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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毛绒绒的短发挠着侧颈,岑稚笑着伸手环住他的腰:“没事没事。”
“嗯。”
谢逢周回抱住她,“那你亲我一下。”
岑稚:“我还在感冒。”
“不是好的差不多了?”谢逢周没什么所谓道,“说好的哄我。”
岑稚探头望了眼,诊疗室的门半开半合,从她的角度见不到屋内的人。
于是放心地把谢狗狗的下巴从她肩上挪开,他本就压低了身子,省得她踮脚,勾下他的口罩,抿住他唇瓣。
知道他刚做完手术,岑稚没敢深入,含了两秒就脸红红地撤开,眼睛亮亮地瞧他:“谢逢周,你好软啊。”
“……”从骨头到肌肉都是硬邦邦的人撩起薄薄的眼皮看向她,不咸不淡道,“有硬的地方,要试试吗?”
见岑稚的脸立马换了种颜色,谢逢周顿了顿,忍俊不禁。边笑边重新戴上口罩:“我说的是心,你在想什么?”
“……哦。”岑稚强撑镇定,转头往电梯的方向走,“我想的也是这个。”
走廊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房间内心不在焉翻著书的边藤转头看向门外,两人已经走了。
没来由地,她想到大二那年。
她和谢逢周的正式认识,应该是从大二下学期的某节体育课开始。
操场上各个专业班级混合,按系统上自行选择的运动项目划分课程。
她在两两组队练习时把网球打到了隔壁的篮球场。那里有群男生在热火朝天地打业余比赛,场地外围着圈人。
边藤和同组的女生说了抱歉,拎着网球拍去隔壁。荧光绿小球咕噜噜滚出很远,她从人堆里挤出去,弯腰捡球时,听到旁边有女生在惊呼小心!
她下意识回头。
有个高瘦的身影挡在她跟前,抬手帮她拦下了那个直直砸来的篮球。
她甚至听见球撞在那人手臂上的沉闷声响,分神判断了下应该是没骨折。
“……操。”他很低的说了句脏话,声音是很清冽干净的磁性,落在耳边像一支羽毛在轻轻地扫,意外好听。
“没看见有人?还往这边传。”他不耐地甩了甩手腕,捡起篮球抛给队友,身子转过来,以一个居高临下的角度看她,却没显出倨傲。
“没吓到吧你?”
这其实不是边藤第一次见谢逢周。
大一交社团作业她站在他后面,看他把那盏纸叠小桔灯丢到展示台。
一大半学生来这儿都是为了水实践学时,她也不例外。那么多只丑得歪七扭八又敷衍的手工作业里,只有他正儿八经地给桔灯抹上颜料,装了感应灯芯,接触桌面时会自动亮起。
黄澄澄的生动,像颗太阳。
她起初只是有点好奇,这样的男生心里装着怎么样的世界。
后来阴差阳错看了他许多场篮球赛和辩论赛,红队篮队,正方反方,他好像在哪边都大杀四方,抛论点时说什么都对。她坐在台下鼓掌,天平开始无条件倾斜。
能考进汀宜大的人,多得是佼佼翘楚。边藤从小到大都在重点学校重点班,不是没见过比谢逢周更优秀的人。
但他给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就好像大家心里都装着乱七八糟的垃圾,有人却能给垃圾袋绑个蝴蝶结。
谢逢周就是这种人。
你在他身上感受到的永远都是鲜活灿烂的情绪,明亮干净的少年意气,看着很骄傲很拽,骨子里却温柔。
靠得再近一些,还有点甜。
他不是埋得深的宝藏,锋芒毫不遮掩,看上他的不止她一个。
多少人表白,多少人铩羽而归。
边藤是认准了就冲的性格,在室友那里简单做了攻略,费了挺大功夫才加到他微信,微信名是一串单词。
vento。
她上网查了,意大利语,也是葡萄牙阿威罗小镇的俗语。
晴朗有风的好天气。
甜死了。
她系着鞋带想。
等着吧,姐这就拿下你。
当天晚上就用微信把谢逢周约出来,在计算机院的男生宿舍楼底下,给他表了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她很直接。
谢逢周拒绝得更直接,不仅直接,还拒绝出套路了。
先抱歉,再发好人卡,最后补上:“你会遇见比我更好的人。“
边藤听完第一感觉不是难过,而是觉得这家伙真特么懒啊。
这三段式拒绝了那么多人。
他就不知道换换吗?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边藤应对自如:“我目前就觉得你最好。”
