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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上是黑黢黢的无边丛林,一个男孩颤抖着坐在树下,而他身前,是几道笔直挺拔的身影。
他们在保护他,与狰狞的鬼影战斗。
隐隐明白了什么,白霜行继续往下看。
果然,在第二幅图画里,男孩与几人奔跑在长长巷道里,他们身后,是一片阴森压抑的鬼影。
沈婵掩饰不住语气里的惊讶:“我们……被画进《幻想集》了?”
往下看,不止他们,镇子里的其他人也有入镜。
桃花妖用枝叶缚住恶鬼,土地仙拦下众多敌军,天使则为他们治疗伤口,掌心晕出缕缕金光。
最后一个故事,不再是“听见人们的祈祷,光明神终于降世”。
而是“男孩与伙伴们一路冒险,在许许多多镇民的帮助下,终于拯救了神明,驱散无边邪祟”。
从“神明”的故事,变成了所有人的故事。
老人沉默无言,垂下眼睫。
画上的笔触他再熟悉不过,出自母亲之手。
在它的勾画之下,那一个个相貌迥异、几乎快被他遗忘了长相的人们,重新浮于纸面上。
陈声很想他们。
“小时候的我很不懂事,在白夜里,想必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他看着那些画和文字,轻声笑笑:“也谢谢你们,在白夜末尾,给了他们一个最好的归宿。我——”
说到这里,很奇怪地,桌边掠过一阵清风。
包厢中门窗紧闭,理应不会有风。
老人动作微滞,抱着一探究竟的念头,下意识抬眸。
陈声怔住。
又是一瞬风起,包房里,如同被分割成两个世界。
他坐在左边的角落,身旁是高档的木椅木桌,灯火正盛。
而在右侧,赫然是一条由石板铺成的小路,密密匝匝的桃花林,以及伫立于小路尽头、风格各异的房屋。
还有立在小镇入口处,正与他遥遥相望的人。
泪水在刹那间夺眶而出,淌过他眼底的一道道细密皱纹。
老人张了张口,喉咙里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
白霜行撩起眼睫,看一眼坐在身边的光明神。
如今两个世界之间出现了缝隙,光明神女曾经说过,她有能力维持镇民们的魂魄,送他们前往另一个世界。
这是一位温柔的神明,面对心怀善意之人,她从不会吝啬礼物。
没人再开口,厢房里很静。
陈声站起身,上前几步。
几十年过去,他已成了白发苍苍、连快步行走都难的八旬老人,镇子里的人们却仍和记忆里一样。
父母站在人群最前面,与他四目相对时,展露出温润笑颜。
“小声。”
妈妈说:“好久不见。”
爸爸看着他,还是用了与曾经一模一样的语气,温和又纵容:“今年多大了?怎么这么多白头发,是不是很辛苦?”
身穿旗袍的女人想要伸手,抚摸他鬓角的白发,两个世界却隔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她的右手停在屏障边缘。
“看你的样子,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吧。”
女人笑笑:“还留着《幻想集》吗?”
眼泪止不住往下落,陈声点头。
如同孩童献上自己珍贵的宝物,他回身拿起桌上的画册,展现在他们面前。
正如临别之际,父母告诉他的那样。
无论兴衰荣辱、浴血抗争,还是童年时,在那间小小卧室里讲述的一个个故事,他都没忘。
老人佝偻着身子,用年迈沙哑的喉音告诉他们:“都记得……我都记得。”
女人凝视他的双眼,须臾,柔和笑开。
在她眼底,也有泪光闪烁。
“陈声哥哥。”
经常和他在路边玩耍的女孩探出脑袋,满眼好奇:“几十年后,是什么样子呀?我们赢了吗?”
在她的记忆里,世界上总是充斥着硝烟与战火。
而他们是被欺负的那一方,面对敌人的侮辱践踏,自始至终无能为力。
“我们赢了。”
陈声对上她视线:“就在几年后,我们赶走了所有侵略者。”
他说:“现在没有战争,我们不再被别人欺辱……我们胜利了。”
女孩眨眨眼,仰头看他。
她的双目黑白分明,在灯火映照下,晕开浅色柔光。
转瞬间,女孩朗然笑开:“那就太好啦。”
喉间隐有哽咽,陈声笑着回答她:“嗯。太好了。”
他稍微平复一些情绪,温声道:“对了。当年和我一起逃出去的人,他们过得很好。”
他说:“张遥后来念了大学,陆城当了老师……”
陈声娓娓道来,镇口的人们认真地听,偶尔发出惊叹:
“陆城那个混世魔王,当老师,不会教坏小孩吗?”
