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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花听手中的杯盏微微一颤,被从身侧探进来的一只手给稳稳地托住。
简亦将杯子重新搁回到木桌上,语调平淡地重复了一遍,“后天去香港。”
他说得很轻,轻到只有她一个人听见的量度。
“我也去。”
“我知道。”
“呃”突然意识到尴尬。
她刚刚的失态,并不是因为他说起施因爱,而是“香港”这两个字,让她联想到了那张大甲藤帽下,极其倔强的脸。
陈树。
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未完待续。
未完待续n130418
第一百十五章
民国时期的飞机自然是没有21世纪那般豪华。
花听同简亦坐的,就是从美国进口的道格拉斯客机,空间狭隘得厉害,才不到三十个座位这种飞机体型载重量少,也装不了多少燃料,飞不了多远就得加一次油,所以客机在座长途飞行时必须频繁停靠。
票价还贵得很,500块大洋。
早上7点起飞,途径4个站,到下午4点才在香港降落。锤了锤酸痛无比的腰间手臂,花听不禁嗤鼻,坐飞机本来就是为了节省时间,像这样频繁经停,还浪费了不少时间。
不过,比起民国其他交通工具来,飞机毕竟还算最为快捷,可惜这种快捷需要用惊人的票价来换取,普通人没有这个福气。
到了香港,由于时间紧迫,简亦同施因爱率先去了任务地点,花听则是提着几箱行李去了事先预约的酒店,给三个人办理入住手续。
这还是她头一次来香港。
她发现香港的秋日并不似上海那般干燥,而是艳丽而潮湿的。
闲着无聊,花听刚办完入住手续,便独自一人去了大屿山上游玩,心里头想着晚饭后同简亦一块儿去陈树那里瞧瞧。
扎身进那些低沉的云层里头去,刹那间感觉到的是一阵灰的雾气便是迎面而来,细茫的雨丝沾染在头发上,然后再继续前行,仰起头来,顶上仍然是一片湛蓝的天。
大屿山果然名不虚传。
站在香港的山顶眺望下去,碧蓝的维多利亚港里停泊的大大小小的船只随着波涛起伏摇摆,英国国旗肆意飘扬。沿着白色的海岸线向北延望,可以看见更多泥土堆积的码头和沙滩上漂着本地土著的渔船。
九龙半岛上,面向海港建立的白色建筑群星罗棋布地排列在半山,和上海一样,大都是殖民者的商政楼或有钱人的豪宅,穷人拥挤在残破不堪的简陋棚屋里,鱼鳞一样密集在狭窄的巷道塘坳。
怎么就跟上海滩那么像呢
街上有的是瘦小黝黑的中国人和金发碧眼的外国佬,唯一不同的是,人们口中讲的是浑圆婉转的粤语和夹杂着各种不同口音的英语。
花听喜欢这座城市,也喜欢这座城市的口音跟腔调,所以她的粤语歌唱得不要太溜,可就是白话讲不来。
这个被誉为世界三大天然海港之一的香港,在19世纪中后期,被打赢了鸦片战争的英国殖民者逐步吞噬侵占,从1841年到1898年,香港岛、九龙半岛、新界以及四周洋面上两百多个大小岛屿尽归入英帝国的统治。
浮云般的繁华,尽可以遮掩掉轰隆的枪炮声,却消散不掉人们心中末世般的凄凉和慌张。
现如今1935年的香港,和纸醉金迷、枭雄遍地的大上海比起来,还是蒙昧初开的弹丸之地,但和在日军炮火、各种军阀势力包围下的上海比起来,算是更加歌舞升平的安乐园了。
天色渐晚,一些唐楼下的大排档和小饭铺开始热火朝天地营业了起来,空气里飘荡的味道和上海的大不一样,这里充斥着鱼蛋粉、生杂汤、煎酿三宝、油炸大肠等扑鼻的香味。
花听就着街边一处云吞面小摊坐了下来。
短了一边儿腿的木桌摇摇晃晃,刚上来的云吞面被溅出了不少汤汁,她倒是无所谓,撩了袖子便开吃。
可隔壁两桌的几个年轻人却是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厉目盯住了一旁正眉飞色舞地在小本子上记录餐点的老板娘。
看这阵仗,花听隐隐觉出不妙。
老板娘反应迟钝,好半天才终于回过头来。
花听低头认真吃面,杏目冷淡地垂着,想着自己还真的是到哪都不安生。
带头的一位马仔如她所预料的那般怒道:“这样的破木桌椅,还好意思让我们兄弟几个吃饭”