他游刃有余地接招:“可惜我们性格不合适。”
她紧追不放:“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
谢逢周懒洋洋地抄着运动服口袋,靠着楼下的石柱低头瞧她,蛮无奈地笑了下:“强扭的瓜不甜的,同学。”
也不知道夜色和跟前这人哪一个更撩,边藤脱口而出。
“管他甜不甜,先扭了再说。”
这话实在反人类,谢逢周后脖颈一凉,当即想起某篇‘医学生为报复前男友连捅对方三十刀,刀刀避开致命要害’的社会新闻:“……随便你。”
秉着越挫越勇的精神,边藤锲而不舍地追了半个月。
单是医学院冷美人主动追人,就已经够贴吧热论,当即压走其他追求者。
她以为这样他总该答应了。
校外奶茶店第不知道多少次“偶遇”,边藤点了他常喝的八分甜,借口顺路,光明正大地走在他旁边。
回校的路上一直是她在说话,她本来就不是话多的性格,主动找话题已经足够费劲,谢逢周又很少接茬。
她意识到这点,掩饰失落地低头喝了口奶茶,八分糖是齁嗓子的甜。
正皱着眉,有辆共享单车擦着她的肩膀飞速驶过。谢逢周把她往里轻轻拽了一下,避开车,好整以暇地问她。
“好喝吗?”
他难得开口。
边藤微愣,违心点头:“嗯。”
谢逢周平心静气地望她一眼:“你平时都只喝三分甜,没必要因为我就勉强自己,也没必要故意制造偶遇,你们校区在东边,从西门绕回去很麻烦吧?你肯定知道我刚刚在店里是装作没看见你,就像现在我一直让你走在人行道外边,不觉得憋屈吗?”
“……”
边藤捧着奶茶的手顿住,对视上他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对你真的没感觉,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大家都挺忙的。”
谢逢周一如既往地直白扎心,把指节勾着的那杯没有动过的奶茶递给她,“祝你早点找到比我更甜的瓜。”
这算是彻彻底底的拒绝了。
边藤接过奶茶,看着他漫不经心地对她挥了挥手,转身消失在校门口的落日人潮里,和拦住篮球的那天一样。
她低头喝了口他的。
刚刚好的三分甜。
边藤后来想过很多次,谢逢周这样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看见岑稚的那一刻,她承认她最开始话里带着点不甘心的锐利。
她没有遮掩。
都是女人,岑稚察觉到了。
但她很坦然地接受了她的打量和不太善意的锐利,眼神温和干净。
她主动询问谢逢周的大学生活时,边藤发现,她对谢逢周这个人的喜欢大于对周围所有不友善的防御。
她和谢逢周是一种人。
心里装着颗自转的行星,不会因为任何人或事改变运行轨迹。
边藤以前很好奇,谢逢周如果谈了恋爱会怎么样。
听完走廊上的对话她知道了。
骄矜和脾气全融化成糖水,他跟岑稚在一起,完全是不用拧的甜。
–
九号晚上,方子奈看完外公从国外回来,约岑稚出去喝酒。
岑稚刚遛完五折,站在玄关换鞋:“前几天感冒了在喝药,不太想喝酒。”
方子奈问了两句,知道她病好了,在电话里撒娇:“你明天又要上班了,再约你就得等你有空。过来嘛,不喝酒也可以呀,我给你调果汁。”
岑稚最抵抗不住别人和她撒娇,关系亲密的不论男女,一撒一个准。
是有段时间没见面了,答应下来。
酒吧还约在Tulk,岑稚和程凇没有彻底说开的那几个星期,都在有意避开这家店,现在反倒是没什么所谓。
她想过会碰见熟人,但没想过会碰上跟谢逢周要微信的那个JK姑娘。
曲晟抱着胳膊站在二楼扶手那儿,任由小姑娘扯住他的袖子来回摇晃,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岑稚离得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顺着台阶往上,谈话声渐渐清晰。
“……姑奶奶,你哥可交代了,让我看着你点儿,别天天见到个好看的就往人家跟前凑,你还是好好学习吧。”
“我就在好好学习啊,部门学姐让采访医护人员。”小姑娘眼巴巴地望着他,“你帮我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嘛。”
曲晟使劲儿把自己皱巴巴的袖子从她手里拽出来,头疼:“医护人员海了去了,你非可着秦厌殊霍霍?”