“赵子涵去经商了?我记得她连算乘除法都难。”
陈声闻言扬起嘴角:“我们都长大了。”
过去,他们也许顽劣不堪,也许懒散怠惰,就像所有孩子一样,浑身上下有数不尽的缺点。
直到那天,当小船缓缓驶出暗河,很长一段时间里,船上没有人开口说话。
从山洞里离开、见到第一缕阳光时,陈声明白,自那一刻起,他们不再是纯粹的小孩。
后来,陈声和他们谈了很多很多。
他说起现在和平的生活,说起侵略者投降那天的举国盛况,也说起他那款名为《怪谈小镇》的游戏。
人们安静倾听,不知过去多久,当森林里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两个世界之间短暂的连接,也来到了尽头。
光明神女力量有限,无法支撑更久。
“我们要走了。”
母亲察觉到这一点,隔着无形屏障,轻轻抚过他的脸。
“去哪里?”
陈声一愣,仓促问她:“我还能、还能再找到你们吗?”
空气中沉寂几秒,身穿旧式旗袍的女人敛起眉目:“一定可以。”
“一切还没到终点……小声,好好活下去。”
她说:“总有一天,我们会再相逢。”
短短一句话,让陈声的双眼不自觉发酸。
视野之中,屏障另一边的景物正在缓缓消散。
“记得乖乖听你妈的话,再活它个十几二十年。”
带着几分书卷气的父亲咧嘴笑笑:“等你一百五十岁的时候,再来找我们。”
“一百五十岁?”
一旁的江老爷瞅他一眼:“这……半仙了都,难度有点儿大啊。”
“陈声,要加油。”
总是温柔笑着的许婉知双手背在身后,被微风撩起裙边,眉眼弯弯:“努力成为镇子里第一个活到一百岁的人哦。”
最后是母亲。
面容清秀的女人仰头注视他,笑意轻而柔。
“这么多年一个人,辛苦了。”
她说:“小声,我们为你感到自豪。”
眼前的一切都在渐渐远去,陈声看着曾与他朝夕相处的人们,也遥遥望向那座只会在梦里出现的小镇。
不愿屈从于敌军欺辱,被打断四肢、胸口刺入长刀的许婉知;
将侵略者的屠杀计划告诉所有人,暴露卧底身份、牺牲于乱战中的江老爷;
还有所有奋起反抗的人们,此时此刻,他们站在陈声身前,一如当年。
已至风烛残年的老人抬起双眼,目光逐一经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仿佛要将它们印入心底,再不忘却。
沉默一瞬,时隔多年,陈声终于有机会告诉他们:“我也永远、永远为你们而骄傲。”
第83章 生日
与陈声告别;是两小时之后的事情。
另一个世界的幻影消逝后,老人和他们共进了晚餐。
光明神女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只说是一种由白夜导致的灵异现象。
陈声是个聪明人,没再追问。
老人对他们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临别之际;塞来一张数额巨大的支票。
几人当然没要;于是陈声思忖片刻,送给他们包括《怪谈小镇》在内、极乐岛工作室的全部典藏版游戏。
这是他的一片赤诚心意,要是再拒绝;就有些尴尬了。
游戏总量众多;陈声不可能随身携带;承诺在明天登门拜访;把礼物送出。
当白霜行与季风临文楚楚道别;回到家;已是晚上八点。
江绵和秦梦蝶坐在客厅里,听见开门声响;女孩倏地抬起脑袋。
“咦。”
白霜行有些惊讶:“你们没在【神鬼之家】?”
