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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皎握着杯子的手一动,水面波纹荡漾。他眼睛忽的飞扬:“凡人修道求仙,本就是逆天而为。不就应该有改天换命的志气吗?”
江芙发现东海的这位太子,不说话则以,一说话原来这么好听。
但是她心里的忧恐,还未完全散去。她道:“我若还插手别人的事,譬如刘渔。这是不是狂妄了。”
会给当事人带来,不可预测的改变,命运将诡谲起来。
这个问题,太子皎没有立马回答。他从来真正关心的,很少很少。也只和自己有关。
他没想过再浪费精力去管别人的事。
只是这一次,他却偏偏这样了。
太子皎道:“想做便做,能承担后果就不是狂妄。”
“存活一世,不就是为了随心而行吗?
这几天里,江芙心里已隐隐有了答案。
她起身行礼,笑得轻松而明澈:“我想,我修仙求道,亦是为了遇到像殿下这样潇洒澄明的人。”
太子皎耳根浮起淡淡红色,他道;“江道长,我心亦是如此。”
第82章 姑娘高姓
◎在腾升的热雾里,她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了。◎
天幕红紫;山风浩荡,穿人肺腑而过,清透无比。
太子皎与江芙在洞府里谈了会儿话后;便出来领略山间之美。
望着千重叠岭的浩伟,二人又复谈起。
江芙问了太子皎一些修行的问题。二人虽然一修人道;一修妖道。但在术法上;所有修炼生物相差不大。
说累了,江芙坐悬崖边。晚风拂起她的裙摆,像只纤弱的蝴蝶。若是卫氏或者素雪看到了;恐怕心都要吓出来了。
可她已不再是柔弱,只能逃的蝴蝶。
江芙伸出玉白的手臂,挽起耳鬓的发丝。太子皎的袍子;猎猎作响。
群山之间;弯月已经朦胧隐现。
她声音不大;却很坚定;道:“我不只是想入鹏水击三千里;飞九万里。”
她低头抚摸崖边瑟瑟发抖的青草。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太子皎没有说话。
江芙有些失落;这句话出自儒学大师马一浮的文章。
她年少时第一次听这话,是听不懂的;只觉古文无趣无聊。
真正懂其中意;竟是置身处地在千年之前。在这样一个,无时无刻不充斥压榨剥削;等级分划清晰的地方。
像太子皎生来就尊贵无比;就算受委屈;也绝不会像普通人;抱头痛哭;无能无力。
所以……江芙抬首瞥向他的侧颜,如玉雕琢,无不显示与生俱来的矜贵优渥。
他不能体会到,生活在底层的人,是如何每天携着恐惧、忧愁、无奈的情绪,重复的生活。
她割下食指一滴血,血珠落在青草瑟缩的长瓣。
太子皎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他抬起江芙的手,蹙眉道:“未想这草竟如此异怪,竟能吸……”
他另只手指腾火,要灭了这株草
“不是,是我想送它的。”江芙抽回自己的手,看向在劲风中茁壮成长的青草。
太子皎不解:“为什么?”
