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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的窗边,像欺骗绮霞一样,将苗永望骗到窗边洗脸,然后趁机在他的耳边一吹,等他失控趴进水盆后转身就走——一切便在须臾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
方碧眠趴在地上脱力呛咳,脸色青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杀完人后,回去照样和大家言笑晏晏。至于罪行么,推给绮霞就行了,谁叫苗永望很有可能对绮霞说出了青莲宗的秘密,关系到你们的生死存亡呢?她不死你就很麻烦,甚至让你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对绮霞下手,要置她于死地。”
“阿南,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绮霞听到这里,抚着胸口强抑自己恶心晕眩的感觉,怯怯出声道,“碧眠她、她救过我的,当时在行宫大殿内,要不是她拼着重伤挡在我面前,我的眼睛就要瞎了……”
“别傻了,你以为她是为救你才奋不顾身吗?”阿南嗤笑一声,将方碧眠的右肩按住,把衣袖一把捋了上去,指着上面那个疤痕道,“若不是故意找机会受了伤,她哪有办法留在行宫中,又哪有办法说自己当时昏迷了不在场、受伤了无法杀人,给自己找到脱罪的证据?”
绮霞“啊”一声,颤声问:“行宫那个刺客,是……是她?”
“不然呢?”阿南一扬下巴,看着伏在地上面如死灰的方碧眠,冷冷道,“行宫封锁严密,事后也并未找到刺客进出痕迹,说明作案的人就是当时宫内的人。而我们目睹刺客行凶之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或已出宫、或聚在殿内,唯有方碧眠受了伤躺在殿后,而留下来看护她的你,又跑过来找我想办法了。”
方碧眠趴在地上,可怜兮兮地看着绮霞,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水珠一起滑落,呜咽不已。
看她这么可怜,绮霞又忍不住问:“可阿南,她当时真的受伤了,而且那瀑布两边的石壁那么滑溜,她怎么爬过去呢?”
“水车呀!殿后不远便是水车所在之处。虽然左右两阁之间全是瀑布峭壁,但隐藏在花木丛中的水车,却正好横架在瀑布之后,可以横渡左右两处。”
方碧眠含泪摇头道:“可我当时确实受伤了昏迷不醒!更何况……咳咳咳,那水车扇叶坚硬锋利,被水冲得一直在飞速旋转,我……咳咳,我若是爬过去,怕是早就被绞割得遍体鳞伤了!”
“咦,方姑娘口口声声说自己昏迷了,可对于那架水车却很了解嘛。”阿南擦干手坐回椅上,笑嘻嘻地托腮看她,“说到这个啊,是你下手时最周密的策划,可惜也正因如此,你的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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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虚耳,这里指前庭器官。一般来说前庭功能紊乱造成的晕眩和失衡没有小说中这么严重。
第113章 阳关三叠(3)
一言既出,方碧眠神色惊惶不定,绮霞则又害怕又好奇地紧盯着阿南,生怕自己听错了一个字,以后再也没办法解开萦绕心头已久的疑惑。
朱聿恒与阿南一路走来,携手查案,对于方碧眠的手段也有了解,但他毕竟对于江湖中这些手段涉猎尚少,哪有阿南这么了如指掌,因此格外专注地望着她。
“一开始我曾以为,瀑布的两次暴涨是刺客的作乱手段之一,目的是为了刺杀太子。而我们也在现场发现了属于青莲宗的标记——眉黛所绘的三瓣青莲,便一直朝着这个方向追查了下去。直到我听到太子妃当日所见的情形,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所寻找的方向都出错了。”阿南虽然在说自己的错误,但神情却十分轻快,那是一种绕过弯路后豁然开朗的畅快,“太子妃说,她看见刺客蹲伏在地上,而且许久未曾直起身子。我当时便在想,若是一个人潜进行宫中,定然会趁着瀑布造成大乱之时,趁机行刺,又怎会在高台上一直逗留,不做行动呢?
“后来我们查证到,你当时在做的,果然是另一件事情。你并不是来行刺的,而是要暗地替拙巧阁查找一桩极机密的事情,所以拙巧阁才会将瀑布管筒的路径分布及转动方法告诉你,让你顺利造成了瀑布暴涨的现象——可其实,那不是暴涨,实则是断流!”
