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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霓月会觉得整间山水坊空荡荡。
他再也没有来过,直到整个暑假被画上句号,两人的关系似乎也从此画上句号。
一个彻底破裂的句号。
第27章 有鬼
暑假结束; 霓月从书屋老板那里领到两个月的兼职薪水,总四千,放在一个牛皮色的信封里; 准备等开学的时候在学校拿给云则,那件外套三千多; 多出来的几百就当做分期的利息。
老板收回山水坊的钥匙,并且表示以后假期想做兼职还可以再联系他,为感谢她两个月以来把书屋打理得井井有条,老板把挂在门口的深蓝色羽毛的捕梦网送给她; 还让她可以挑选几本喜欢的书籍。
她挑了几本没拆封过的悬疑小说; 用袋子装着; 和捕梦网放在一起,然后笑着和老板挥手说再见。
开学那天艳阳高照; 高一新生已经在军训阶段; 相比较老生来说皮肤黑了好几个度,霓月路过操场时,有些大胆的新生在休息时间会朝她吹口哨,孟浪地笑着叫学姐。
她还是没有和于柔柔坦白,关于云则暑假期间来她天天到她兼职书屋的事情,冥冥间她似乎被他说中了什么……
做不到问心无愧; 也做不到心里没鬼。
连续三天; 霓月都没能在学校里碰到云则,那个装着四千现金的信封一直在她书包里; 从没带过这么多现金在身上,怕弄丢也怕被偷; 她迫切地想要把这笔钱还给他。
第四天; 霓月耐心告罄; 直接在午休时间拿着信封到一班去找云则,准备直接把钱还给他就走,什么都不多说。
她在后门遇到宋嘉阁,她叫住他:“诶,云则呢?”
宋嘉阁脸色不太好,盯着她好半天没说话,最后灰败着一双眼把她扯到走廊尽头的角落里:“我还没给别人说,我只给你一个人说。”
心里咯噔一下,霓月有种不祥的预感,动了动唇,轻轻问:“说什么?”
“云则,他——”
宋嘉阁欲言又止,把欲盖弥彰的气氛推到极点,“他发生了一件不好的事情,出了意外。”
霓月脑子嗡嗡的,手里捏着的那个信封已经在变形,喉咙发紧,心脏开始突突突地加速。
“什么意外?”
“……”
那天,霓月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教室,灵魂像是和躯体分离,四肢沉重,脚如铅灌,每一步都重得她喘不过气。
牛皮色的信封完全变形,掌心细密的汗把信封变得汗蹭蹭,她颤抖的手指依旧用力,直到湿掉的脆弱信封裂开,露出里面粉红色的百元大钞。
脑子里不停在重放宋嘉阁说的话。
“云则在那场车祸里受了很重的伤,脑震荡,内脏受损,耳膜破裂,最严重的是他右小腿受压严重,医生说大动脉撕裂,坏死严重,只能截肢。”
说着说着,宋嘉阁已经泪流满面,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哽咽着说:“云叔叔和邵阿姨也没了……”
她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做不出反应,好半天过去才开口,声音不受控地在抖:“……那他现在呢?”
