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懒洋洋的花猫从墙头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然后继续伸出舌头舔~舐自己胖乎乎的爪子。
天下的猫都一样。
热爱阳光和关注。
姜鹿尔的憨憨在她第二次消失后没有挺过去; 暹罗猫浓厚的感情纽带一旦失去; 就会像失去阳光的植物一样慢慢枯萎,抑抑而亡。
程砺忽然失去了继续向前的勇气,在他的一生里; 极少有这样软弱的时候。
这诸神近乎怜悯的念想一旦被击破,留待的不过是新的落魄。
他便站定了。
可爱的小男孩扯着袖子忽的一顿,便疑惑回过头来; 眨了眨眼。
“去我家吧,我娘做饭可好吃了。”他着急得献着殷勤。
程砺柔软了神色看着他; 正想着怎么拒绝。
他已经扁了嘴巴,用委屈的声音又重复了一次。
后面跟过来的孩子们已经近了。
他飞快左右看了一眼,眼睛里已经带了水意。
程砺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小男孩已经要哭出来了; 这时候他听见这个陌生的叔叔说:“好。”
一个英俊挺拔的男人带着一个小男孩一大一小走在铺满花枝的围墙下,两旁不时有目光追随过来,年轻的女人或者年老的女人,大多头上簪着一朵鲜花。
一直走到了最尽头,有两间铺面联合起来的宽阔门厅,里面悬挂了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轻纱,各种细小的切割珠分着颜色摆放在一起,小男孩走到了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喊着娘~亲。
但是却没有人应。
空气中仿佛有某种熟悉的味道,程砺的心跟着小男孩的呼声一起微动了动,他不由自嘲,趁着小男孩走进去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转身走了。
他刚刚走了两步,突然前面出现了一朵花,程砺低头一看,是一个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她手里握着一朵花。
“你是小石头的爹爹吗?”
原来那个小男孩叫小石头。
“这个送给你。小石头帮我抢回了我的娃娃,这是送给他的。”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给他?”程砺问她。
小女孩摇了摇头:“小石头说,男子汉不能娘娘腔。”
“那你为什么又要送给我?”程砺今天耐心格外好。
“叔叔就是一头花也不像娘娘腔。”小女孩把花塞到他手里。
程砺看着那花心头一跳,这是多多岛特有的鸢岚花,一支绿植,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一支浅粉,一支浅蓝,如同鹿角形状,是他曾经在后院种的最多的花,也是姜鹿尔最喜欢的花。
“这花真好看。”
“嗯,姑姑种了许多呢,大家都喜欢,但是只有我能摘。”
“姑姑?”
“姑姑就是小石头的娘啊。”
小姑娘翻了白眼,她大概也觉得大人无聊,转身跑了。
程砺手握着一枝花,转头看着小女孩跑步离开的样子,然后他又看到了那个小男孩,这一回,他的旁边站着一个高出一个半头的男孩子,看上去底气十足,一边走一边开始告状。
“刚才就是钱文杰、李多建他们带头抢我妹妹的花,他们还骂我,说我没有爹……”
“你怎么没有,我爹不就是你爹吗?”大男孩教育他。
“你爹怎么会是我爹?”小男孩不明白。
大男孩显然觉得解释没什么用,他摆摆手:“以后你就知道了。他们可打你不曾?”
小男孩得意摇头:“他们才不敢。”
他撸起袖子,眼看大男孩走得快了,便迈开小短腿追上去,一边喊道:“小宝~哥哥,你等等我。”
大男孩矜持又自得:“这是自然,我邱家的名号也不是白混的。”
程砺开始觉得呼吸有点迟滞,明媚的阳光和花香中仿佛蕴藏着某种危险,让他不由自主绷紧了脊背。
“你说你叫什么?”他扣住了大男孩的肩膀。
“咦。大叔叔你还没走?”小男孩这才注意到程砺,他看到了程砺手里的花,“你竟然摘我娘的花——”
“你说你叫什么?”他又问。
大男孩有些不耐烦,但是衣冠楚楚的程砺看起来毕竟不是坏人。
小男孩便回答:“这是我的小宝~哥哥。”
“邱小宝!”不远处的门房走出来一个高大彪悍的男人,他站在门口喊着邱小宝的名字,警惕的看着程砺。
程砺走过去,男人挡住他的去路。
“我认得你。”男人说。
程砺抬起头,目光漆黑,里面巨浪汹涌:“邱三公子好记性。”
“你来这里干什么?”邱三公子问。
“和三公子一样。”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你知道我在找什么?”
