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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闻言,顿时错愕不已,上前来接过薛澄光手中的卷宗一看,果然,薛滢光所说在上面清清楚楚——
她在出照影双洞后,踏着莲叶向正中心的青鸾而行时,忽觉轻风袭面,一汪碧水如雨帘般从一池青莲中泄下,漫卷起雨雾云烟,将后方的莲花与青鸾笼罩在其中,如同仙境。
洞中火折光芒黯淡,薛滢光心旌摇曳,待要向前再走两步,看清楚情况之时,后背却被哥哥一把抓住,将她拖了回去,大吼:“快跑!”
她尚未回神,便只能随着兄长仓皇逃出。可此时他们心境大有不同,一个急切逃命,一个疑惑不解,因此而乱了配合,导致两人险些命丧洞中。
这大相径庭的描述,令阿南与康晋鹏都是疑惑难解,面面相觑许久无言,根本理不出洞内真实情形。
阿南一路思量着,顺着院廊走回前院所居之处。
屋内点着明亮灯火,门外侍立着韦杭之。
阿南脸上不觉露出了笑容,一脚迈进去,果然看见了朱聿恒端坐于桌前,已经为她备好了晚膳。
阿南洗净了手,毫不客气地在他面前坐下,一边抓起块羊肉啃着,一边将刚刚薛澄光那边所见的事情讲了一遍。
“两个一起进去的人,所讲述的内容却好像对不上啊。”阿南啃着羊排,问朱聿恒,“你觉得,谁说得比较可信些呢?”
“就算角度有所不同,但同在阵中,不至于所见的东西会大相径庭。所以这里面的真实情境,能确定的应该是有云母莲池、青鸾和从天而降的水帘。”朱聿恒思忖道,“相比较而言,我觉得薛滢光的可能性大些。”
“嗯……不是我不信世上有那么厉害的水,问题是,若进去一对人,阵法为了防御便把云母石莲融化了,那里面绚丽的景象岂不是即用即抛了?傅灵焰不会这么浪费吧?”
朱聿恒听着她的话,不由笑了:“显然不会。”
既然阵内的详细情形探讨不出,他们便也先撂开了。阿南跟他讲了讲卓晏和卞存安的事情,在烛光下一起把饭吃完。
等盘碟撤去,他取出药酒督促她擦上。
阿南捋起袖子,见右臂的肿胀大有好转,转了转手臂正在感受伤势时,手肘忽然一紧。
是朱聿恒握住了她,将她的衣袖捋了上去,看向她臂弯的伤处。
阿南一怔,想要抽回手,可他握得很紧,低声道:“阿南,让我好好看看你的伤。”
他声音又温柔又低沉,自她耳畔直入胸臆,让她心间忽然绵软下来。
她恍然想,阿琰啊,每次紧紧抱住她不肯松手时,那强硬又执着的力道,总是与此时他的动作,一模一样。
原本一直掌控主动的她,在此时的他面前,放松了身体任由他审视自己的伤口——不是示弱,不是服软,只是舍不得看他在要求无法得到满足时,露出失望的神情。
而他温暖的掌心覆在了她微凉的手臂伤口上,小心翼翼地贴着,问:“还会痛吗?”
“在阵中被傅准控制住时,确实生不如死,但现在又没什么感觉了。”阿南曲了曲手肘,恨恨道,“傅准这个混蛋,我绝不会饶过他!”
可再一想,傅准那冠冕堂皇的借口,把皇帝和太子都搬出来了,怕是阿琰要帮她去讨债也为难,只能闷闷地“哼”了一声。
朱聿恒的指尖在她旧伤上抚过,却没有发现新的伤口:“是万象吗?他怎么伤到的你?”
“万象只是看不见而已,怎么会连伤口也没有?”阿南盯着自己的手肘又看了几眼,确实连最细小的痕迹都没有找到。
正在思索之际,忽然间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中,她呆呆地望着盯着自己的手肘,心下有个极可怕的设想,像是要将她扑头盖脸吞噬。
当时在黑暗中,她是面向傅准的。
就算万象可以准确地攻击她的臂弯,那么她向后的腘弯,他又是如何攻击的呢?
一缕尖利的冷气沿着脊椎渐渐升上来,让她的身体莫名僵直,遍体生寒。
她木然站着,而朱聿恒未曾察觉她心内的惊涛骇浪,轻轻帮她理好衣袖,却不曾将她的手放开。
阿南紧握着他的手,定了定神,望向他的胸膛,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朱聿恒略扯了扯自己的领口,让她看看咽喉下的赤线:“还好,痛过了便安静下来了。”
“傅准那个混蛋心机太深沉了,玉门关这个阵法,从内部结构到密道路线再到你身上的山河社稷图……他早就一清二楚,却看着我们着急奔波,要不是我这次用计,他从始至终半个字都不吐露,简直一肚子坏水!”
