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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经许婉仪一事,婉芙开始反思自己对待宫人是否太过宽宥,才纵容出了他?们的歪心思。这几日,婉芙将二十侍从叫到外殿,由千黛训过话,整顿了几日,婉芙瞧着是愈发像样。那?个叫兰稼的宫女,婉芙留到了外殿做二等?丫头,虽是贪嘴了些,胜在机灵忠心。
过了上元,冰河解冻,刚开春,还不见暖,这几日皇后染了风寒,咳疾难治,传话给各宫,不必再去问安。话是如?此,皇后是六宫之主?,各宫嫔妃心里再不合,面上也要?殷勤地去探望一番。坤宁宫宫门紧闭,皇后贴身的宫女打发嫔妃回去,婉芙一进寝殿,就困倦袭身躺到床榻上,恹恹得掀不开眼。
千黛好笑地为婉芙除去鞋袜,“主?子近日是怎么了,这般贪睡。”
婉芙摆摆手,唔了声,抓起引枕盖过脸蛋,“快把帷幔落了,亮的晃眼。”
珠帘掀开,秋池搓着冻僵的手,急乎乎地往寝殿走?,瞧见垂落的帷幔,止住脚步,小声与千黛咬耳朵,“主?子睡了?”
千黛点点头,“主?子刚睡,没要?紧事,别扰了主?子歇息。”
秋池抓耳挠腮,“是要?紧事,江采女殁了!”
江晚吟死?在了春时的头一场雪,春和依照往常取嗖饭放到案头,若是以往,这饭食不论多难以下?咽,江晚吟都会一口?一口?塞进喉咙里,边吃边阴沉地盯着春和。
但今日,春和喊了两声,都不见床榻里人动一动。她疑惑江晚吟莫不是又要?闹事,手心一推,却触到僵硬凉意,紧跟着,那?具僵硬,一骨碌滚到地上,面容青紫,眼珠狠狠地瞪向外面。春和吓得身子抖了下?,飞快地跑出去喊人。
仵作验过尸,是被活活冻死?的。
春和脸色一白,下?意识避开眼,昨日江采女不知发了什么疯,大骂不停,对她又踢又踹,春和一气便撤了炭炉,撂锁把人关在了屋里,本想过半个时辰再将炭炉移进去,后来也不知怎的,自己竟睡得昏昏沉沉,怎么着都醒不过来。
她也没想到,已过了隆冬,不过一夜没用炭炉,江采女竟被活活冻死?了。
一个被打入冷宫,家世没落的采女,本没有?几人放在心上。但是,谁让江采女与泠贵嫔有?所牵扯,落到旁人眼中,不禁怀疑是否是泠贵嫔故意让春和拿了炭炉,活活冻死?江采女,这般恶毒的法子,真是可怕。
……
昭阳宫,秋池刚从御膳房取来午膳,气得眼圈发红。
婉芙瞧见,多问了一嘴。
秋池愤愤不平,“如?今宫中都在传是主?子心肠歹毒,活活冻死?了江采女!后宫里有?几人是好的?分明是有?人见不得主?子好过,竟给主?子添堵!”
婉芙眉梢一挑,夹了一筷酸豆角吃到嘴里,“既然知道是有?人给我添堵,你还气成这样?”
“奴婢是看?不惯那?些人面兽心,自己又做过什么好事,还有?脸来指责主?子。”
秋池一面说,一面盛了碗鸽子汤,放到婉芙手边。
婉芙搅搅调羹,“江晚吟也算风光过,送出宫,好生葬了吧。”
“主?子!”秋池可记得江采女曾经对主?子做过的事,如?果不是主?子看?破了那?些手段,保不准这屎盆子就已经叩到了主?子头上。若是调个个,江采女才不管主?子死?活,主?子倒好,还要?好生安葬江采女。
婉芙小口?饮下?碗里的汤水,“人死?为大,但愿江晚吟下?辈子能存些善念。”
她打住秋池的话头,瞥了眼满腹幽怨的小丫头,“你这性子得好好改改。”
知道主?子是在敲打自己,秋池依旧不平,却没再说什么。
婉芙放下?调羹,“至于春和……”
春和聪明,性子却不好掌控,不宜留在身边伺候。
她敛眸开口?,“给她些银钱,向皇上通禀一声,放出宫吧。”
第75章
皇后一病数日; 坤宁宫久久没有嫔妃问安。皇后不见人,纵使有?想在皇后面前讨个好印象,主动去侍疾的嫔妃; 最后也都被坤宁宫的宫人好言相劝地婉拒了回去。
温修容正俯身案头; 教顺宁公主习字,顺宁公主天生聪慧,大字学得很快; 昨儿个温修容刚教了首诗; 今日就背得一字不差。
“阿娘,熙儿不想写了; 熙儿想出去玩。”
顺宁公主被温修容照顾得越久; 越依赖于她,小?孩子忘性大,慢慢地就不再去提自己的生母,不知何时,已经把温阿娘叫成了阿娘。
温修容轻柔地抚了抚顺宁公主的发顶,温下声,“熙儿昨日还说过; 自己要以乐羊子妻断织为警戒,不做半途而废的人,现在就要放弃吗?”