江芙:“因为我看它在这山间很辛苦的生存,所以我想帮它一把。”
太子皎心中不由感叹凡女的善良。只是……
他道:“一念之善,不一定会种下善果。若是恶果,你还要承担恶因。”
“殿下。”江芙看向他,晚风里他如玉石般皎洁,容貌气质衣饰无一不显示他的尊贵。
“我愿意承担这未知的风险。”江芙看向崖边向她抖动的青草,“在我的很久以前,我受到过许许多多人的帮助。即使见不到他们了,我也想把他们对我的善意回馈出去。”
她小学时候,妈妈下班晚。她本来要饿肚子,但每回都是邻居阿姨叫她去吃饭。
她中考时落了准考证,是司机师傅耽误工作时间,陪她找到了证件。
她高三,被繁重的学业和压力困扰时,是远隔千里的网友鼓励她,安慰她。
……
她回望过去的人生,除了父母的保护陪伴,还有一个个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的善意,才让她快乐无忧地长大。
她以前的世界,不是没有恶意,但是那些伸出的善意,拯救了她,保护了她。
这种精神和善意,浸透江芙每一根骨头,每一节神经,每一寸肌肤。
铸就了她的人格。
即使在腐朽的年代,也磨灭不去。
所以在她有能力时,无法对这世间的悲惨冷漠。
纵使她以后能成仙,可是她的本源是人。
一个人的最高价值,是实现他的社会价值。
她不能理解和支持“任是无情也动人”。
她这样的想法,也许现在这个时代的人不能理解。
黑沉的天幕下起细雨,她身旁站着人,又像没有站着人。
她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和定义了。
“殿下既有要务在身,那我们日后再聚。”
她望向南边,深沉的夜里透着瑰丽妖冶的红。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十日。
山河明明稳固,却异象频出。
南方的八月,已进入秋季,下雨的天气总是很少了。
而泉州府惠安县下了三天三夜的雨。
雨水滚溅,街道被冲刷的干干净净。可天总是阴沉沉,不见日光,笼罩在阴云密布里。
偏生南方气候炎热,不因下雨清凉。又潮又湿。
街头的小巷里,一座杂草丛生的府宅,不见往日的轩丽整洁,甚至有一两间精舍毁塌。
行色匆匆的路人,看见撑伞玉立府前的女子。不由好心提醒:“姑娘,下雨天的,还不快回去。这里晦气。”
姑娘抬伞侧首含笑,从雨珠帘幕里隐约露出绝色。“多谢。”
路人有些害羞地低头,然后恋恋不舍地归家。
撑伞的姑娘没有回家,她的视线重扫破败的季府。
一个男人跪在雨水里痛哭,双手双脚因多日泡水烂皮浮肿。
古朴的府宅前虽然被查封,但是因为连下几日大雨。已差役在此值班。
偶尔有过的县民,也会绕道而行,远离这个疯了的男人。
季成和抬首,望着这阴沉无晴的天,仿佛预示了天地没人会为他做主。
他的哀嚎痛苦哀求,在慢慢隐去,被强压在心底。破烂的双手握紧成拳,阴翳渐渐遮挡他的双眸。他眼前出现大片大片的血。
雨还在下,不为他家的兴盛而停留,也不为他家的败落而停留。
只是头顶的雨水渐渐小了。但他还是觉得阴,冷,阴到骨子里的冷。
他目之所及,是素裙云鞋,大家闺秀的做派。
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在雨雾里,在秋香色的伞里,看到一张不真切的丽容。
多像他梦里逝去的姑娘。
季成和一怔,久久不能醒,有些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真实。
“起来。”清清的女音响起。
他犹疑,害怕这是迫害。可他没有家人,没有财产,朋友亲戚疏离。他一无所有,又有什么好图的?
他定定看地上的血水,又看看忍住胃里的冰冷恶心,摇摇晃晃站起。
季成和跟随女子到一家客栈。
原本嫌晦气的掌柜,看到指头大的金裸子,什么话都不说了。点头哈腰请他进去。
他以前岂非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
洗了热水澡,换上新衣袍。虽然是布衣,但是他终于有片刻的安稳。
他连饭都顾不上吃了,直接倒在床上睡到第二天。
小二为他端上香喷喷的米饭和饭菜。
他无法抗拒生存的诱惑,他不能死,他还想活着。
所以季成和住了别人付的客栈,穿了别人买的衣服,吃了别人买的饭菜。
等温饱解决,他敲开了隔壁客栈的门。
白衣姑娘坐在窗边赏雨,粉如花瓣的指甲在雨水里鲜活娇艳。
在阴沉窒息里是生机,是鲜艳。
“姑娘,多谢你。你有什么需要在下去做的。”家族的覆灭,让他明白世上没有白吃的饭食。在这个时候不随众人躲避他,还接济他。
实在是他需要感激的人,只是……
季成和道:“姑娘可否宽容我一些时日,等我报了仇,我就……”
白衣女子收拢手,走到桌子旁,道:“季公子请坐。”
“我不是挟恩图报,我是来报恩的。”女子的眉眼清灵至极,不笑时若云淡淡的,笑时似春风醉人。
近距离看她,更像了。
他垂下眼,没想到有人来报恩。
昔日他季家施救的人,不论贫富,无一站出来帮忙。甚至在他雨里落难时,都没人张开一把伞。
“我曾受季老爷一饭之恩。今日便是来还恩的。”她眉眼掠过黑沉黑沉的街道。
雨水滴答滴答,顺着屋檐落下。女子手执茶壶,倾倒两杯暖茶,听他讲述季家的事。
季成和知道,一个女子,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为他季家翻案。只是他心里太苦太涩太恐惧太愤恨,这个女子又像他心底那片皎洁的月光。
所以他想给她说说。
“宫里每两年换一批贡品商号。为天家献物,本该是极大的荣耀。可是……”他咬牙切齿,苍白的嘴唇咬出红珠。
他浑身战栗,痛苦和无望像倒翻的岩浆灼烧他的脾胃。每次回忆,都让他感到置身火海,身上甚至传出烤肉的味道。
一杯袅袅清茶送到季成和面前,“季公子,喝茶。”
季成和一怔,低声说了谢,喝下暖茶。其气沁人心脾,其味甘苦合宜,其色碧绿,嫩叶浮上。
心中那股焦灼的烦躁被压下。
“这是什么茶?”
