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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聿恒的脚踏在水阵边缘,零星的水晶片将朱聿恒的靴子割破数道口子,但他恍如不觉,直到将阿南拉回来后,才急速拔足后退,并在中途将气囊摘下,按在她的口鼻之上。
两人在水阵外稳住身子,阿南吸了两口气,稳了稳状态,看了一下周围。
水阵随水而设,顺流转移,他们刚刚在水中的一番搅乱,已经使得原先探索出来的通道彻底转变。
如今,他们已无法回头了。
阿南咬一咬牙,转身再度向放生池方向游去。
她的手被朱聿恒拉住了。
阿南回头看他,却见在浑浊幽微的水中,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了一瞬,又扫过她背后洇染在水中的血痕,然后默不作声地越过她,向着面前的水域游了过去。
无数道暗流裹挟着微不可见的悬浮杂质,缓缓地在他们面前流淌。
他减小了游动的幅度,让自己的动作尽量轻缓,竭力避免改变眼前这些微粒的漂浮,减轻回溯的计算压力。
顺着水中微粒的轨迹,他缜密而谨慎,以水流的波动来分析面前这片杀机四伏的水域。
水流从他的肌肤边滑过时,像凝固的羊脂或者冻乳,又像最温柔的云朵簇拥着他和阿南的身体。
因为紧张与水压,他耳膜发痛,心脏而跳得极快。
他的目光随着柔软的水藻在水中载沉载浮,绘出水流方向,迅速寻找偏离了摇摆、脉络异常的那几块地方,回溯出它们穿过薄脆光滑的物体时,那笔直滑动的姿态。
每一缕水波的动荡,每一抹泥浆的流动,都在他的分析与观察下无所遁形。
它们从何而来、前往何处,为何会是这样的轨迹、下一刻又将会汇聚成什么样的流速……
水流无穷无尽,巨量的表象在他的脑中飞速闪过,又一一归总出最精确最可靠的结论,让他寻找到带她逃出生天的那条路。
他们在水下曲折缓慢地前进。为了不触及周围潜伏的杀机,他们的身体靠得很近,紧随着往水草最深处的放生池游去。
即将穿过最后一层水草丛,朱聿恒那口气终于再也憋不住,因为胸口的窒息感,他身形微微一颤,偏离了自己一直谨慎恪守的毫厘。
周围水草丛顿时暗潮狂涌,呼啦啦的分水声令他们肌肤上的毛栗子顿时竖了起来。
面前水波紊乱,连锁阵在瞬间开启,而他们深陷其中,已无法全身而退。
朱聿恒接触阵法时日尚浅,面对着倏如其来的变故,在周围涌动的水波中,下意识抬起手,企图阻挡那些狂涌的波纹。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狠狠拽了回来。漂浮在水中的他往后一仰,便撞入了阿南的怀中。
阿南伸出戴着精钢手套的双手,挡在他的面前。
耳边轻微的嘶嘶声不断,手套虽然坚韧,但她的衣袖已迅速被绞成碎末,而旋转的波纹如同锋利漩涡,已向着他们狂扑而来。
阿南用手肘抵住怀中的朱聿恒,左手搭上了右手的臂环,竭力按下了珍珠机括。
浓紫的黑水自臂环中喷薄而出,在水中借着水力旋转喷射,硬生生改变了面前水波的方向。
原本被他们的动作吸引而来的锋利縠纹,被那股疾利的水流裹挟着,画出道道银丝般的痕迹,依附着紫色的水龙卷,向着反方向袭去,最终和紫色一起湮没在水中,消失了踪影。
用臂环中的毒雾改变了水流,阿南立即捂住了朱聿恒与自己的口鼻,并且竭力避开那些黑紫色的水。
淋漓的汗冒出来,又悉数化在了水中,朱聿恒脊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他和阿南一时都回不过神。静静地呆了片刻,他们才惊觉现在的姿势,似乎是她自背后紧紧拥抱他。
阿南默然放开拥抱他的双臂,他也默然转开头。
幸好此时已到了放生池边缘,堤岸旁边无法布置太多水阵,他们已经穿过了最可怕的地方。
避开最后的一片水阵,他们终于靠近了堤岸。