宋嘉阁痛苦地摇头说还在昏迷中。
没给出去的信封重新放回书包里,霓月整个下午都没听进去课,下课时于柔柔叫她好几声也听不见,问她到底怎么了,她也只讷讷摇头说没事。
宋嘉阁没告诉她在哪家医院,原因是宋嘉阁觉得云则那么骄傲一个人,不希望有人去看他现在的样子,即便他现在处于昏迷状态。
霓月便没有再打听。
从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在周围人身上,霓月晚上开始失眠,成宿成宿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云则昔日在跑道上意气风发的样子,又想到他现在截肢后卧病在床,双亲皆亡,一颗心又紧又难受。
如水的月光流淌进屋内,照到一双凄静的杏眼,和一张湿漉漉的脸庞。
又一次找到宋嘉阁,霓月比前几日憔悴了许多,更瘦了,清汤寡水的模样看着非常清减,她轻声说:“可以告诉我哪家医院吗?我还是想去看看他。”
宋嘉阁沉默很久,最后还是告诉了她。
北城中心医院。
霓月逃掉了当天晚自习,买了果篮和鲜花,辗转一个半小时的公交到医院,在住院部前台询问到云则所在的楼层病房后,乘电梯上楼。
晚上七点多的住院部人不算少,走廊上来回的家属、护士、清洁工,霓月路过一间间病房,朝着7…4号单人病房走去。
宽且长的过道消毒水味残留不散,细长的白炽灯管悬嵌在方格子天花板。
离7…4病房还有一段距离,霓月隐隐听见那间病房里传出人声,不是普通的说话声,而是杂乱的、带激动情绪的、强制意味的声音,仔细一听更像是在争论什么,还不只一个人。
离得越近,病房离声音越清晰,渐渐能听出说的内容。
“云则,你就听小舅的话,把这份遗产协议签掉,我和你小舅妈肯定不会不管你的,到你成人乃至以后大学的费用我们都负责的。”
“是啊,舅妈真心劝你也劝你一句,签字吧。”
“表哥,你现在孤零零一个人,我爸妈都是好心,为了你着想,你要是不签字以后都没大人管你,一个人多可怜造孽。”
“……”
断断续续听了好一阵,霓月没捺住好奇心,轻脚移到门口,小心翼翼地透过门上正方形的透明玻璃往里面看,一眼就能看到里面景象——一张白色病床,床上的人盖着白色薄被子,被子上放着一双穿着蓝色病号服的手臂,手背枯瘦,青筋鼓胀明显,他瘦了很多。
病床前围着三个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那是云则的小舅一家,霓月认识站在床尾的男人,暑假的时候跑到她兼职的书屋找过云则麻烦。
云则的脸被一个男生挡住,男生个子不高,背对着门口站着,身上穿着潮服,脚下踩着一双价格不便宜的球鞋,男生刚刚叫云则表哥,是小舅的儿子绍辉。
呸——!
霓月在心里暗暗唾骂,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满嘴关心仁慈,实际上就是贪图云则爸妈的遗产。
绍辉劝得不耐烦,走到病房窗户边,把窗帘拉开透气,随着绍辉从床头的离开,云则的脸一寸一寸出现在视线里,霓月的唇微微张开,神色错愕,紧跟着在下一秒捂住了嘴巴。
那还是云则吗?
原来蓬松茂密的黑发消失,被剃成显青板寸,能看清额角延到头皮的血管,脸还是那张脸,却瘦了不止一圈,脸颊上没有一点肉,往里凹陷的骨骼感重,鼻子过高的原因导致五官分外鲜明突出,下巴一圈淡淡胡茬色,昔日少年感不见半分,只有眼前的颓丧和死气沉沉,和藏在被子里的一条残腿。
直到眼泪流进嘴里,霓月尝到咸苦的味道,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她捂着嘴克制哭音,被泪水模糊的双眼还在死死盯着病床上的人,面对劝他签字的小舅一家,他像是没听见,目光停在虚空里,整个人一动不动,除了胸膛微弱的起伏,很难让人去想他是一个活人。
“签字吧!云则,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你就听小舅的准没错,难不成一家人还要闹到法庭上去嘛,到时候那多难看啊,你也还要念书,没那个精力成本的。”
“表哥,你赶紧签了吧!外婆外婆——!你倒是过来一起劝劝表哥啊!”
……外婆?
霓月泪光轻闪间,看见病房离的视线死角处缓缓走出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白发苍苍,手里拿着针订好的协议,一步一步朝着病床上死气沉沉的云则走去。
呼吸开始加重,浑身血液上涌,霓月周身气得颤抖不止,她却没有推开眼前这扇门的勇气,她落荒而逃。
逃到护士站,护士看她一脸的泪吓得不行,以为她是哪个房的家属,忙站起来询问:“小姑娘,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霓月哭得嘴唇哆嗦颤抖,泪花不停在眼里闪动,她甚至看不清眼前护士的脸,只哽咽着说:“……去4号病房吧,去帮帮他吧。”
去把那些人赶走吧。
4号病房,护士反应过来那是车祸后截肢男生住的房,皱眉说:“他小舅家又来了吗?烦不烦人啊。”
护士边抱怨边朝病房走去:“人前天才醒,一天就要来三次让人在遗产协议上签字,真没个良心,那孩子才十六岁。”
是啊……
云则才十六岁啊,他本该有光明的未来,本该和一如天上的太阳耀眼,却折损在一场无法预知的车祸意外里。
霓月没勇气跟着护士再上去,神不守舍地离开住院部,来到中心医院外边的马路边,看面前往来不息的车水马龙。
夜色刚起,流泪的眼像是自带散光,红色的车尾灯一直是模糊的。
在路边蹲了很久,果篮和鲜花散在脚边,一直到她双腿麻木无觉,然后接到老霓的电话,质问她为什么逃课,现在人在哪里。
霓月木讷听着没说话,老霓在那边来气:“你倒是说话啊!”