好在平时剧看得比较多,马仔此刻说的话,花听大致上是听得懂的。
“哎呀,”老板娘迅速丢下了手中笔记本,“小本生意,各位兄弟就将就一下啦。”话语谄媚。
“将就”带头的马仔显然火气旺盛,一只手已经伸向了右侧裤管。
花听夹了一口云吞,低叹一声,侠义心肠便再一次爆棚,“几位小哥为了几张破木桌椅就大动干戈,显然是干不成什么大事。”
花听的一番话,惹来了在座所有人的目光。
这位小姐不似如今香港时髦少女的洋装打扮,反而一身素净衬衫,格子西裤,脚下一双休闲的女士牛皮鞋,穿得不牢靠,随着她二郎腿轻轻晃着,露出雪白的脚腕。
老板娘同几位马仔仔细打量着她一身内地打扮,不知用白话或是国语哪样比较好。
马仔们面面相觑,不知这位胆大妄为的女人究竟是谁。
没人回应,花听就继续开口道:“大家坐下来好好地吃碗云吞面吧,这家店的味道还不错的。”
她怎能如此气定神闲带头的马仔不服气了,“你个女人从哪里来又算是哪个葱”便要从裤管中取枪,却不料花听的动作快他一步,已经将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右手则是不紧不慢地夹着碗里的云吞。
姿态显然不同于一般的女人。
马仔愣了,身后的弟兄们更是被点了穴般动弹不得。
“说了让你们好好地坐下来吃碗面。”花听故作语调娇甜,眉眼间却是透出了层层凶意。
两番细致地打量后,马仔的身后人唯唯诺诺地走上前,附在他耳边极小声地说了句什么,马仔瞬间变了脸色。
“原来是上海滩鼎鼎有名的白小姐。”马仔顺着她的口音讲起了一番别扭的普通话,右手则是一个指示,身后所有兄弟又齐刷刷地坐了下去,右面裤兜里硬邦邦的枪管儿磕在木板凳上。
“你认识我”心里头难免不受控地虚荣了一下子,想不到出名都出到香港这边来了。
“报纸上经常有看到。”马仔脸上堆满了笑,并向她行了个颇具江湖气息的作辑礼,“白小姐,失敬了”
“哦你们香港报社还会刊登一些关于上海的事”花听收了枪,继续吃面。
“那是常有的事,”马仔跟着坐了下来,“上海比香港热闹。”
“不见得。”
见领头的坐下,马仔们不自觉地掰开了筷子,正好上了几碗热腾腾的海鲜面,如临大赦的几个人迅速埋头呼哧呼哧开吃。
花听百无聊赖地拨了拨头发,阖着眼眸再不言语。马仔们摸不清她的情绪只得噤声,又怕吃得不痛快惹她恼了,一时便只剩吞咬面食的声响。
“对了,香港哪里有看戏的地方”
香港的确小得很,细细窄窄的街道,两旁高楼挤得严严实实,同十里洋场宽敞的柏油马路半点不能相提并论。
戏院就更不用说了,50平米不到的一块地,才6点便没了座位,花听进了戏楼子,也只得站在二楼回廊上往下看。
此刻台上唱的正是一出经典的长生殿。
空忆前盟不暂忘,今日呵,我在这厢,你在那厢。
震天价儿的叫好声沸满盈声,花听靠在二楼回廊处,看底下戏台上披帔戴冠的两个人唱一出哀怨缠绵的戏。
“这出戏月月唱,唱了百八十回了,来听的人却愈多。”一位女子掏出手绢匀面,扫着楼下满满当当的人头感叹,“可见呀,若是成了角儿,甭管你唱的是两广的粤剧还是内地的昆曲,也不意双耳是否起了腻子,总有人爱听的。”
听口音像是北方人。
花听也懒得搭话,就笑笑回应过去。
女人刚从她身边经过,她的视线便从戏台子一侧的角落慢慢游移到了正坐在戏楼大堂倒数第三排座位上的黑衣男子身上。
昏暗的戏楼角落里泄进了一点亮光,光影昏黄昏黄的,能清晰地瞧见里头悬浮的尘埃,尘埃缓慢地游移,既不下坠,也不升腾,似极了凝固的时光。
不快不慢,刚刚好。
那人神色淡淡的,目光望向戏鼓密集的戏台子上。
他瘦了,似乎也沉默了,时光将他的棱角磨得温润,将他的欢乐和悲伤从嘴角藏进眼底。
花听垂眸盯住他,睫毛一抖,再一抖。
他的袍子裁剪不错,针脚却没有在上海时细,袖口是象牙的,仍旧是从前的喜好。
戏楼里锣鼓花枪的喧嚣一瞬间往耳朵里钻,令她的耳膜震得生疼,唱腔一层层往上拔,磨的不是嗓子,是吊了许久的心脏,捏出尖利的高音。
乍沉沉梦醒,空忆前盟不暂忘,今日呵,我在这厢,你在那厢。
