住唇角,适时轻咳两声,温柔地抚住小腹,“太医叮嘱嫔妾在宫中静养为好,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这动作着实刺痛了江贵嫔的眼,一个不得宠的嫔妃,无非是仗着好运才有了龙种,性子窝囊懦弱,即便有了龙种也不知道争抢,还将圣宠轻易让人。江贵嫔觉得陆常在简直是猪脑子!
第20章
婉芙亦是意外陆常在的出现,她原以为,陆常在会装作不知,避过这件事。毕竟她如今万事应当以龙裔为重,这般为她出头,万一动了胎气得不偿失。而且江贵嫔尚且受宠,对她上可算不得什么好事。
但此时,她未再深究于此。宫道上,远远走近一道明黄的身影,她瞧见了,所以,她微微弯起了唇角,眼里很快就挤出了泪珠。
眼眶中溢满莹莹泪水,比起江贵嫔哭的梨花带雨只多不少。
“主子息怒,奴婢知错,求主子恕罪……”
方才好好的人,说哭就哭了出来,江贵嫔一愣,背对着宫门并不能看见外面站着的男人,以为是自己将这小狐媚子吓到,愈发洋洋得意,当着陆常在的面要给她一个教训,上手又狠狠甩了一巴掌,“小贱蹄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婉芙似是被吓到,浑身一抖,身姿婀娜纤瘦,眼眸盈盈,柳眉颦颦,这样一个春枝带雨的美人,再冷硬的心肠都得变得柔软下来。
陆常在狐疑时,余光瞥见那道明黄的人影,手心一紧,余光掠了眼跪在地上的婉芙,了然一笑,微微屈膝福身,“嫔妾请皇上安。”
这一声,让江贵嫔彻底愣住。
她顿了稍许,才僵硬地转过身,帝王站在宫门外,不远不近,将里面的一切看得清楚。
她扯扯嘴角,却难露出一个笑,心头如坠冰窟,方才那些话和她那一巴掌,皇上可都看见了?
再触到帝王沉冷的眼,霎时凉气袭身,不敢再看,硬着头皮福礼,“嫔妾请皇上安。”
帝王手负于身后迈过门槛,一眼都未看江贵嫔,对陆常在点点头,让她免礼。
李玄胤站到跪着的婉芙的面前,两个时辰前在怀中娇媚羞赧的人此时却鬓发狼狈,满脸泪痕地跪着任由让人打骂。
他沉下脸,屈指挑起女子的下颌,待看清原本雪白的脸上两道清晰殷红的巴掌印时,心中生出一股无端怒火,问也不问,直接下令道:“江贵嫔违抗圣命,擅闯吟霜斋,罚抄十卷清心经,禁足咸福宫两月,无圣令,不得擅自出宫。”
话落,不止是陆常在,连婉芙也忍不住震惊,皇上竟然罚得如此之重。
她原本并未想过皇上会惩罚江贵嫔,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奴才,主子责罚奴才本就不需要什么由头。
只要皇上对江贵嫔动了怒,让她渐渐失宠,就已足够了。
不想,皇上竟然罚得如此之重,只是因她对自己掌嘴了吗?又似不是这样,婉芙一时也疑惑不解。
江贵嫔闻言,一瞬竟没明白皇上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皇上是惩治自己,只为给那个奴才出头?那个狐媚子倒底哪好,值得皇上这么看重!
她眼神阴狠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听雨见主子这种神色就知主子意思了,但现在可不是动怒的时候,皇上罚的这般重,当先求情才是,她急忙拉了拉主子衣袖。
江贵嫔才回过神,泪水顿时留下来,“皇上,这奴才本是嫔妾宫里出来的,嫔妾只是想要回宫里的人,才不小心发生了龃龉,嫔妾知错了……”
江贵嫔亦是美人,但方才的狠辣已给李玄胤留下了印象,此时再见她这番柔弱的姿态,并无怜惜,只觉厌恶。
帝王扫了眼旁边杵着的陈德海,“送江贵嫔回咸福宫。”
江贵嫔见皇上心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