眼角余光瞄到个纤瘦背影,像寻到救星似的立刻喊人,“岑妹妹!”
“……”
岑稚在听见八卦主角不是谢逢周的那一瞬间就丧失听墙角欲望,正想悄无声息地退场,退到一半被逮了。
她整理下表情,微笑着转过身,露出点恰如其分的开心,“好巧。”
“你来得正正好。”曲晟赶紧把烫手山芋扔给岑稚,对明绛介绍,“这你岑岑姐,你肯定知道。人家临安大新传毕业的,现在在你外公报社上班,让她好好教教你怎么筛选采访对象。”
说完拍一拍岑稚的肩膀,递给她个‘帮我拖住’的眼神,去旁边接电话了。
岑稚和明绛四目相对,小姑娘冲她眨巴眨巴杏眼,笑眯眯地主动道:“岑岑姐,我是明绛。上周吃饭我去爷爷那了,所以你没在谢家见过我。”
居然是谢逢周的表妹。
谢施安说的绛绛姑姑就是她吧。
心里不痛不痒地硌了许久的小石子被踢飞,岑稚心情莫名舒坦不少,温声问:“你们部门要采访医护人员?”
“我……”明绛其实就是想找个借口接近秦厌殊,现在遇到专业的,眼珠心虚地滴溜溜转,支吾两声,忽地想起来,“诶岑岑姐,你临安大的啊?”
“嗯。”
“怪不得。”明绛恍然。
岑稚:“怎么了吗?”
“怪不得我哥读大学那会儿,隔半年就去临安一趟。”明绛笑道,“我还以为他去旅游,原来是去找你呀。”
“……”
岑稚怔住,看着明绛没说话。
她在临安的大学四年,好像从来没有见到过谢逢周。
也和他没有交集。
所以他是去找谁。
–
被明绛缠着加了微信,岑稚回到方子奈订的包厢,心思早不在这了。
方子奈靠在她旁边聊天,聊的什么岑稚一句也没听清,满脑子想的都是前些天在医院,边藤说的第二个秘密。
喝完一杯果汁,岑稚把手机拿出来,点进购票APP,输入了串身份证号。
手指在查询键上停了许久,又把号码全部删掉。种种微妙感叠加在一起,让那个最不可能的猜测朦胧冒出头。
他初恋也在临安?
那么巧的吗?
……应该是巧合吧。
岑稚难得有些烦躁,把玻璃杯放下,捞过调好的玛格丽特一口闷掉。
想着晚会儿还要回家,她没喝太多,待到九点就和方子奈说了再见。
Tulk门口泊了一溜豪车,岑稚绕开准备去路口,碰巧有辆刚停好的帕加尼开了车门,有人从主驾下来。
冬日昏沉的穹顶被各色霓虹映的灰扑扑,四目相对时,两人都愣住了。
路口驶进一辆柯尼塞格,漆色是很拽的哑光黑,很是招摇惹人注目,在岑稚不远处停下,冲她闪了闪车灯。
主驾车窗降下。
跑车主人神色寡淡地望向这边。
岑稚站在两辆车中间,有那么几秒钟的恍惚,像回到了黎安酒庄的后院。
她很快反应过来,温和疏离地对程凇点了点头,转身走向谢逢周。
“岑稚。”
扶着车门的人冷不丁叫她,声音有点哑,“程凇不要了,哥哥总得要吧。”
岑稚脚步一顿,回头看他。还没看清程凇的表情,又有道声音开口。
“岑稚。”谢逢周手肘支着车窗边沿,漆黑的瞳仁里情绪不明,语调散漫冷淡,“你再多看他一会儿,今天晚上在我这里可能会不太好过。”
他的语气明明也不算凶,岑稚却感觉后脖颈冷嗖嗖的凉。
二话不说立马转头上车了。
岑稚上次坐这辆跑车,还在谢逢周带她在青城半山俱乐部飙车的时候。这次的车速虽然不如上回的十分之一,但和一般赛车比也不遑多让。
主驾那少爷打从她系上安全带起,就面无表情地一脚油门轰上路。
车窗玻璃没关严,劲冷的寒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吹得岑稚耳膜嗡嗡直响,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