“可你也太冒险了,总是任由自己陷身于危机中。”
“我也是有把握才会去冒险啊,对自己有把握,对你也有把握。”
“万一哪次我有个失误,你怎么办?”
“不会,”面对他的担忧,阿南却轻快朝他一笑,“毕竟你是从来不会让我失望的阿琰嘛。”
朱聿恒明明觉得心口还郁积着担忧,可看见她的笑容,还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像抓住了偷鱼的小猫,生气又无可奈何。
第167章 大鹏金翅(1)
阿南将面前的茶一口喝完,道:“别磨磨蹭蹭啦,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如今是月底,马上月初,你身上的山河社稷图就要发作,这次咱们一定要赶在阵法发动之前,将里面的母玉给取出来,免得你身上的子玉再被呼应碎裂,又毁一条经脉。”
“嗯。”朱聿恒应了,想起一件事,又道,“梁家三人不知在矿道中躲到了何处,至今未搜索到。不过盯着梁鹭的人确定,他们尚未联系上。”
“是我大意了,不过最终能让傅准带我入阵,还是全靠他们动了手脚。”阿南心有余悸,又有些庆幸,“幸好你没有第一时间去抓梁鹭,不然最后的线索也没了。”
“目前她在月牙泉一切如常,只等好戏开场了。”
“那就好。”阿南思索着,皱眉道:“我总觉得,这案子的前因后果都已经有了,只是……还差一点点碎片未曾拼凑上,是什么呢?”
“我知道是什么。”朱聿恒仿佛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从旁边取来两份文书,递到她面前,道,“正巧,我过来便是要拿这个给你看的。”
阿南拿过来,翻开第一份一看,当即皱起眉头:“这是……数十年来北元对我朝的用兵记录?”
朱聿恒点了一下头,示意她详细查看里面的内容。
阿南笑吟吟地将手按在上面,那双亮亮的眼睛望着他,问:“这种军机要事,让我这样的女匪看,合适吗?”
“谁说你是女匪了。”朱聿恒在椅背上又加了个垫子,让她舒服靠着好好看,“你现在坐镇朝廷破阵小队第一把交椅。”
“那也得等我把傅准先给扇下去,才能坐头把椅。”阿南开着玩笑,歪在椅中摊开第二份文书,却见是二十多年前顺天周边一个小卫所的旧录,诧异地挑了挑眉:“杨树沟卫所……百户马允知,副手卓寿?”
朱聿恒点头:“二十三年前,二月,你对照看看。”
阿南将两份文书一起翻到二十三年前的二月份,看了一眼,便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呆了片刻,她猛抬头看向朱聿恒,气息都有些不稳:“二十三年前二月,北元退避于王庭,并未有任何流兵在外,而……杨树沟卫所,歼敌百余人,马允知因此荣升,副手卓寿擢拔为百户?”
朱聿恒点头:“所以,一切前因后果,都清楚了。”
阿南只觉得脑中风声呼啸,望着这份二十三年前的档案,她既愤怒又激动,脸色都变了。
朱聿恒铺开一张素笺,提笔道:“来,咱们将此案再从头到尾理一遍吧。”
他走笔如飞,在纸上写下本案的两个表相——卓寿与王女之死。
同一时间、同一场雨、分隔于敦煌南北。
都在诡异的雷火之下全身起火,被焚烧而死。
关窍基本通了,阿南将档案扣在桌上,掰着手指道:“先把卓寿的线索理出来。”
两人商议着,在纸上一一列下:
其一,二十三年前,卓寿与马允知同在小卫所,马允知高升,卓寿得子。
其二,二十年来卓寿与马允知素不往来,似各有成见。
其三,苗永望临死之前,曾寄信诅咒卓寿暴亡,很可能提到天雷之说。
其四,卓寿运送草料到矿场,因公而来,却独自先行离去。
其五,知晓他离去内情的刘五,因为撞破唐月娘私情,疑似被杀。
阿南与他看着整理出来的线索,露出释然表情:“现在看来,卓寿之死的疑问都已经有了答案,接下来,就是北元王女的事儿了。”
朱聿恒照例在纸上列出疑点——
其一,一直梦见自己死于火焚的王女,果然死于火下。
其二,天雷穿透雨伞,劈中咽喉起火,火又从伞下冒出。
其三,侍女跳河而死后,属于北元王族的金翅鸟首饰出现于干涸水道中。
其四,梁家忽然认祖归宗的女儿,竟遵循北元风俗。
其五,王女死后,北元立即得到风声,以侍女书信为凭,前来兴师问罪。
五条疑点,朱聿恒在纸上一条条列出,阿南一条条看着。等到他收笔之际,抬头与她相望恍然。
如电光火石,洞明照彻,从顺天到敦煌一路憋着的谜团终于都有了答案,两人不觉都露出笑意,轻出了一口气。
“看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阿南的手抚过纸上尚未干的墨迹,点在卓寿与王女之上,道,“现在就等着他们落网了。”
“别担心,他有金蝉脱壳之计,我们也有引蛇出洞之法。”朱聿恒搁下笔,沉声道,“只要恶人敢兴风作浪,就决计无法逃脱!”