此番相遇,似隔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她同他在布莱梅的第一次的相见,以及街边的亲吻,十六铺码头、百乐门、蔡炳荣,怎会突然间感到遥远得不成样子
她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袖口,转身欲下楼。
梯很短,不过十四五阶,花听站在楼道扶着扶手,却总觉得迈不开步子。
是觉得亏欠了,还是辜负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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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章
长生殿一曲毕,戏楼子外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方才的热闹消散了一点,玲玲的乐曲声将歇了,烛火也燃尽,雨意湿凉,花听正想着回酒店找简亦,却见门前的小径上散了一盏琉璃灯清清冷冷的光辉,随着执灯之人的步伐摇摇晃晃。
这盏琉璃灯的主人,便是陈树。
花听就站在戏楼子大门处,琉璃灯一晃,陈树清俊的步伐缓缓,他执着一柄青石色的伞,微垂着头,迁就身边人的身高,伞下的女人掌着他的琉璃灯,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静默地缓步走着。
前路湿滑,女人执灯的手往前探了探,落上了几滴雨点,陈树探手将她的手腕拉了回来,却没有收回,只轻轻地覆在她的手背上。
这个女人,就是方才在楼梯间同她说话并带有一口北平腔音的女人。
这个画面挺好,许久以后,花听总会想起这样一个雨夜,一撑青石伞,一盏琉璃灯,两个静默不语的人。
一切岁月静好的模样。
她喜欢看到这样的陈树。
温暖而安逸。
停下脚步的那一刻,陈树刚刚好迎上她的视线。
双手不自觉地颤动,瞳光微微发了怔,浓墨的眉毛和上扬的眼尾,仿佛还是那个在十六铺码头上带着她穿越过无数大街小巷的陈树。
“嗨,”花听率先向他打起了招呼,嘴角拿捏不经意的笑,“我和简亦刚好来香港,想着顺便来看看你,想不到这么巧。”
身边的女人眉眼精灵,她明明一早就觉出了陈树的不对劲,却聪明地保持沉默。
陈树的眼皮动了动,灼热的视线在她脸上缓慢地游移,在确定了这张嬉笑的脸蛋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他才稍稍牵动嘴角,说了声,“好久不见。”难得平静下来的一颗心,再次见到她的那一刻,竟如从前那般剧烈而不规律地窜动着,他说,“既然来了,”到底是陈树,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波澜的痕迹,“就去我那里坐坐。”
语调随意得似乎只是在香港街头碰见了一位再普通不过的上海老朋友。
陈树的这间茶楼极具浓重的古色古香色彩,两层木楼,有着小小飞檐,檐上站着精致的嘲风小兽,若细看却见那小兽眼中透着隐约笑意,楼上排着十八扇镂花小窗,或刻着庄生小梦,或刻着龙女牧羊,各不相同,栩栩如生。
茶楼大门虚掩着,两边乌木镌着一副对联:“无风杨柳漫天絮,不雨棠梨满地花。”
正是她的笔迹。
进得茶楼内,只见各式雕花小几或聚或散的落在厅内窗侧,几架青藤女萝点在大厅四角,一架红铜百雀香熏放在大厅正中,正凫凫的吐着亦兰亦麝的浅香正对大门处一架若大的百蝶双面绣屏,屏前却放着张红木长榻,榻上铺着厚软的皮草和精巧的软垫,花听在软垫上坐下,一双眉眼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茶楼经营得不错。”
隔着香熏染成的薄雾,她看不清陈树脸上的表情,只觉得那抹笑意似有而无,却在雾中更是鲜明。
“我去泡茶。”他身边的女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