看着阿南那胸有成竹的模样,方碧眠委顿于地,明白自己所有的手段怕是都已泄露。心口涌上的绝望让她不敢再狡辩,只紧紧闭上了眼睛。
一直都肃穆静立的韦杭之,眉毛不由跳动了一下。
绮霞更是连呛吐都忘记了,紧盯着阿南,双手攥得紧紧的,对于即将揭晓的谜底又紧张又期待。
朱聿恒思忖着,问:“你确定是断流?毕竟我们当时看到的,是瀑布水流忽然暴涨冲进殿内,而我当时正在殿外,看到瀑布一直都在向下流淌,并未断过。”
阿南扬眉道:“藏起一片树叶最好的方法,是丢进树林中,同样的,掩盖水流最好的方法,也是用更大的水流。我们在山顶蓄水的池子中看到了管筒被挪移后留下的弧形痕迹、以及管筒被人调转方向而引发的灌木摧折。这证明,那些将池水源源不断运送往山顶的水管,曾在瞬间被忽然倒转逆流。管道加上蓄水池中的水流,瀑布水骤然增加一倍,导致两阁之间的水池容纳不下暴涨水量,全部冲向了地势较低又深窄的左殿,引发了那场混乱的发生!”
绮霞迷惘道:“那,她让瀑布断流又是为什么呢?”
“水车呀。”阿南看着面如死灰的方碧眠,笑道,“原本从下方吸水形成瀑布的水管,在水中旋转后,由于原先涌流的势头未变,便会如‘渴乌’或‘过水龙’般,倒吸池中之水,将其源源不断倾泻下来,让我们误以为瀑布照旧、水车依旧还在运行。可事实上,这个时候的水车早已停止输送水流上山了,方碧眠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借助停顿的水车到达对面,实施自己的计划。”
朱聿恒瞥了方碧眠一眼,问:“所以,山顶蓄水池的鱼全部消失,便是因为被那些巨大的管道吸走了?”
“对,为了保持瀑布洁净,水池出口设了三层栅栏防止杂物,按照那栅栏的密度,池中鱼绝不可能钻得出去,可我下水时发现,这么多鱼在一夜之间几乎全部失踪了。不是被当时那巨大的水流吸走的,难道还是插翅膀飞了么?”
她的话斩钉截铁,灯光下的面容自信而灿烂,与那日下水的狼狈判若两人。
可朱聿恒望着她立于灯下的背影,眼前却一瞬间闪过山顶水池边,她在日光中呈现的曼妙身躯。
但随即,他又知道这是不该在此时出现的思绪,抬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强迫自己将那萦绕眼前的身影给抛到脑后。
“殿下!”方碧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哀婉而凄弱,打断他的神思。
他垂眼看去,是方碧眠见阿南心硬如铁,绝不可能被打动,便膝行至他面前,眼中含泪,颤声哀求道:“求殿下明鉴,奴婢自小在教坊长大,体格柔弱,当时又受了伤,哪来这力大无穷的本事,调动那么大的水管,造成声势浩大的祸害?”
他神情淡淡地,目光从方碧眠那楚楚可怜的泪眼上移开,说道:“阿南,你的猜测大体正确,但在一二细节上,我有疑议。”
阿南挑挑眉,瞥了方碧眠一眼,又看着他,眼中满是“不会吧,这女人一求你,你就要打我脸”的疑问。
“你说她潜入行宫只为了帮拙巧阁寻找秘密,我并不赞成,毕竟,她当时还随身携带了利刃。若她只是以眉黛在地砖上勾画,就算被人发觉,也大可说自己是误入,顶多不过是被惩戒而已,但携带凶器,却绝对是死路一条了。”朱聿恒缓缓吹了吹手中茶杯的浮沫,盯着方碧眠的目光愈显凛冽,“由此,再联想到她为了潜入右阁,宁愿付出重伤的代价,加上标记在柱子上的青莲痕迹,本王是否可以猜测,她其实是奉了青莲宗之命,潜入行宫,意图谋害太子殿下?”