一辆经过的车正好鸣笛,老霓先是听到一声尖锐的喇叭声,然后就听到霓月在电话那头哇地一声嚎啕哭出声。
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痛哭的人屡见不鲜,路过的人们见怪不怪,和护士一样以为霓月是某位情况不妙的患者家属。
霓月心里最清楚,她不是他的谁,她什么都不是,她只是觉得很惋惜难过,一种纯粹的悲伤,浓浓的遗憾感在作祟,她觉得他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情。
哭到最后,霓月已经忘记逃课来医院看他的初衷,她一开始准备就只是想看看他,如果他想说话就陪他说话,他不想说话的话那她就默默陪他坐着,然而她看到他以后,竟然失去站在他面前面对的勇气。
还想对他说一句——
对不起云则,我问心有愧,我心里有鬼。
第28章 假肢
那天; 霓月从他的病房前逃离,没能知道后续,夜里辗转难眠时; 会不停去想——护士有没有帮他把坏人赶走?他有没有签下那份遗产协议书?
答案犹未可知。
学校里流言四起,大家对云则的消失纷纷猜测; 有人说他只是感冒而已过几天就会回来上课,有人说他是和爸妈出国旅游,有人说他转校去更好的高中了,立马有人跳出来反驳; 北城哪里会有比思原更好的高中?
霓月从不参与这类话题的讨论。
于柔柔察觉到她的异常; 关心询问; 问她为什么近日情绪低落,问她为什么逃晚自习被罚写检讨; 她什么都没说; 只牵强露出微笑说没事。
熬到周末放假,霓月再次搭公交去中心医院,这次的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不管看见怎样的他,她都不会再逃跑。
带了很多东西,装着现金的信封; 几本崭新的悬疑小说; 时鲜水果,一束百合花; 还有一罐他喜欢喝的绿茶,不知道他现在能不能喝茶; 如果不能喝就先放着; 总之准备得满满当当。
住院部7…4号病房空荡荡; 双手提着东西的霓月表情错愕,快步到护士站询问:“之前住在4号病房的人呢?”
“昨天下午刚转院走了。”
“转院?”
“是啊,患者情况恶化了,截断面感染,高烧不退,转去省里面更好的医院了。”
“哪家医院你知道吗?”
“这个倒不清楚,只知道转去省里面了。”
“……好,谢谢。”
霓月失魂落魄地带着一大堆东西回到家里,在微信上找人问宋嘉阁的联系方式,她等不了两天后去学校再问。
历经好几个人,才加上宋嘉阁的微信,她直接开门见山:【我是霓月,云则转院你知道吗?哪家医院知道吗?】
宋嘉阁:【不知道,我也在打听。】
安静房间里,呼吸声轻缓而慢,霓月鼻腔酸酸的,她双手捧着手机发很久的呆,最后切换到拨号界面。
凭着记忆,手指在拨号键上缓缓按下数字,她记得,他的号码最后一位数字是9,最后两位数都是9。
犹豫一瞬,霓月快速摁下拨号键。
不用开免提,都能清晰听到手机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正在响铃中,他的手机号是通的。
却是无人接听。
这一晚,霓月没有再打第二遍,怕记错号码打扰到陌生人,也怕记对号码打扰到不愿意接电话的他。
周一时,霓月在大课间陪于柔柔去小卖铺买饮料,正值生理期,她在拥挤的人堆里要了一瓶常温雪碧,瓶盖拧开一丝缝,摇了摇开始放气。
她清晰记得当时他微诧的玩味语气,他说,我还没见过谁喝雪碧放气,而她笑着说,那你现在见到了。
记忆恍然如昨日,霓月站在九月依旧炙热的阳光下有些出神,不远处的视线里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云则的小舅,人刚刚从教务楼走出来。
霓月眼睛瞬间一亮,扔下还在买东西的于柔柔,朝那人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