顺宁小?脸纠结,挣扎良久; 摇头道:“熙儿不放弃,熙儿不要做半途而废的人。”
温修容露出笑,“熙儿真?乖; 今儿晌午,阿娘要多奖励熙儿一碗牛乳羹。”
听到吃的; 顺宁公主眸子登时亮起来,抱住温修容,脆生生道:“熙儿喜欢吃乳羹,熙儿喜欢阿娘!”
习过剩下的大字,温修容给顺宁公主裹紧狐裘,牵着小?团子正准备去御花园,柳禾从外?进来,先福了礼。温修容扫她一眼,蹲下身,摸摸顺宁的发顶,“阿娘去给熙儿拿汤婆子捂手,熙儿先跟乳母出去,记住不许乱跑。”
顺宁眸子跃跃欲试,使劲点了点头,“熙儿很乖,熙儿不会乱跑。”
温修容弯起眼一笑,屈指刮过顺宁的鼻尖,直起身,对乳母道:“照顾好小?公主。”
顺宁出了关雎宫,柳禾才近前秉事,“主子,赵妃娘娘昨日见红了。”
温修容裹紧披风,淡下脸色,“处理?干净了么?”
“主子放心,郭太医已经安抚好了赵妃,赵妃服药睡去,并没有?疑心。”柳禾回道。
温修容无声地抿唇,话头一转,“应嫔近日常去御花园?”
柳禾点头,又皱起眉,迟疑道:“奴婢不明白,应嫔快要临盆,为何日日去御花园。”
“没有?莫大的好处,应嫔又怎会舍得自己,亲自去那里?守着呢?”温修容勾了勾嘴角,轻抚着护甲的掐丝,“她这样,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
坤宁宫
皇后倚着引枕,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手中的经文,右手的念珠转过几圈,“温修容还是没来过么?”
梳柳端着煎好的汤药,放到床头案上?,调羹在里?面搅了搅,舀出一勺温热,递到皇后嘴边,“回娘娘,温修容领着顺宁公主去御花园了。”
良药苦口,皇后饮下,捏着帕子擦过嘴角,轻嗤一声,“温修容心思细,连本宫也猜不到她在做什么。”
梳柳端上?一碟蜜饯,“温修容既应了娘娘,想必也会尽心为娘娘办事。”
皇后拂手,推开那张瓷碟,她吃惯了苦,不爱吃那等甜腻的玩意儿。
“她是为本宫尽心,还是为泠贵嫔尽心?”皇后冷笑,“温修容看得清局势,她从来没把大皇子放在心上?。本宫倒要看看,斗到最后,她会不会再来求本宫。”
梳柳无言,娘娘自有?娘娘的考量,她虽是娘娘的亲信,归根到底也是一个奴才。
伺候皇后歇下,梳柳悄声退出了殿。门外?小?太监急匆匆进来,梳柳拦住他,“娘娘已经歇下了,何事这么惊慌,仔细惊扰了娘娘。”
小?太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扯住梳柳的衣袖,缓道:“应嫔主子与赵妃娘娘在御花园里?起了争执,应嫔主子滚下台阶,见红了!赵妃娘娘受到惊吓,也见红了!”
“什么?”梳柳大惊,昨儿个还好好的,怎的今日就生出了这种事!
“皇上?过去了?”
小?太监猛点了下头,“圣驾已赶去朝露殿了,事出突然?,赵妃娘娘也被送去了朝露殿!”
梳柳不敢耽搁,娘娘是六宫之主,这时候总该要去主持大局。她掀开珠帘,折回寝殿,“娘娘,出事了,赵妃和应嫔都见红被抬去朝露殿了!”
皇后被吵醒,头疼地按了按眉心,乍然?听到这句,诧异了下,眼底沁出一丝浅笑,“原是这样。”
“温修容办事利落,本宫是越来越舍不得这枚棋子了。”
……
重?华宫
朝露殿里?端出大盆大盆的血水,宫人行?色匆匆,额头沁出层层薄汗。应嫔还有?月余才到生产的日子,不足月便生产,倘若出了事,难保皇上?迁怒,届时她们这些?伺候的,脑袋也不用要了。
早在应嫔五个月的时候,朝露殿就安排了接生的稳婆,专治妇儿的太医背着药箱,几乎一路被小?太监半拖半拽了,小?半个时辰,太医气喘吁吁地赶到重?华宫。
应嫔不是头一回受生产的苦楚,即便经历过一次,依旧疼得满头大汗,唇瓣咬得破了皮,忍不住一阵阵痛呼,泪水从面颊划过,几乎染湿了整个引枕。
稳婆接生过不少妇人,捏着帕子擦过应嫔额头的汗,有?条不紊地指挥,“快给主子喂些?汤水,存存力气。”
婉芙踏进朝露殿门,就听见殿里?女子传出的痛喊声,撕心裂肺,吓得她心尖一颤,下意识止住了步子。
她这是第三?回看到女子生产的苦楚,温修容被人推倒小?产,许婉仪拼命生下龙凤胎,而今应嫔摔下台阶,又早产月余。她听着里?面声嘶力竭的哭声,忽然?有?些?害怕。不觉抚上?小?腹,阿娘当?初生她时就是难产,如果她有?了身孕,会安稳地生下这个孩子么?