圣上西巡,马允知千盼万盼,一朝梦想成真,圣驾居然真的降临了敦煌,他自然欣喜若狂。
正在忙得脚打后脑勺之际,另一个喜讯又到来——圣上决定前往千佛洞祈福,途经月牙泉,要那边做好接驾准备。
马允知派人一路打马狂奔到月牙泉,吩咐阁内做好准备。
鹤儿忙忙给梁鹭梳妆打扮,激动得手都在颤抖:“哎呀哎呀,这可是要面圣啊!梁鹭姐你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是多大啊?你怎么都不紧张呢?不瞒你说,我除了马将军之外,只见过村长呢!”
再想了想,她又掩嘴笑了出来:“哎不对,上次那位提督大人,虽然大家都不敢说,可私下都在传说是皇太孙殿下。哎那个气度,那个模样,无论哪个姑娘看见都会心折呀!”
梁鹭端详着镜中的自己,抬手掠了掠鬓边的发丝,随口道:“不过是个略好些的男人而已,这世上也有人不屑嫁给他的。”
鹤儿咋舌道:“罪过罪过,谁会这么想不开啊?”
梁鹭笑了笑,没再说话,垂眼一只一只给自己套上臂钏。
鹤儿蹲下去,替她将衣带丝绦系成三连九环万字结。
“鹤儿……”她忽然听到梁鹭低若不闻的声音,便抬头看她,“啊?”了一声。
梁鹭垂下眼睫没有看她,手上臂钏跳脱铿然有声,几乎要掩去了她的声音:“你去敦煌城里,替我买半斤糖渍梅子。”
鹤儿呆了呆:“现在?”
“对,现在。我跳完舞想吃。”
“可……可我还想偷偷看看圣上长什么样呢!”鹤儿迟疑道,“再说了,梁鹭姐你上石莲跳舞,我不得帮忙吗……”
“有什么好帮的。”梁鹭冷着脸道,“快去,等会儿要是没有梅子,我叫马将军把你发卖到军中去!”
鹤儿吓得慌忙起身,套上件厚衣服,直奔敦煌城。
皇帝移驾声势浩大,阿南也盛装打扮漂漂亮亮,一身孔雀蓝的锦缎配白狐裘,浓密的头发以青鸾金环束成三鬟望仙髻,明艳生辉。
她与诸葛嘉等人一起,在队伍前头一里处骑马先行,引领圣驾前往月牙泉。
茫茫荒野中只有一条路沿着龙勒水前行,连通敦煌与月牙泉。路上行人都被拦在远远道旁,阿南一眼便看见了骑着头大青驴候在道旁的鹤儿。
“鹤儿?你怎么在这儿?”阿南远远问她。
鹤儿忙道:“我替鹭姐买糖渍梅子去。”
“喔……”阿南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那她身边不是没人了?跳舞的事儿谁帮她准备?”
“我已经帮鹭姐打扮好了,跳舞的事我也帮不上忙。”
“是吗?那我去瞧瞧她今天是不是特别漂亮。”阿南笑嘻嘻的,仿佛完全不知道她在紧张些什么,“敦煌水桥边那家果子铺有糖渍梅子,味道不错,你去买吧,梁鹭保准喜欢。”
鹤儿忙不迭点头,而阿南拨马回道,朝廖素亭一笑:“看来,今天会有一场精彩的表演啊。”
月牙泉还与他们上次来时一般,宁谧而恬静地躺在沙丘之中。岸边垂柳已经落尽了树叶,显得这冬日更为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