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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迷民国-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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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树一副冷眸冷面的样子,手上还随意地把玩着桌上的火柴,后又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道:“白小姐想要几条人命”

    花听意兴阑珊地朝他挑了挑眉道:“你说呢”

    陈树手指一动,心里似冰渣在一点一点地落。

    杯中的茶水又添了一回,花听眯眼数了数他后方站的几位肇事者,声音清冷又滴脆,“不多不少,刚好5个。”

    陈树拧住了眉心,身后的黑衣人显然已经沉不住气:“老大,别同他们废话了,兄弟们就等你一个指示。”

    花听低低一叹,将茶盏一合,轻轻放到桌上,看向陈树的眼神依旧没有波澜,嘴角却是轻轻一缩:“一个指示什么意思呀陈帮主”她右眉一扬,表情有了几分往日里神采飞扬的形容。

    “听白小姐的意思,此事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陈树深深地锁紧了眉头。

    “是的。”花听松了握紧杯柄的一只手,脸上云淡风轻,将交叉的双腿换了个姿势,脚尖落地时,她的鞋跟轻轻一踏。

    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她还有爱么有恨么要说恨,不是没有恨过,只是这样的恨在报复的过程中不经意地被另一种情绪消磨,到如今那份虚无缥缈的爱几乎到了可以忽略不提的地步。

    “老大不要同这个女人废话了”黑衣人语调急迫,一只手已经伸进了腰间枪套,“这个女人之前还一副假心假意的模样帮我们烧”

    “砰”的一声响,黑衣人眉心中枪,一双正被鄙夷之意填得满满当当的瞳孔一下黯淡无光,身子毫无预兆地仰靠在了身后的木质墙板上。

    陈树依旧不动声色地坐在那,只是目光闪了闪。

    花听手中的那柄左轮枪口正向外吐着白烟,她垂了垂睫毛,眼里的横波轻轻地荡。

    “还有四个,”她的嗓音低低地从喉头溢出,“要一个个来么”

    花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陈树的瞳孔里正倒映出她闲散的面容,脑海中竟不受控地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的微笑,就是在这间包房内,明明光线昏暗得很,他却好似瞧见了春风,瞧见了艳日,瞧见了灿烂花开,也瞧见了浪漫的云舒云卷。

    沉默了太久,他终于扬起一丝浅浅笑意,那笑中不掺半点温情,“白小姐,请随意。”

    接下来的四声枪响,响彻整个布莱梅咖啡馆

    花听同白起鸿一前一后地步下楼梯,她将手中的银色左轮塞回到裤腰口袋,迟来的紧张令她的肩膀微微地发起抖来。

    “做得不错。”走在前头的白起鸿重新戴好一顶灰色毡帽,回眸中带过一抹浓重的欣赏之意,“这才是我的女儿”

    花听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目光灼热又凄然。

    是啊,这才是白起鸿的女儿

    刚入春的上海天气竟是这样的清爽,湛蓝的天空散播着柳絮状的浮云,透过车窗刚好可以瞧见外头的热闹街景,巴掌大的烧饼,个头饱满的馄饨,小贩们堆着喜气洋洋的笑脸叫卖吆喝,即使是战乱,似乎也并没有影响百姓们分毫,就连报童高唱的时事新闻,声音也是清脆又不谙世事的。

    花听突然就想起了那日与陈树坐在某个街口转角处的馄饨摊边手拉手的尴尬场景,竟有一番恍若隔世的错觉。

    是好久以前了吧

    如今时光在走,他们都在变。

    花听往车座上一靠,二郎腿一搭,准备惬意地翻看一遍今天的报纸,然而车子在经过古家祠堂的那一瞬,突然就想起了祠堂里头的高台戏棚子以及黑压压的人群,高香的热味与那些在她听来完全不懂的“咿咿啊啊”的唱腔,突然就喊了停车。

    自从检督查走了以后,她便再没来古家祠堂听过戏。

    花听一双素手推开了古家祠堂那扇虚掩的红木门,门吱呀一声响,没有半点细尘,院子里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怎么检督查走了以后,连古家祠堂都变得愈发的冷清了她信步往里走,身旁是一排架的花枪,日头好的时候戏子们总要将戏衣搁这晒一晒。再过去的天井旁就是搁着大大小小的铜盆,早上天不亮,戏子们便急急忙忙地赶到这里洗脸,压腿的栏杆也还在,怎么不见了每日清晨咿咿呀呀吊嗓子的学徒

