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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一点地、又迅猛无比地融化了,完完全全地化成了一汪波光荡漾的春水。
离开教堂时,天已然黑透。一弯凉月如眉,斜斜地抹在碧青的杨柳梢头。
花听同简亦将陆予送到了教堂门口处,一个转身,便大大方方地说道:“有空我再去听听你讲的课,”不忘挽上一旁简亦的手臂,“和我丈夫一起。”
月光落满她的星眸,晶莹闪烁如两颗最美最亮的明珠,让他有微微眩目的感觉:“是么”不过一秒,眼底盛满了失落。
“那我们先走了。”花听握紧了简亦的手,微笑同他道别。
陆予独自一人回到车上后,久久没有发动车子,他在心底回味着这个美好的黄昏,反复回想着花听温暖的笑容与那双英气明亮的眼眸,直想得唇角情不自禁地噙上一抹浅笑。
他在很早之前就喜欢上她了。
多久之前
是在古家祠堂的戏棚子里上演的那出穆桂英挂帅,剧情还未演到潮处,台下的她便在001秒的速度内奋勇拔枪,一双眼眸亮如星,“砰”的一声响,他的心便跟着跳出闸。
就是在那一天,或者是,那一刻。
他喜欢上她。
陆予这个人,虽为三鑫保安会会长,但从小就耳提面命,烟酒不能沾,女色不能沾。烟伤肺,酒伤肝,色字头上一把刀,最是伤身不过了。想成为一流刀手,就绝不能有不良嗜好,否则刀就握不稳。
他虽然身处鱼龙混杂的保安会,却一直没有沾染上任何恶习。
在三鑫保安会的上一任会长遇刺之前,陆予其实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打手。
直到那日替会长报了仇,才逐渐在三鑫保安会中露了头。
两年前,当刺杀三鑫保安会会长的“凶手”姚成安在某处销金窟醉卧温柔乡时,陆予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潜入了红绡帐内,快如闪电地朝着姚成安的胸口刺了一刀。
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动手时也没有太多的迟疑与害怕。雪亮刀尖,从姚成安胸前的第五根与第六根肋骨之间刺了进去,准确无误地刺入了他的心脏。一刀刺中后飞快抽离,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时,醉得不省人事的姚成安甚至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咽了气。睡在他身旁的一个红倌人,也无知无觉地依然香梦沉酣中。
姚成安如果泉下有知,一定悔不当初。当初他没有把三鑫保安会会长的徒弟一同干掉,是因为觉得陆予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所作为的人,大可留着日后继续为保安会卖命。谁知道,他一刀便干净利落地要了他的命。
姚成安的死,江湖以外没有人怀疑同陆予有关。都以为他是死于不明仇敌的暗杀。毕竟,陆予还那么年轻,年轻的面孔上甚至还有些稚气。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沉默寡言的安静少年,居然会胆大妄为地杀了自家会长,而且出手那么快准狠。
直到他坐上了三鑫保安会会长的位置,江湖上的前辈们对于两年前的那桩事,已然心中有数。
坐上保安会会长的位置之后,陆予这个人对人心险恶便有了再清晰不过的认知。
所以他不会和谁真正交朋友,因为亲密的朋友有时候变成致命的敌人他也不会轻易去开罪谁,因为不想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与任何人都保持着不远不近、不疏不密的距离。这种距离让他比较有安全感。
在饮食方面,陆予更是格外小心。基本上,他只喝清水只吃清淡的菜肴最大程度地避免被人下毒。因为他永远也忘不了,他的师父也就是上一任保安会会长就是因为被人在茶水中下了毒,这才死于非命的。
