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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掌握上面的局势。如今正是紧要关头,你……一切当谨慎为上。”
她没有明说,但朱聿恒已心下洞明。青莲宗要借圣上西巡生事,既然竺星河与他们有牵扯,怕是海客们也介入了其中,所以阿南难以启齿。
但,在如此艰难的抉择下,她依旧还是暗示了他。
“好,我知道了。”他点一点头,心下升起淡淡暖意,“阿南,多谢你提醒我。”
见他应了,阿南也不多说,抬手按住那张地图,道:“此次下阵,摆在我面前有三大难题。一是一团乱麻的地下矿道,二是如何从傅准身上挖出秘密,第三,若三个出口都有人把守,那么梁家三人很可能潜伏在里面!”
“梁家?”
“对,你还记得梁鹭因为金璧儿帮忙收衣服而暴跳失态吗?”
她曾对他提过的事情,他自然牢记:“你发现原委了?”
“我始终有些介意,梁鹭在青莲宗总坛当时拿出来安定海客的东西是什么……直到今天我看到阿晏整理他父亲的寿衣,才忽然想到,地方不同,衣饰上也各有各的习俗,梁鹭那边的习俗,很可能在叠衣服上有禁忌。”
朱聿恒赞成她的看法:“梁家号称她被送给唱花鼓戏的夫妻,但江南没有这种习气。”
“于是我就想,梁家说她被送给花鼓夫妻,证明是假的;进而会不会她这个女儿都是假的,根本不是梁垒的双生姐姐?那么她从哪儿来,又为什么会与这家人凑到一起呢……”
“北元。”朱聿恒神情微敛,思忖道。
“对。所以我跑去了北元使者队的下榻处试探。果不其然,她们在叠袍子时,前襟必定要向上放置的。如果前襟向下收衣服的话,那便表示是去世之人的遗物!”
朱聿恒手指在桌面轻弹着,思忖道:“一个北元的女子,冒充青莲宗教徒的女儿,混入了为迎接圣驾而准备的队伍中……看来,他们所谋甚大。”
“然后我也确定了,梁鹭当时拿出来安定人心的东西,想必是,她北元身份的证明——而且应该是个举足轻重的身份。”
“难道说……”两人相望一眼,有个猜测已呼之欲出。
片刻沉默后,阿南收紧十指,做了个擒拿的手势:“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刻去抓捕梁鹭?”
朱聿恒抬手要唤人进来,但略一思忖,却又停下了,说:“不急。”
阿南错愕地睁大眼看他。
他沉吟抬手,点着那幅骷髅地图,道:“原本,这是敌暗我明的形势,但如今线索渐明,局势已逆转为敌明我暗。对我们来说,暂时维持这样的情况,比突然打破好。”
阿南不敢置信:“好不容易发现对方马脚了,你却打算按兵不动?”
而朱聿恒却压低声音,轻声道:“圣上此次西巡,微服绕了一点路,如今已过祁连山了。”
阿南大吃一惊:“真的来了?这么快?”
“圣上率队行军历来讲究兵贵神速,几次北伐皆是如此。筹措粮草或许要两三年时间,但攻伐凯旋不过两三月,他是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在外与异族一直缠斗。”
“祁连山到这边,再扣除鸽子的行程,这么说过不了几天就到了。马允知心心念念的马屁,这下终于可以拍上了。”阿南口中说着,心下却隐隐浮过不安。
皇帝真的来了,看来,公子与青莲宗的计划,也会开始实施了。
如今北元、青莲宗、海客确定联手,下一步便是刺杀皇帝、逆乱西北的谋划了。
她心乱如麻。公子会从中动何手脚?青莲宗说能借傅灵焰当年的阵法设下的刺杀计划,又会是何手段?
而朱聿恒却毫不知晓她内心的波涛,只道:“如今背后的逆乱势力终于露出了马脚,若我们如今速战速决将梁鹭给擒了,稍不小心,这条线岂不就断了,无法将他们一举成擒?”
阿南听着他疯狂的打算,简直想抬手摸摸他的额头,看他是不是发烧了:“所以……你居然打算让圣上以身涉险?”
“我会做好万全之策的。”朱聿恒低低道,“昨晚回来后,我立即命人去盯紧青莲宗总坛,但那边早已化为焦土,青莲宗众作鸟兽散于灾民百姓中,怕是难以彻底清剿。如今梁鹭是唯一的突破口,我们正好可以暗地掌控动静。再者说,圣上不日便将驾临,若此时便将梁鹭抓起来,一切必将重新回到不可控的局势,对我们来说,并无好处。”
阿南心说,阿琰你可真是个狠人啊,为了掌控局面,连你的祖父、当今圣上的安危都愿意拿来当赌注?
