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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颜色,而是酱油色,然后我才发觉自己的情况不太对,不过不敢去医院做检查,再然后就是准备去相宜前我发烧了,住进了医院。
最开始在普通病房还好受点,病房里有其他病人可以说话聊天,也有你和爸爸陪着,至少在精神状态上还不错,后来病情恶化后转进ICU,那滋味真的挺不好受的。
云则,你知道吗?在ICU里面的病人都是不穿衣服的,连内衣内裤都不穿的,就拿薄薄被子盖着,每天定时会有护工来擦身体,负责我的孙阿姨特别温柔,但是我还是很不好意思,长这么大,我只在妈妈面前脱得精光过,孙阿姨安慰我没事的,会习惯的。
后来我的确习惯了,每天都光着身体躺在病床上,孙阿姨帮我擦身体,给我翻身拍背,喂我吃饭,给我刷牙洗脸,这些都是孙阿姨做,我什么也不干,只是躺着,配合各种检查,任凭医生把我翻来覆去,吃各种药,接受好多的治疗。
一间ICU病房里住四个人,除了我以外,其他三个都是垂垂危矣的老人,只有我最年轻,所以孙阿姨经常都鼓励我,让我坚持下去,好好接受治疗,争取早日康复出院,以后还有大把的好时光呢。
我也想啊……
云则,我在ICU里真的好乖,医生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因为我很想康复出院,参加高考和你一起去上大学,一起去看月光下的雪景,一起去做很多很多事情……
可是云则,我真的好痛好痛啊,胃像是在烧,浑身骨头都在痛,神经在撕扯我似的,整个人变得好肿好肿,比以前胖了两倍,因为我是肾出问题了,所以才会这样,变得丑丑的,所以哪怕每天家属有一个小时的探望时间,我也不愿意见你,我不想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我怕你看到以后就不喜欢我了,会喜欢其他的漂亮的女孩子,虽然你说过没有比我更漂亮的女孩子,但是我真的担心,是不是有点好笑?
但是你最好别忘记我们签过的协议,我是甲方,你是乙方,成年后乙方要做甲方的男朋友,不准喜欢别的女生,这条是终生有效的。
说到成年,再过一周就是今年的夏至天,那时候我就成年啦,18岁,那我们就正大光明地恋爱,就不怕爸爸骂你了,真希望我能快点好起来啊。
这封信已经超过五百字了,算是重大进步对不对?可惜我已经错过高考了……想想还是蛮遗憾的……
云则,我每天躺在病床上,想的最多的就是你和爸爸,我要是离开后,希望你多陪陪我爸爸,陪他去钓鱼吧,他最喜欢钓鱼了。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假肢要定期检查,不合适的话要及时更换,不然发炎感染就麻烦了,如果一天穿假肢的时间长,拆了后一定要记得按摩湿敷,夏天记得要抹止汗露,这样不会腻着难受,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你不要太难过……好吗?你就当我死后变成月亮中的其中一瓣,还是属于你的那一瓣,我会一直看着你的,会一直照着你。
我不在了以后,那张规矩书也也不生效了,我同意你和其他女生在一起,但是不能太快!如果你太快和别人在一起,我真的会特别伤心……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未来有一个幸福圆满的家庭,生活和美,最好你的妻子是我,不是的话那也没有办法。
今天孙阿姨拿来了你做的饭,还有你买的小橘子,我没什么胃口吃饭,但是吃了好几个小橘子呢,也不怕得黄脸病了,反正你现在看不见,丑就丑吧。
感觉不太写得动了,我手指好疼,写了这么久我出了好多汗啊,带着氧气罩还特别不方便,孙阿姨来让我停笔了,说医生要来查看我的情况了。
那就再写一点点。
云则,你要好好生活,保重自己,你有着大把的时光和锦绣的前程,来日方长。
不要太快忘记我,也不要太久记得我。
最后还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之前一直不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如果我能顺利康复出院,你就告诉我好吗?我真的很好奇答案,特别想知道。
那就这样啦,云则,记得要好好的,再见!”
白色信纸上落满绝望的泪水,模糊掉黑色字迹,云则颤抖不止的手拿着那封信,痛苦地低嚎着蜷着身体,瘦削且宽的肩膀战栗不止,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痛,神经被人切断,血液停止回流心脏。
抽完烟的宋嘉阁推门进来。
他还是看了那封信。
来到病床边,宋嘉阁一只手落在他的肩膀,他瘦得有点咯手,说:“霓月她希望好好的,知道吗?”