    祠堂里头暗得很,正上方敬着祖宗的画像,几缕檀香的烟气悠悠地从香炉里头往上钻,一个单薄的背影正跪在院子中央,蒲团撤了,那人的双腿隔着淡薄的衬裙直贴在微凉的石板上。

    施因爱

    一位青布长衫的老头子手里正握着一条粗大的蛇皮鞭,平静无波的话语里头却是一番骇人的力度,“怎么现在才知道要回来你以为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儿”

    跪在地上的施因爱挺直了身板,眼神呆呆地瞧着供桌上的香炉,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老头子叹了口气,一扬手,拇指粗的蛇皮鞭在空中耍出唬人的虚声,随即啪地一声甩到了施因爱的背上。

    施因爱的身子重重一颤,痛得几乎就要缩下去,背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长鞭的劲几乎要透过她的背脊,抽到她的心口去。第二鞭下来,她早已本能地痉挛,额上冒出了豆大的冷汗,低头咬了牙,硬是冷哼着没有叫喊出一声。

    花听知道这位着青布长衫的老头子是古家祠堂的主人,也是这个戏班子的领头人,只是这施因爱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被罚跪与此

    挨了三下鞭,施因爱面色惨白,汗珠从额头掉进她的眼睛里,酸痛得张不开眼,她努力将双臂挪到前边,撑起了身子想再挺过去。

    鞭子在空中的响声突然顿住,施因爱等了一等,却没有再落下来。

    她回头一看,简亦正站在她的身后,右手一合,将鞭子握在了手心。

    祠堂的院子仿佛逆了光,简亦站在光影中,花听看不清他面容,只瞧见了一个似乎镶了金边的瘦长剪影,她看向他接了鞭子的手,他握得那样轻巧随意,白皙纤长的手指握着漆黑的蛇皮鞭,鞭子在他好看的手指中也仿佛变成了一件值得赏玩的玩意。

    简亦好像从来就是这样的人,似乎做任何动作都保持着一定的优雅程度。

    他说:“施老爷,你这样体罚女儿就不会感到心疼吗”

    未完待续n130418

第七十四章

    

“心疼”施老爷冷哼道,“你何不问问她7年前无故离家,可曾心疼过我与她两年前因病去世的母亲的感受”

    老头子精神尚好,字句浑厚有力,却瘦得厉害,一双眼里愤怒难平,冰冰凉凉没有温度。

    他继续道:“这丫头倒好,丢下我们爷娘两个独自跑到香港去做什么不切实际的歌星,影星,7年来没有回过一次家”

    “施老爷,或许因爱是有苦衷”简亦动了动唇,却是欲言又止。

    “苦衷呵”

    简亦将鞭子轻轻一扔,走到施因爱身边蹲下,施因爱努力睁大尚还酸痛的眼睛,想要瞧清楚他的模样。

    简亦总是带了几分笑的脸此刻却似覆了一层薄霜,漆黑的眼眸看向施因爱的眼,带了某种幽深的情绪,目光在施因爱布满伤痕的背上转了一转,便抿紧了薄唇。

    他欲将施因爱打横抱起,却怕碰到她背上的伤,于是只得将她小心地扶了起来靠住自己。施因爱无力地将头靠在他的颈间,温暖软绵的触觉带着一番好闻的甜香,飘过一缕在花听的鼻尖。

    简亦手掌间的力度让施因爱安心地扯了扯嘴角,不堪重负的身子终于缓了下来。

    怎么这施因爱的事情,简亦就特别爱管

    花听喉间泛起一股莫名的涩意,抬了脚向他走去。

    简亦低头看了眼施因爱煞白的一张脸,的发汗津津地贴在额头,他皱了皱眉,搂着她的手便又紧了紧,径直便要迈步进门,跪在样的门仆却膝行了一步,为难地张了张口看向一旁的施老爷。

    简亦斜睨了那门仆一眼,眸子微眯,门仆便住嘴禁声,不敢多说什么,眼瞧着简亦带着施因爱朝屋里头去了。

    花听跟在后头,瞧着走进光里的两个背影,一个纤瘦颀长,步伐清俊,一个矮了半头的窝进他的怀里,步履纤纤。这样的画面和谐又矛盾,本是极温情的一幕,却在花听的眼眸里,生生地拉扯出一股莫名的涩意。