“泠姐姐。”温修容从殿里?出来,就见婉芙在出神,开口轻唤一声。
婉芙转过脸,看见牵着顺宁公主的温修容。
她诧异道:“你?怎的这么快就到了?我记得关雎宫离重?华宫尚有?一段路要走。”
温修容顿了下,牵住顺宁公主的手,面露些?许难色,“此事说来话长。”
……
温修容带着顺宁去御花园赏花堆雪。顺宁贪玩,玩够了雪,就要去湖面溜冰。如今已是春时,冰面开融,温修容怕她出事,自己牵着顺宁只在边缘的冰面上?走走。
绕过揽月湖,就听见远处长亭内的争吵声。紧跟着,便看见赵妃朝应嫔推了一把,应嫔大着肚子,猝不及防,脚下踩空,径直从台阶上?滚了下去。纵使有?宫人垫在身下,依旧伤得不轻,地上?流出了一摊骇人的血水。
“阿娘,熙儿害怕。”
朝露殿内,时不时传出女子疼痛的惨叫,盆盆的血水触目心惊,鼻翼下环绕着浓重?的血腥味,几欲让人作呕。
温修容抱住顺宁瑟瑟发抖的小?身子。唯有?在阿娘怀里?,顺宁才感到安稳,顺宁紧紧抱住温修容,边哭边颤着嗓子,“阿娘,熙儿要回关雎宫,阿娘带熙儿回去吧,熙儿不想留在这了……”
宫里?规矩,温修容与顺宁见过当?时情?形,势必要留下来,等着皇上?问话。
“你?带着熙儿回关雎宫。”
李玄胤从殿外?进来,看了眼紧紧抱住温修容的小?人儿,冷下眼,先交代?了一句。
皇上?脸色阴沉如水,伺候在身边的陈德海大气也不敢出。
小?太监刚传完信,皇上?脸色立刻就变了。小?皇子薨逝没多久,后宫怀了身孕的两个嫔妃又相继出事,皇上?不震怒才怪。
见皇上?到场,殿内众人屈身福过礼。
李玄胤俯身摸了摸顺宁的发顶,顺宁害怕地看向父皇,眼里?掉出泪珠,“父皇……”
小?团子一哭,只叫人心都疼化了。
温修容道:“皇上?,嫔妾的宫人也亲眼看见了长亭中赵妃娘娘和应嫔的争执,嫔妾将她们留下由皇上?问话。”
李玄胤点过头,扫了眼殿内的一众嫔妃。
温修容牵住顺宁的手,温柔地轻哄几句,将小?小?的人带出了殿。
皇上?看重?顺宁公主,自然?也重?视温修容这个养母,这是旁人都得不到的殊荣。这番情?形,不禁让人想到,如果应嫔安然?生下这一胎,日后后宫又该会怎样。皇上?是否会因喜爱应嫔生下的龙嗣,而宠爱应嫔,胜过圣眷正浓的泠贵嫔。
相比于这些?好奇,她们更?希望应嫔小?产。应嫔觉得自己颇得圣心,对谁都是高高在上?的态度,殊不知自己与她们又有?何两样,还不是比不过那位宫女出身的泠贵嫔。
很快,皇后也到了朝露殿。
皇后唇色苍白,面容疲惫,眼底显然?的倦怠青黑,倒坐实了这些?日子的风寒病重?。
一入殿,皇后掀起裙摆,重?重?咳了两声,恭敬地对李玄胤跪下身,垂眼请罪:“臣妾病疾未愈,疏于管理?后宫,致使后宫两位有?孕的嫔妃出事,请皇上?责罚。”
这种事说起来,怪不到皇后头上?。谁不知道后宫里?,赵妃跋扈,应嫔清高。两人撞到一处,就是针尖对麦芒,早晚得出事。
李玄胤拨了下扳指,沉着脸色睨向皇后,“皇后掌管不甚,致使后宫龙嗣接连出事,幽禁坤宁宫三?月,以示惩戒!”
众人倏地噤声,鹌鹑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