冒出头浮停在水面上,他们勉强平息自己的喘息。
刚刚在水下的毒雾随水洇开,阿南怕难免沾染,先摸出小瓶倒出解药,和朱聿恒一起吃了。
面前是正在燃烧的堤岸,刚刚的火油弥漫到了这边。
湖面上的油已经燃烧殆尽,现在正在熊熊燃烧的,是岸边的船只和放生池外围堤岸上的草木。
朱聿恒回头看去,不远处的湖面上,船只的余烟尚在弥漫,也不知韦杭之和一众侍卫到底情况如何。
此时岸上人正在努力救火,岸边水面微烫,满是漂浮的灰烬,但朱聿恒浮在水上,却觉得比刚刚下面阴寒的水域要强上百万倍。
在水下憋气太久,他们状况都不是很好,二人都是狼狈不堪。
略略喘了几口气,他听到阿南的声音,在耳边哑声响起:“多谢你啦,阿言……保重。”
朱聿恒在水下太久,神志有些恍惚。听着她说的保重,望着她滴水的脸颊和头发,他忽然明白过来。
即使此时就在同一圈涟漪之中、即使彼此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可她道了别之后,他们就是咫尺天涯。
她最后再看了他一眼,对他扯起一个笑容,没有问他要不要随自己一起去,转身便向岸上走去。
她知道他不可能帮助自己去救公子,所以她也并不开口,只撩起湿漉漉的衣服蒙住头脸,跳上了正在燃烧的堤岸,独自向着放生池冲去。
第82章 春风流光(1)
旋风正急,催得大火从外围堤岸烧向十字形的纵横内堤。饶是阿南刚从水中出来,但在跑到隔绝了大火的石桥边时,身上也已干透了。
阁中守卫沿着小径把守,一路围攻她。
阿南的流光已经在水下被绞走,仗着精钢手套空手入白刃,抢过一柄最适合自己的细窄长刀,杀入阁中。
她的身法是与流光一样的路数,根本没有人能看清来处与去向,只见她一身红衣,浴血沐光,雪亮的刀光如鬼魅般闪现,挡者披靡。
朱聿恒此时终于走上码头。他不适应水下,只觉身体沉重无比。看着前方阿南的身影,水风将湿透的衣服贴在他身上,冰冷无比。
诸葛嘉站在小阁上,俯瞰下面无人可挡的阿南。
她已经杀出血路,袭入小阁,一身凛冽杀气让诸葛嘉这种人都心头发寒。
抬头看见朱聿恒,皇太孙殿下对他打了个手势。诸葛嘉愣了愣,转身飞速下了楼。
小阁四面门户俱开,阁外的合欢树在狂风中癫狂乱舞,绒球般的红花与血腥气一起被风卷送进来,弥漫在阁内。
漫卷的纱帘与横斜的花朵,被此时的大风席卷着,纵横飘飞于阿南的面前。
整个世间动荡凌乱,暴雨欲来。
在这风暴的正中间,小阁的屏风之前,静坐着被牵丝系住的竺星河。
他是这个动荡世界之中,唯一一颗寂静的星辰。
他白衣赤足,端坐在案前,目光在她残破的红衣上缓缓扫过,面容上那春风般和煦的神情消失了。
“阿南,你受伤了。”
阿南只觉眼底一热,一时喉口哽住。
如无数次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时一样,无论在多么紧急的状况下,他的目光总是最先落到她的身上,温柔关注。
即使,他自己的脖子上还架着一柄利刃。
持刀的人正是双腿已残的毕阳辉,他委顿瘫坐,烟熏火燎的面目焦黑,目露凶光。
见阿南的目光落在刀上,毕阳辉面露狞笑,手中原本侧压在竺星河脖子上的刀横了过来,架在了他的脖颈之前。
因为刚刚外面那场激战,阿南喘息有些沉重。她的手斜持着长刀,面带嘲讽地盯着毕阳辉:“姓毕的,命挺硬啊?”
毕阳辉双目充血,将压在竺星河肩上的刀又收紧了一分,声音嘶哑怨毒:“放下武器!”
刀尖割破竺星河的皮肤,殷红的血渗了出来,在他的白衣上格外刺目。
阿南盯着竺星河,而他神情平静如常,只略抬了抬自己的手,看了看那上面的牵丝,转向阿南的眼神一凝。
以微不可见的幅度,阿南略一点头。
毕阳辉压在刀上的力度又加了一分,竺星河的鲜血如同梅花一般灼灼开在胸前上。
阿南咬了咬牙,终于丢掉了手中那柄细窄长刀。
见她乖乖听话,毕阳辉的脸上闪过一丝得色:“手上!”