“绵绵想迎接你们回家。”
秦梦蝶笑道:“所以就在客厅待着了。”
离开兴华一中这么久;在她体内;邪神的影响越来越小。
混沌的意识渐渐趋于清醒,现在的秦梦蝶,思维已经和常人无异。
沈婵听着;不免心中一热。
她关于今天的绝大部分记忆,全是那场九死一生的白夜挑战;现在尘埃落定;正是最疲惫的时候。
在这种状态下;刚一打开家门;就能看见温暖的灯光与等她们回家的人,倦意瞬间被驱散大半。
这是一种很安心的感受。
“你们今天又进了白夜。”
江绵眨眨眼睛:“有没有受伤?”
小孩的情绪从来不会加以掩饰,女孩的双眼澄净如漆黑玻璃珠,此时看着她们,眼底是纯粹的关切与担忧。
搭配她白皙纤瘦的脸颊,像一个乖巧的洋娃娃。
沈婵越看越喜欢,上前捏捏江绵脸蛋:“没有哦,绵绵不用担心。”
白霜行笑了笑,垂眸看向桌面:“在练字吗?”
桌面平整干净,在江绵身前的位置,摆放着一册字帖。
女孩多年前就已死去,没有合适的身份进入学校学习。
恰巧秦梦蝶是个很好的老师,一来二去,便在家里给她单独开了小课堂。
秦梦蝶点头:“绵绵很聪明。”
白霜行扬了下嘴角,微微侧过身去,看一眼身旁的光明神女:
“对了,这位……你们互相认识了吗?”
她与光明神女签订了契约,理所当然,对方属于【神鬼之家】中的一员。
因此,当白夜被毁、他们被传送回游戏商店时,光明神女进入了她潜意识里的那座家园。
直到后来进入侦查局,白霜行才将她又一次召唤出来。
——在那之前,光明神女进入家园后,应该与其它鬼怪见过面。
“嗯。”
秦梦蝶笑意温和:“光明神。”
顿了顿,她轻声解释:“她来时,我和绵绵恰好在花园里看花。是她告诉我们,你们被卷入一场白夜里,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白霜行点点头。
光明神女的性情豁达温柔,丝毫没有身为神灵的架子。
在白霜行看来,无论遇到什么人,她都能与之和睦相处,不会惹麻烦。
念及此处,白霜行扭头,对上光明神的视线:“和所有家人都见过面了吗?感觉怎么样?”
不出所料,对方展颜一笑:“都很好。”
她说:“绵绵乖巧听话,秦老师很有耐心,为我上上下下把整栋屋子介绍了一遍,笔仙和099都十分热情——”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某个瞬间,光明神眼中闪过一丝嫌弃。
白霜行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瞬间。
与此同时,她意识到:在光明神女的叙述里,少了一个角色。
结合她曾经的只言片语,难道……
沈婵:“修罗呢?见到099,也就见到修罗了吧。”
说实话,她有些好奇。
修罗和光明神女,应该属于同等级别的种族。
修罗诞生于人类心中无尽的恶意与怨念,光明神则是善的化身,不管怎么想,这两位,都显得有点儿水火不相容。
光明神女看她一眼,淡声张口。
“看见了。”
她说:“那位先生的素养有待提高。”
白霜行:“所以你们……”
“我们之前就认识,这次重逢较为激动。”
光明神:“一不小心弄坏几盆花和几棵树,非常抱歉。”
白霜行:……
所以你们“激动”得直接打起来了是吗!
沈婵挠头,有话直说:“你们两位的关系,似乎不太好?”
“修罗与我同为‘神’。”
光明神女大大方方地解释:“我之前说过,在我们的世界,‘神’只不过是亿万个种族里的其中之一,并非高不可攀、无欲无求的神话传说。”
白霜行颔首。
与修罗和光明神女相处的这段时间,她对“神”有了全新的认识。
并非全知全能、无所不能,祂们拥有属于自己的思想和喜怒哀乐,在思维方式上,与人类相差不大。
最大的区别,无非是修罗生来就热衷杀戮,而光明神女拥有一副能包容万物的好脾气。
理所当然地,神与神之间,也会彼此信赖或厌恶。
光明神女说:“修罗奉行杀戮之道,至于我……我们都不大喜欢对方的手段。”
她觉得修罗太暴戾,修罗认为她太软弱。
两位神明接触不多,但相互之间的印象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