虽然如今陆予已经升为三鑫商社保安会的会长,按规定可以配枪、配保镖,人身安全有着最大限度的保障。但是地位越高,并不代表越安全。恰恰相反,高处不胜寒。他又是那么年轻的一位会长,保安会的兄弟们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都很服他,但谙知其中没有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人在暗中算计他呢
这么多年来,他本就孤身一人,也没想过要结婚生子。
直到他遇见了白花听。
“花妹妹,你这样让我觉得很危险呐。”简亦亲昵地替她卸去外套,正想朝一旁的沙发上丢去之时,右手不小心碰触到了外套左边口袋里的某件硬物。
“那么我的反应,你可还满意”花听舒舒服服地往沙发上一躺。
“这把枪,你还是一直带着”
花听淡淡地撇去一眼,简亦手中握着的,正是陈树送她的银色左轮。
她无所谓地闭了闭眼,“习惯了。”
简亦虽蹙着眉头,却是一脸饶有兴致的样子,“真的只是习惯”
花听懒散地朝他瞟去一眼,“不然你认为是”
简亦上前,将左轮枪轻轻搁放在桌几上,接着俯下身子,俏皮地在花听脸颊上香了一个,“我信你。”
花听侧了侧身子,抬眸亮晶晶地盯住他,“简亦,什么都比不过当下拥有。”
“说话变矫情了。”食指轻轻刮过她鼻头。
“被民国给锻炼出来的。”
简亦笑着站起来,“你就老老实实待民国,我照顾你。”
“能待多久,也不是我能决定的。”花听一个翻身,瞧见简亦手中多了个类似烫斗的东西,“你要干吗”
“你老躺这躺那的,衣服皱得不行,我给你熨熨。”
花听一下来了兴趣,“这古董看着还真有趣。”
民国的老熨斗不同于现代的电熨斗。一般用白铜制作,外形酷似一把小型的平底煎锅,把烧红的木炭添加在“锅底”,等到斗底充分受热后就可以用来熨衣服了。
她二话不说从简亦手中抢了来,“容我试试。”
却在简亦意料之内的烫了手,溅出的火星还“吻”上了这件娇贵的织锦缎外套。她顾不得烫就直接用手去拍熄那些火星,可是外套还是被烧焦了好几个洞,而且洞口还都在胸襟处。这件衣服算是毁了,没法再穿了。
“我就知道。”简亦一声轻叹,拉了她的手便将她往厨房里头带,“赶紧冲冲。”
“靠”花听用力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个年代的东西还真不实用。”
“那花妹妹带我去你那个年代看一下”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
简亦低头笑,认真为她冲洗伤处。
“喂。”花听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腰椎处。
“怎么了”
“外头有关于我那么多的闲言碎语,你都不在乎”
简亦侧过脸来,奇怪又好笑地挑了挑两根浓密的眉毛,说:“关于我的难道就少么”
“是说你和施因爱”难免酸了一下。
“嗯。”
“那我们两个算是”
“外界说的,臭味相投。”未完待续。
未完待续n130418
第一百十二章
暮色渐浓,新月初升,上海滩的十里风月场,又开始掀开了新一轮的香艳夜幕。
宝善街一带,有一处临水修建精巧非凡的三层楼阁名为印香楼,是名气很响生意很好的一家茶楼,说白了其实就是茶楼与妓院的结合体。三鑫商社便是这妓院的后台。彼时的妓院若想有立足之地,必须要在上海滩找到一个有权有势的靠山才行,只有这样才能顺利开张做生意,没人敢来捣乱生事。
而今晚在印香楼请客吃饭的竟是简茂生,他简茂生唐唐一个政府官员,居然选择在这样一个公开敏感的场合设宴,已经是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了,更何况还邀请了白氏一家人。
白夫人面色尴尬,简夫人更是从始至终维持着一副苦瓜脸,简亦也是难得地保持沉默,花听还未搞清楚状况,就在简茂生开口的这句话当中,着实地被杯中白酒呛了一呛。
“下个月月初,我便娶南香玉过门。”
原因是,南香玉怀了他们简家的骨肉。
花听下意识地朝简亦看去,这小子的表情像是早就知道。
南香玉是这座印香楼的台面,她年仅五岁便被卖入青楼,因为容颜姣好被老鸨悉心栽培,期望有朝一日成为摇钱树。而南香玉也果然不负她所望,十二岁那年初出道时,虽然还只是一个仅陪客人“打茶围”的清倌人,也能比不少卖肉的妓女赚得多。等到十五岁正式接客了,第一个为她的豪客花费了数千金。此后经年,她一直是印香楼艳帜不倒的头牌红倌,让“茶楼”赚得盆满钵满。
而今年的南香玉也才21岁,比花听还这简茂生居然说要娶她过门