阿南抬起右手的臂环看了看,然后按住上面的环扣,指尖用力一按,将它脱卸了下来。
“扔过来!”毕阳辉狞笑道,见她真的抬手将臂环扔了过来,他心情爽快之下,握着刀的手略松了一松。
只这刀尖略松的一瞬,金色的臂环光芒闪耀,却是砸向了卡住竺星河右手的那一根牵丝。
右侧的丝线被臂环往下一压,力道略略一滞。
在这一瞬即逝的空档,竺星河身形向后微仰,右手疾挥,借助牵丝的引力,反手击向了毕阳辉的脑袋。
周围的人只看见竺星河的手在他头上一按即收,毕阳辉太阳穴中鲜血立即溅射而出。
艳丽的血花六股横射,诡异又惊心,如血色六瓣花绽放在竺星河的掌下。毕阳辉一声不吭,手中的长刀已经落地,立时毙命。
阿南之前在外面杀得声势浩大,可其实大都避开了要害,哪如竺星河一动手便是杀招,而且还是这般血溅五步的死法。
周围所有士兵顿时都噤若寒蝉,不敢上前。
谁也料不到,这个如霁月春风般优雅从容的公子,一出手竟如此狠辣。
但击杀毕阳辉的动作毕竟大了一些,即使有阿南帮他缓了一缓牵丝的力量,竺星河的左侧手腕还是被深深嵌入,剐开了一个大口子。
阿南立即冲上前来,扶住衣袖被血染红的竺星河,抬手撕下他的衣袖,将他的伤口紧紧扎住,才放他缓缓倚靠在柱子上。
她查看公子身上的牵丝。公子却示意她转过身去,让他看看她后背的伤。
危急情势之中,阿南只略侧了一侧身子,让他看了一眼。
绞烂的水靠遮不住她脊背上纵横的割痕,伤口在水中泡得红肿。竺星河只扫了一眼,便已知道她这一路过来有多艰难。
他神情略有黯然,道:“以前总是替你包扎伤口,没想到这次我竟帮不了你。”
“没事,小伤,很快就好了。”阿南心中一暖,抬头对他展颜而笑。
虽然她现在全身湿了又干,衣服皱巴巴的,头发贴在额上鬓边,委实不好看,但那灿烂的神情,还是让竺星河抬起手,帮她摘去发间夹杂的一枝水草,顺势轻轻抚了抚她的头。
周围的士兵虽然都将刀尖对准了他们,但面对这一双煞星,他们毕竟不敢贸然冲上来。
窗外狂风呼啸,周围刀剑环绕;明明刚才还疲惫不堪,但因为他轻抚她的发丝,她迅速便恢复了力量。
她抓起臂环,“咔”的一声重新戴上,手持长刀站起身。
她如今精神大振,而士兵们正因为毕阳辉之死而被震慑,哪里还敢真的上来拼命,几下便被杀散,转眼间阁内撤得只剩下阿南与竺星河二人。
“走,我们先去解开你的牵丝。我已经托人……托魏先生测算出了放生池的正中心。”
竺星河“嗯”了一声,伸手给她。
阿南扶着他起身,絮絮叨叨地和他说话,像是要把分别以后该说的话都一起说出来:“公子你也知道的,像放生池这种有水的地方,哪怕只是不均衡的水波,也有可能让牵丝失去平衡,所以只能选在最中心的那一点,以平衡它所受到的牵引力量……”
说了这一堆后,她又觉得懊悔,心想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啊,难道不是应该像正常的姑娘家一样,说一说自己有多想念他、多担心他才对吗?
但竺星河却十分认真地倾听着,道:“我在这边无事之时,也以散步为名义,以脚丈量这边的地形,计算出了牵丝所在。”
阿南惊喜道:“我就知道,公子的五行决天下无敌!”
他摇头而笑:“走吧,我们去看看,究竟我和魏先生,谁算得比较准确。”
因为牵丝羁绊,竺星河行走的速度十分缓慢,在湖心疾风中如临风的玉树,看似要被风雨摧折,却始终步步沉稳,依旧是她记忆中坚如磐石的公子。
小阁右侧,合欢树下,在朱聿恒推算出的中心点上,赫然立着一座石质的灯笼柱。石柱雕刻成莲花模样,中间挖出碗口大的空洞,里面插着蜡烛。
阿南举步从楼阁边缘而行,测算了一下距离,然后停在灯笼右侧半尺处。
竺星河微微一笑问:“魏先生算出来的中心点,是在这里么?”
阿南点点头蹲下来,用手中刀去撬那下面的地砖。
“等一下。”竺星河环顾四周,问,“这么重要的地方,那些守卫为什么会轻易被我们杀散,任由我们寻找到这里?”
阿南悚然而惊,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