“你做这个决定,被圣上知道了,后果会怎么样,你考虑过吗?”
朱聿恒只朝她微微一笑,道:“你放心。”
阿南却难以放心,道:“你可知道,梁家人现在已经下矿道了!”
朱聿恒听她把来龙去脉一说,反而更显泰然:“那我们就更不能现在就抓捕梁鹭了。”
阿南抱臂睨着他:“说来听听?”
“梁家三人知道秘密可能泄露了,必须要尽快脱离,那么,为什么还要在有限的时间内演一出家暴戏,而不是直接逃离呢?”
“因为,他们还想赌一把,赌我们来不及在圣上驾临的这一两天内查出真相,这样他们的计划还能继续实施,不必毁于一旦!”阿南一点就透,抚着下巴若有所思,“所以,他们反借矿场那个唐月娘有奸情的流言,顺理成章制造了一起家暴,从而不动声色地遁逃?”
“此外,这地道可能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或许他们知道我们要破阵就必定得下地道,因此可能要借此机会,在里面兴风作浪。”朱聿恒望着她,道,“阿南,你这次……真的太冒险了。”
“说我冒险,你自己还不是连圣上都敢拿来赌一把?”阿南朝他一笑,“行了。你和墨先生上次不是配合得挺好吗?只要你们在上方及时关注动静,我不会有事的!”
地下通道狭窄,考虑到魔鬼城的教训,此次下地一共安排了六人,分为三派:一是朝廷的人,阿南为首,廖素亭为副;二是拙巧阁主傅准及坤土堂主康晋鹏;此外便是最熟悉矿场的两个老工匠。
配备好地下必需品,火折、水壶、匕首、避毒丸……绑腿窄袖束腰短打,阿南连头发都尽量紧束,免得在狭窄的地方妨碍到自己的行动。
“阿琰,我去去就来!”阿南轻松无比,朝他挥了挥手,转身便跃进了矿洞之中。
朱聿恒在洞口凝望着她,而她快步向前,身影很快融进了黑暗,他手中火把便再也照不见她了。
后方的人相继跟上,鱼贯而入,随她走进幽深地下。
一锄一锹挖出来的矿道泥泞不堪,宽窄不一地向内延伸。有矿的地方被开采之后,会余下较大的空洞,但没有矿物可采的地方,甚至无法直立行走,所有人都以狼狈的弯腰姿势往前行进。
地下闷热无比,他们都穿着轻薄透气的短衣。交错处有几个矿工往外走,个个都打赤膊,恨不得连裤子都剥了。
阿南问他们:“请问,找到梁家人了吗?”
矿中惧阴气,一般不让女子进出,那人先是呸呸两声去晦气,才瓮声瓮气道:“他婆娘掉下岩洞,他和儿子下去救,结果一家都没声息了,我们正要出去求援呢。”
阿南立即道:“你领我们过去瞧瞧。”
前方岔道口积水严重,他们淌着及膝的水往前,曲曲折折进了许久,到了一个用竹排与杉木支撑住的坑道口,下方便是一个天然岩洞。
“就在这里了,下面挺深的,我们下去看了看,没找到人。”
阿南取出地图与两位老矿工商量对照,确定这是他们前行途中必经之地,想着梁家三人或许在岩洞中设好了埋伏,便商议道:“我看傅阁主身子孱弱,康堂主,你先带他慢慢缓降下去。”
康晋鹏是个实心眼,倒没觉得不对,应了一声便在二人身上系好绳索。
傅准翻了阿南一个“虎落平阳被犬欺”的白眼,只能忍辱去探路。
等他们快落地了,阿南才利落地系绳,与矿工们商量好缓降的节奏,对其他人一点头:“走!”
上头的人拉住绳索,他们以双脚为支撑,缓慢地沿着下方石壁缓缓垂降,让松明子照亮周身情况。
这是一条天然形成的地底裂缝,火光下铜矿金光耀眼,伴生的云母光泽莹润,团团氤氲的金玉幻彩将他们周身簇拥包围。
下了约有十来丈,他们的脚陆续落了地。下方乱石嶙峋,耳听得叮咚声响,似有泉水流泻。
阿南举高手中松明子,看见他们身处狭长的地缝中,周围石壁湿滑,下方隐约有水流。
这次跟随下来的两个老匠人,略一探讨便得出了一致结论,敦煌附近的河道唯有龙勒水,这水应该便是来自于其地下渗流。
“南姑娘,这条缝隙,怕是几十年前我们师父所说的鬼道啊!”