花听知道在民国年代,妓女的鼎盛时期一般是十四到十九岁的花样年纪。只有够年轻,才能扛得住这种夜夜笙歌颠鸾倒凤的娼优生活。过了二十岁,就要一天天走下坡路了。
南香玉开始寻思着要为自己谋划后路。妓女生涯,风光也不过就是柳媚花妍的那几年。一朝年老色衰无人问津了,结果就会很悲惨,她想在此之前为自己找到一个可以托附的终身归宿,而那个人就是简茂生。
当南香玉挪着优雅的小碎步在简茂生特意留出的空座位上坐下的时候,花听真心觉得自己在看一出常见的生活剧。而简夫人一贯的趾高气傲却在今儿个消散得不见踪影,既然简家大夫人都没发表什么意见,白家人更是懒得管这桩闲事。
本以为今日的饭局,话题围绕的会是自己同稻垣志平的那点破事,但看现在的情形,简茂生才是今晚的主角。
从别桌客人习以为常的目光中可以看出,整个上海滩的百姓恐怕对白、简两家人的作风已然见怪不怪了。
白起鸿率先举了酒杯庆贺,接着是白夫人附和,简亦这小子倒也挺无所谓地端了酒杯,花听便跟着照做,唯有简夫人默默地吃完了盘中菜,对桌面上的敏感话题做充耳不闻状。
花听为简茂生今晚的形势做派,暗暗地点了声赞
光有赞还不够,她还佩服实在是佩服
这南香玉也的确是漂亮,无论是颦是笑,无不媚态四溢,绝对称得上是妓女当中的尤物。
她从小在妓院长大,也心甘情愿地配合鸨母的精心调教,让自己成为了印香楼最有面子最风光的头牌红倌。
她的恩客多得数不清,每天都有慕名前来猎艳的男人想要一睹芳容她的身价也高得出奇,无论打茶围、摆花酒,还是出局、住局,都是一般妓女的两倍或三倍。普通小职员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她的一夜嫖资。纵然如此,还是有大把男人抢着千金买她一笑。
不仅如此,南香玉还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老早就悟出了一个道理,想要成为一代名妓,首先要有才华打底。那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为妓,每每能令人高看一等。
但她却缺乏这样的才华,吟诗作画行棋一类的风雅之举她并不在行,师傅再怎么教也无济于事。好在,她的琵琶倒是学得很不错,歌喉也婉转动听,多少有了一点曲艺方面的才名。而且,她虽然没有满腹诗书打底,却很聪明地懂得如何妆扮出“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高雅模样。
虽身处这样一个风月场所,说白了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妓女。但是南香玉光看外表一点都不像妓女。她从不浓妆艳抹,亦不衣着暴露。她总是淡妆雅服,仪态高贵,谈吐风雅,一派端庄娴静的大家闺秀模样。
当然,对于如何成为一个成功的名妓,南香玉也有自己独到的心得。那就是外表可以像大家闺秀般毫无风尘气,媚态却绝不能少。有道是“旦而不媚,非良才也”。妓女其实也一样,一定要够媚才够风情。
但是,如何在大家闺秀的外表与风尘女子的内在之间,恰到好处地卖弄风情,这里头有一个极其微妙的度。要说这个度很不好拿捏,太过闺秀了,就成了木头美人太过风尘了,又显得有些低贱。
然而,南香玉却凭着自己的悟性,将这个度拿捏得恰到好处,从而成就了自己印香楼头牌红伶的艳名不衰。
花听知道,妓女并不像一般人想像中的那样,都是迫于无奈选择了皮肉生涯。事实上,像南香玉这种在妓院长大,从小就被作为摇钱树精心栽培的红倌人,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受到的折磨摧残最少,得到的利益好处最多,她们早就习惯了这种奢侈糜烂的寄生生活。让她们离开青楼去靠做工养活自己,她们还不愿意过那种艰苦日子呢。
但是,作为印香楼风光无限的头牌红倌,南香玉一直信心满满地自认是一个可以凭借美色征服天下所有男人的女人。事实上她也的确如此,每一个见过她的男人都会或多或少地为她着迷,石榴裙下臣服者无数。
不过,花听在前段时间有所耳闻,三鑫商社的会长陆予是南香玉在这样一个风月场所中,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