此言既出,方碧眠断无生路。
见朱聿恒竟比阿南更为狠辣无情,方碧眠那哀婉可怜的面容顿时变得灰白,绝望地瘫倒在地。
“说得对,看来还是我思虑不周了。”阿南满意地朝朱聿恒一笑,心下畅快,而朱聿恒则朝她一点头,示意继续说下去。
“这位柔弱的方姑娘,你能给行宫的管筒做手脚,当然是因为和拙巧阁做了交易。拙巧阁给你‘希声’,你肯定要帮他们做事,我猜,交换条件应该是要求你去行宫高台之上,按照地砖格子排列,画一张地图吧?行宫是九玄门高手设计,与拙巧阁构造相同,这管道两头有一种防堵机制,只要在下方将大量枝叶塞进水管,水车将其送上尽头后,最上一节的管道便会自然启动关窍颠倒,借用猛烈的冲力将里面东西冲走。拙巧阁既然要用你,自然会教你利用这个特性,而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在进殿之前找机会往水车上扔几扎枯枝败叶,水车运行之时,自然会将它们混着水一起送往最高处。接下来你便只需等待,等到水势冲击殿内造成混乱,即可找到机会受伤滞留宫中,借助卡顿停止的水车,爬到对面实施计划。”
而在拙巧阁,阿南也正是利用这样的手法,将阁中的醴泉倒置,冲垮了傅准的天平阵。
绮霞紧盯着方碧眠,见她面如死灰,已无从抵赖,不由又伤心又震惊:“为什么呢?袁才人与我们这些教坊女子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处心积虑潜入行宫刺杀她?”
“这事其实有点冤枉,方碧眠潜入后被袁才人不巧撞见,于是才惨遭毒手。”
阿南说着,与朱聿恒对望一眼。其实袁才人原本与此案无任何关系,可因为太子妃寻找了她当太子的替死鬼,所以才不幸殒命。
方碧眠急切地抓着绮霞,道:“绮霞,你帮我说说话啊!我们教坊中人,当时穿的都是浅蓝衣服,但你们都看见凶手是穿着绿衣的,而且还是用的右手杀人……你也看到了,我当时为了保护你,右手伤得很重,不可能有力气杀人的!”
见她刚刚还要谋害自己,现在又来乞怜,绮霞赶紧一把甩开她的手,转头看向阿南。
“对,这两点,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在案发后,我曾多次在行宫高台调查,却都没有得到线索,直到——我看到行宫工图,想起了案发之时,高台上还有两个巨大的水晶缸。而我们所目睹的,全都是发生在水晶缸之后的事情。”阿南在屋内看了看,见旁边正好有一个水晶花瓶,便将里面的花枝拿掉,放在桌上,说道,“那对水晶缸,已经在瀑布暴涨之时被冲下了水池,砸得粉碎,所以我一直未曾将其与案情联系起来,以至于错漏了事发之时两个重要的条件。”
说着,阿南举起一根手指:“第一,我们看到的杀人现场,是在瀑布第一次暴涨之后。原本应该空着的水晶缸内,当时因为瀑布冲击,里面已经盛满了水。这些陡然冲下来的水,里面带着泥浆,微带黄浊,使得我们看见的缸后情形变得更为朦胧,同时,还改变了我们眼中的颜色。”
阿南转而看向方碧眠,笑问:“方姑娘,你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所以向你请教下,画画时蓝色加上浅黄色,会变成什么颜色呢?”
方碧眠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蓝色加黄色当然是绿色啊!”绮霞恍然大悟,“所以,当时我们透过水缸看到的教坊蓝衣,就变成了灰绿色衣服!”
“对,然后还有误导我们的第二点——我们这位凶手方姑娘,受过伤的右手在杀人时,怎么可能那么利落?”阿南说着,朝方碧眠笑了笑,并不再说下去,而是拿起一朵花扯掉了左半边花瓣,然后将它放在了盛满水的花瓶后方。
这下,就连一直板着脸专心倾听的韦杭之,也不由得“咦”了一声。
被扯掉了左半边花瓣的花朵,呈现在水晶瓶后时,竟然是右半边缺失而左半边完好的模样,与真实的截然相反。
“因为圆形会让光线扭曲,所以在盛满水的透明圆形物品之后,所有的东西都会变成左右相反的情况。所以,我们当时看到的那个凶手,其实用的是左手杀人!”
此言既出,绮霞捂住了嘴巴,震惊地许久无法呼吸。
就连朱聿恒,也是手端着韦杭之递给他的茶,忘了啜饮。
“可惜她没料到的是,几乎所有人都在殿内忙乱之时,我们却正好在对面发现了她的行迹,因此,她只能选择在杀人后立即遁逃!”
绮霞“啊”了一声,急问:“阿南,那时行宫中那么多人在对面盯着,而后方就是顺着桥过来捉拿凶手的侍卫们,众目睽睽之下,她究竟是如何消失的?”
这事在众人心头都盘旋许久,凶手在对面无数人的目光下消失,事后众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很简单,你记不记得,我们在池边的混乱结束后,赶紧去殿后找方碧眠,发现她一身是水,浑身湿透地躺在殿后?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