阿南搜寻着梁家人的踪迹,随口问:“什么鬼道?”
老大们眼神变得畏惧,声音也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了地下深埋的什么东西:“几十年前,这里突然黄泉倒灌,冲走了数十条矿工。等水退去之后,有几个矿工便下到这里,想将尸身寻回来,谁知只要进去的,就全都没回来了……”
廖素亭一听,顿时大惊:“几十年都没人进入了?那里面岂不是很臭?幸好我带了通犀香,来,南姑娘,傅阁主,咱们点上熏一熏……”
眼看这四人毫不在意危险,径自点起了避邪驱毒的香丸,两个老矿工嘴角抽搐,感觉这趟下来怕不是什么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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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准(兴奋):终于轮到我上场了吗?
阿南(咔咔捏手):终于轮到我报仇了吗?
朱朱:……堂堂男主露了个脸又要休息了?你这章肯定没留言没评论!
第160章 幽冥九泉(2)
地下潮湿,香丸捏得很实,半天才燃起来。
阿南将它塞进火折子悬在身上,而康晋鹏粗手粗脚的,香丸骨碌碌滚到了地下,捡起来一看已经打湿了,只能厚着脸皮又向廖素亭讨了一丸:“谢了兄弟,下次我帮你炼几颗喷火石,在香里面嵌一小粒,遇火即着,特别好用。”
廖素亭笑道:“那也架不住掉水里了啊。”
“怕什么,那东西一着了火,遇水只会越烧越旺,绝对灭不了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阿南眉毛一扬,拉住他问:“康堂主,什么喷火石这么厉害啊?”
傅准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瞧她一眼,问:“南姑娘对这个,感兴趣?”
“只要是我没见过的,都感兴趣。”阿南恭维康晋鹏道,“康堂主不愧是拙巧阁坤土堂主,对于这些矿产土石,果然见识广博,我都不知道这东西!”
“南姑娘可折煞我了,术业有专攻,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干这个的,所以知道多些。”康晋鹏挠头笑道,“其实也不难,只要将煤块封在窑中干馏,制成焦炭,再与石灰同炉煅烧,如果炉温够高,运气够好,便能得到一种遇水即燃的石头。如今我手头没有,等以后有机会制几块给你们瞧瞧。”(注1)
“煤块石灰,遇水不灭……”阿南眼睛亮得比往日更为灼人,傅准望着她那模样,忍不住捂胸轻咳:“南姑娘,你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和当年一模一样啊。”
“少废话。”阿南对他可温柔不起来,转头引领队伍,沿着石洞往深处行进。
一路行去,岔道盘绕,通犀香缓慢燃着。
通犀香以各种矿物碎屑混合在香粉中,点燃后若遇到不洁气体,则烟焰气味会发生变化,从而分辨遭遇到何种瘴疠毒气,以作示警。
但如今它只散着舒缓的香气,并无任何异样。
偶尔洞壁之间会有几具森森白骨,应该便是当年被冲进来的矿工们,黑暗中看着骨殖磷火跳动,一股幽冥迢遥之感,更显压抑沉重。
走了约莫有十来里路,廖素亭先忍不住了,喊着“又饿又累”打破一路的死寂,从怀中取出肉干,掰了几块与他们分食,竟似要把这险境搞成踏青。
几个人边走边吃,阿南撕了一条嚼着,对廖素亭赞赏道:“这味道不错呀,哪儿弄的?”
“我猎的鹿,自己下厨做的,闲着没事我爱弄点东西磨磨牙。”廖素亭见她喜欢吃,兴致勃勃道,“好吃吧?神机营没有人不爱这口的,我靠着这东西,差点把诸葛提督那只鹰都勾引过来了。可惜啊,就差一点点……那鹰对他真是忠心耿耿。”
阿南想起朱聿恒曾说过诸葛嘉救护那只鹰的事情,颇感兴趣,问:“那鹰现在呢?”
“北伐时为了保护诸葛提督死在混战中了。我们都劝诸葛提督再驯一只,毕竟阿戾那凶悍护主的模样,谁见了不赞叹?全靠了它,诸葛提督每次打猎总是遥遥领先,毕竟谁的鹰犬都拼抢不过阿戾。”
阿南想起她和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