“峨眉山的竹叶青。”
季成和赞叹一句“好茶”。
他恢复镇定,继续道:“可是小人当道。给皇家供物,不仅挣不到什么钱。宫里的太监还会挑肥拣瘦,甚至故意贬斥,商贾只得到赔钱过他们这关。”
“我家是供些牛角、橄榄、贝雕之类的地方特产。”他无奈地扯出一抹,比苦还难看的笑,“也正因如此,被挑剔的地方会更多。我们家原已按照惯例打点了钱。谁知道……”
“县里的丝绸大户莫家也给了太监钱,献上许多上好丝绸。要我们所献贡品不合检。”
“我家知道的太晚了。等知道时候,已经被扣上欺君之罪。莫家还勾结了县官府官,审理此案,要我季家家破人亡。”
一直默默听的白衣女子,问:“为何莫家要针对季家?”
季成和叹了口气:“我家做杂货,莫家做丝绸,原是不相干。只是这地方离海近,西方的毛夷时常来这里贸易交购货物。”
“我看中了他们的西洋布,虽然不如丝绸精致华美,但是轻盈便宜。于是我家就进了这些西洋布,打算卖给做工的穷苦人。未想,是城里的富人尝新鲜,先买了这样的布。”
“西洋布不仅在穷人那里卖得好,也在富人那里有销路。”白衣女子望向他冷白冷白的手,“莫家的生意下降,所以才要对季家,痛下杀手。是吗?”
季成和颊面微僵,嘴唇蠕动片刻未语,最终点点头。
“敢问姑娘高姓?”
“你好,季成和。我姓江。”江芙握着热茶杯,扫向他。在腾升的热雾里,她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了。
第83章 梦魇
◎他们没有一个上前帮助我。只视我为怪物,躲避我。和六十年前一样。”◎
江姑娘;我要报仇。
这是季成和的执念。
江芙道:“莫家再怎么厉害,也不能磨灭所有的证据。我们找到后就能翻案。”
面前这个男人,有二十多岁;介于青年与中年之间。但是他眼睛里已经没有青年对这个世界的理想梦幻,他已经不相信了。
“不可能;他们沟壑一气;是绝无人出来住持公道。”
白衣女子垂眸:“那我们该怎么做?”
季成和激动道:“烧了莫家的宅子,县官的宅子,再去府里烧了知府的宅子。最好官署也烧了!”
男人失去了理智;面色涨红,青筋露出。
素手又递一杯茶,季成摆摆手:“茶虽好;但在下无心情好。”
江芙对于他突然转变的情绪;并不惊奇;反而慨叹自己来晚了。
江芙跟着他;走出尚有亮光客栈;融入阴雨绵绵的街道。
“雨小了。”江芙悠悠道;转首间;那家飘着旌旗的客栈慢慢模糊。
走在前面的季成和露出笑容:“雨小了,正好可以开始了。”
他走到与季宅相反的那条街。
“真的要这么做吗?”江芙伸出手;用帕子擦拭他额角的雨水。
季成和一阵眩晕。秀眉丽容;睫毛浅浅沾着雨水,像蝴蝶的双翼穿梭在雨露的花丛。
莫丽娘温声唤道:“季哥哥。”
他捂住胸口;渴求地望着她;又不敢上前。“丽娘。”
“季公子;还要去吗?”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温软的花朵;绚丽的蝴蝶;昔日的故人,在瞬间消散。什么都没有,只有阴沉沉的巷口。
他直起身子:“去!”
江芙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