他却只是摇头:“不,不……”
“你还是不信?”
“信什么?”云则倏地抬头,绝望的黑眸布满血丝,眸光在眼底剥裂,“你要我信她死了?还是信她永远不会回来了?”
宋嘉阁一时噎住。
云则开始发疯般掀开被子:“我的外套……我的外套在哪里!”
宋嘉阁从置物柜里赶紧拿来他的外套:“在这里在这里。”递给他,然后问:“你找外套做什么?”
云则抢过外套,手忙脚乱地翻着外套口袋,从里面翻出一张纸,展开给宋嘉阁看——那是一张磨损严重的纸张,边角磨得圆钝,折痕严重,稍微用力一点就会碎掉。
宋嘉阁看到那张纸上面的标题,写着规矩书三个字。
甲方:霓月
乙方:云则
云则把第四条指给宋嘉阁看:“你看这一条,甲方会一直陪着乙方,永远不说再见。”
“……”
宋嘉阁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悲凉,悲凉中带着怜悯:“你一直都把这个带在身上吗?”
云则小心翼翼合上那张规矩书,放在心脏所在的胸口处,点点头嗯了一声说:“这是我和她签的协议,她不会骗我的。”
宋嘉阁有种想哭的冲动。
然后又看见云则突然开始微笑,目光却是失焦的,嗓音温柔缠绵:“她没有和我说再见,所以就不算离开,我会一直找她,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如果找不到呢?”
“我会找到的,我会和她再次相遇,会重新相逢。”
宋嘉阁拦不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任何一个有可能的地方找霓月,第一个地方是家里,他说家里还有离离,霓月一定在家里等他。
宋嘉阁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孤魂野鬼般的身影朝着家门狂奔。
门推开,空气里传来浓烈的苹果腐败味道,臭得直冲脑门,宋嘉阁跟进去,看着云则楼上楼下跑了个遍,疯子一样地找,边找边喊月亮。
云则没在家里找到霓月,也没看见离离,他呆呆地站着,呐呐道:“怎么会这样呢,月亮老怪我忘记给离离买狗粮。”
狗笼空空的,里面摆着一碗装着满满狗粮的碗,云则跑到储物室看到里面存放着至少上百袋的狗粮,都没有开封过,生产日期最早的那袋在2018年,已经过期。
云则回到客厅,给维修师傅打电话:“你好,那天你来我家里修被狗咬烂的电视线,有没有看到我家的女主人。”
师傅回答让云则很诧异,师傅说:“那天到您家里,发现电视线是好好的,没有狗咬过的痕迹,家里只有您一个人,没有别人。”
宋嘉阁推开一扇房间,看见里面好几个置物架,置物架上摆放着几十瓶大号的玻璃罐,罐子里是剥好的瓜子仁,他记得云则说过,霓月喜欢吃他剥的瓜子仁。
第二个地方是出租车公司,云则找到当时拉他和霓月从北青墓园回家的司机师傅,问司机有没有看到当时和他一起坐在后排的女生,是他女朋友,自然卷长发,长得特别漂亮。
司机对那天印象深刻,跨江大桥上有人殉情跳桥,司机说:“我当时正也在看热闹,您一个人坐在后排莫名其妙就说了一句话,说什么怎么没有呢?好像是这一句,我当时还吓了一跳。”
出则车公司出来,宋嘉阁问:“够了吗?现在死心了吗?”