    一股难言的涩意。

    满满涨涨的,教人难受。

    她就跟在简亦身后,他却第一次浑然忘记了她的存在。

    施因爱俯趴在屋内的塌上,青色的衣裙被褪至腰间,衣袖松松挽在手臂,一头青丝被拨在一旁,堪堪露出莹白的腰背,腰线弧度美好动人,只是上头竟布了交错的鞭痕,血渍已被小心地清洗擦去,红肿却未褪,还有好几处生生翻出了皮肉,如一块质地上好的羊脂玉被划了深刻的裂痕,瞧着颇有些触目惊心。

    简亦坐在施因爱旁边,左手托了一管白瓷盛的药膏,右手两指沾了些,便俯身替她小心地抹在伤处。

    简亦这番细心紧张的模样,花听倒是头一次见。

    他擦完了药膏就着旁边的铜盆洗了手,又取过一旁的竹节纱绢扇,轻轻地替她的裸背扇风解辣,视线这才转到了花听身上,“花妹妹,你怎么也到古家祠堂里来了”

    花听愣了愣,瞧着他这番小心翼翼的样子,眼眸中倒是闪过一丝笑意,“想检督查了,就想来这看看戏。”

    施因爱缓缓睁了眼,声音低低地道:“这里恐怕在未来一个月里都不会开戏了。”

    “为什么”

    简亦笑:“你也看到刚才施老爷那脾气了。”

    “哦,是怎么回事”其实花听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随口问问罢了,眼睛盯着施因爱背部的伤痕,满满的几乎占了整个背脊。

    似乎是擦了药有些痒,施因爱反了手便想抓抓,简亦轻轻按住了她的手,将扇中风度加大。

    花听撇开眼,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施老爷并不知道因爱的身份,7年前她离家,去了香港潜伏了整整7年。”对于施因爱的事,最了解的莫过于简亦了。

    花听也并不感到奇怪,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哦。”

    “我也的确是不孝,连家母前年去世也是今天才知道,”施因爱自嘲地轻笑道,“前几天一直不敢回家,想着怎么面对我爹,也料到铁定免不了一顿家法。”

    屋外隐约传来几声凄然的乐曲调子。

    花听从这扇方形镂空窗户望出去,施老爷一袭洗得褪了色的青布长衫,正坐在戏台子深重的阴影里咿咿呀呀地拉二胡;花白的短发贴着头皮,青衫不算短,却掩不住他细瘦的身量,背脊微微伛着,满是岁月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一曲锦翎袍拉得很熟练,像练过许多遍,只是琴音时强时弱,力道掌控得并不太稳当。

    她忽然就有些感慨。

    这个年代有多少端庄贤惠又知书达理的女儿家家宁愿放弃令人羡慕的平坦一生,选择奋不顾身地投身于国难危亡之际,做好了不被世人所理解的思想准备,每日行走于刀尖之上,抱着以命相抵的决心,为国家奋战至最后一刻。

    在花听眼中,施因爱与简亦,是真正意义上般配的两个人,他们政治思想明确,目标一致,对于国家的归属感抱有十分默契的诚度,这样的两个人,是理所应当走到一起。

    只是,为什么心里头会有股莫名的涩意

    施因爱身边的简亦,穿了一身暗格的浅色西服,俯下身的时候胸前怀表的金链子晃晃荡荡,只见他将施因爱背后的一撮过腰的长发捋开,继续为她扇着扇子。

    一抹酸涩之意从花听的脸上轻轻地带过,她不在意地甩了甩头发,扬了声音道:“那我先走了。”一双眼睛却是盯在简亦的身上,闪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转身就走。

    “花妹妹,等等。”

    门框处她的身影几不可见地顿了顿,却是没理他。

    走出祠堂大门,车子就在外头候着,花听刚要上车,手臂却被身后简亦轻轻地扯了住:“走这么快干嘛吃饭去花妹妹。”

    花听特意挑了个较为简陋的街边小餐馆,狭窄的店面只能容纳两三个长方桌,其余的都摆到了街边,简亦一身西装革履的坐在油浸浸的木桌旁,显然一副格格不入的模样。

    老板一面眉飞色舞地记下每一位随口点的吃食,一面同柜台里使眼色,差使刚刚起床的伙计跑去街头买二十两云吞。

    “花妹妹,这里恐怕不卫生吧怎么不去吃牛排”简亦环视一圈周围,同样都是油腻腻的木桌。

    “吃面呀。”花听懒洋洋地应着,尾音拖拖拉拉。

    她低头认真地吃面,一双眉眼冷淡地垂着。

    简亦跟着掰开筷子,正好上了一碗热腾腾的海鲜面,动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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