云则脸色灰败,人已经形如枯槁,唇色惨白,他还是固执摇头说不,然后直接去了北青墓园。
亲眼看到了霓月的墓碑。
霓月的墓碑就在她妈妈旁边,照片选的是六岁时期女孩模样,扎着两根羊角辫,笑得也别天真烂漫。
他踉跄着扑到墓前,膝盖磕下去,假肢有一瞬的错位发出咔嚓地响,他摸着她冰凉的墓,跪在她的墓前,哭了很久,模糊的视线注意到旁边又有一座新起的坟墓。
那是霓老师的坟墓,霓月去世后一年,霓老师就因为悲伤过度撒手去了。
记忆再疯狂回涌。
云则想起他是怎样给霓月和霓老师操办的葬礼,亲眼看着他们的棺材下葬,而他会经常给他们带花来。
她死在2018年的那个夏天,死在夏至来临前,死在十八岁生日的前晚,也死在最有可能和他在一起的前一天。
这才是现实,这才是真相,□□裸,又血淋淋。
他记得霓月在临终前交代过霓老师,把他写给她的六封信放在棺材里就好,其他什么都不用,她说要带着他的信,离开的路上才不会孤单。
良久后,他扶着墓碑艰难地站起来,踉跄一步后稳住身形,哭过后的嗓子如砂纸打磨,哑着对宋嘉阁说:“……我清醒了,我彻底清醒了。”
宋嘉阁竟然松了口气:“那就好,你会慢慢好起来的。”
这次,云则没反驳,很冷静地说:“好。”
眼神滞一秒,然后又说:“我会好起来的。”
在那以后,云则过上看似正常的生活,每天按时吃饭,定时吃药,会出门散步,会写写东西,会一个人去电影院看电影。
最常去的地方是钟鹤湖边,成群的丹顶鹤,鹤翅扇动,鹤不畏人,有人在周围走动也不会避开,云则坐在地上,在鹤群的中间,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坐着,有时一坐就是一天,一直坐到夕阳完全西沉,暮色落下,月光降临。
他不知道,这个画面,霓月曾在梦中见过。
一切似乎都在冥冥中注定。
这就是命运。
他看着湖边牵手散步的情侣,又想到他和她的那个黄昏日——世界在运转,时间在继续,夕阳在西沉,仙鹤在吐息,他拉着她的手在霓老师的斥责声里奔进树林深处,赴一个未知的尽头。
也是在那一天,他觉得他找到他的那一瓣月亮。
五年时间就这么过去。
时间来到2028年,这座城多了个人人皆知的疯子,昔年的天才作家,如今的落魄疯子。
人人都说那个疯子看起来挺正常的,就是经常有人看见他拉着个空狗绳在遛狗,然后在钟鹤湖边成天坐着,什么都不干,别人和他说话他也不搭理,不过那个疯子也有主动和人说话的时候,他会主动问别人:你有没有看见月亮?
别人回他,月亮不就在天上挂着吗?
他却摇摇头,认真地说:“不是那个月亮,我是说……我的月亮。”
——你有没有看见我的月亮?
那是疯子最喜欢说的一句话。
不知不觉间,这竟然已经是她离开的第十年,他一点都没变,会随身携带和她的那一纸规矩书,规矩书被他裱在一个带玻璃罩的相框里,这样就不容易坏损,还有她写给他的唯一两封信,以及那张把他写进云朵里的照片。
这些东西从来不离身。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他都会读她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然后努力告诉自己,会好起来的,总会好起来的。
“月亮,我好像马上就要忘记你了。”
她的脸孔在脑中已经变得有些模糊,杏眸不再那么明亮如水。
再努力一点,就能忘记她。
他这么想。
这是你离开我的第十年,在这一年把你忘记的话,你不会生我的气吧?我准备步入全新的生活,开启人生新篇章,就像是故事的最新一章。
决定彻底忘记霓月的那一天,云则回了趟当初的老旧小区,回到那间阴暗破旧的出租屋里,这套出租屋当年被他买下,很便宜,十几万。
他要和好好和过去做个道别。
出租屋里积灰严重,和他当年入住时差不多,到处都是灰,呼吸一口都会卷入数不清的灰尘颗粒,他关上门,咳嗽着踏进客厅。
这里什么都没变,家具摆放,物品陈设,都还是当初的模样。
这是她一开始救赎他的地方。
对于他来说——
这才是故事真正开始的地方。
他来到厨房,看到碗柜里当时她冒着被霓老师责骂的风险,非要搬来给他用的锅碗瓢盆,他笑着流泪,瞥到台面放着一瓶看不出颜色的东西,应该是瓶酱油,上面全是灰。
久未使用过的煤气罐更是腻着层厚厚的灰,他的手指路过开关,指尖沾上尘,变作灰黑色。
卧室也一点都没变,深蓝色的捕梦网还挂在床头,他摘下捕梦网,也不嫌脏直接抱在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