“……”邱三公子没说话。
两个男人几乎站到了一起,同样的身高,互不相让的凌厉气势。
“我以为邱三公子现在专注在新加坡的发展了。”程砺问。
“我也以为程先生放弃实业专注倒卖了?”
“和我说了这么久的华语,不会委屈邱三公子吗?”程砺语带双关,“我记得邱先生都是看海峡时报,平时交往都是讲洋文的。怎么会来这样的华人区?”
邱三公子面色有些难看,他几乎不自觉悄悄看了一眼身后,身后并没有人。
程砺已经错身过去了,邱三公子转身按住他的肩膀,就是这个时候,程砺一手按住他的胳膊,转身反手扣住他的胳膊,邱三公子另一只手被他反手捉住,正好双手交错锁住喉咙。
这样大的动作,但是房里没有一点动静,程砺快速向前,几乎一个扭转,同样的体格,但是见过血的男人和在有分寸训练出的强壮的差别立刻显露出来。
邱三公子的花招在程砺几乎没有多余动作的绞杀下溃不成军,勉强站在了门外。
程砺厌恶这样的人,即使有同样的面孔,但是他们的心已经和华人截然不同,他们早已迫不及待斩断了和祖先的联系,甚至以自己的华人面孔为耻,如果有一天当祖国荣誉时,他们会沉默别扭分一杯羹,同时还要去骂一骂这一杯羹里掺杂了多少血泪,而现在祖国如此弱势,他们只会迫不及待站出来,用英语讲述他们自小的海峡生活。
他更厌恶的是,这样的人,也在觊觎他最珍视的某个人。
仿佛某种约定的默契,剩下的局面里面谁也没有吭声,但是彼此的动作更加狠辣,沉默的男人就像红眼的野鹿,在外间的大街上彼此拳脚相向,心中更多的情绪在拳脚中挥洒。
邱小宝跑回来,刚刚要说话,被他爹一眼睛瞪了回去。
小石头看见哥哥不说话,也不吭声站在那里。
半晌,他偷偷转头问邱小宝:“小宝哥哥,你买谁赢,压一赔二。”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程砺看着地上的邱三公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松开了衬衣领口,外套也脱了下来,他捡起来,拍了拍灰。
“我赢了。”
邱三公子想要起身,一时没有站起来,他喘着气:“这可不见得。”
邱小宝这时候就像一个小小男子汉一样扶着他父亲:“我要去告诉姜姐姐。”
这样的动静,并不需要再去说什么,邱三公子保持着他绅士的派头,在四周探头探脑的女人的注视下站起来,他转头看了看店铺深处,没有再阻止程砺。
程砺没有刚刚的神气,他环顾四周,一切都是这样的安静。
但是最里面的门没有关。
程砺慢慢走过去。
一直走到最里面,拨开了里面的纱帘,他终于看到一个人。
程砺忽然忘记了呼吸。
他曾经预想过无数的情形,他可能会遇见她,可能会见过她。
在梦里,在心里描摹了无数这样的情形。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形。
她静静坐在一张椅子上,安静的靠在后面,一双眼睛,沉默而又安静看着他。
她的眼如蜂一样的黑。
他想要按住自己的心跳,但是,心却跳得更厉害了。
里面的女人只是看着他,好像知道他早晚会出现一样。
昏暗的室内遮掩了她大部分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睛莹莹生辉。
“鹿尔。”他叫了一声,声音嘶哑,好像沉默了多年的城门,正在缓缓被推开一般。
“鹿尔。”他又叫了一声,声音微微颤抖,仿佛害怕惊跑了她。
滚滚惊雷在他心里徘徊而过。
如果她就在这里。
如果她还活着,那么……他的心腔突然涌起了一种奇异的幸福,这样汹涌的情绪,几乎让他眼眶红了起来。
小石头。
程砺。他念着那个名字,也许……石头,这是寓意吗?
第六十八章
姜鹿尔已经习惯海边潮~湿的风; 热烈的阳光。
她的眼睛畏惧强光; 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带着墨镜; 偶尔还可以客串一下年轻的盲女; 这是那场战火留下的后遗症。
那一天; 在最后的时刻,是居居带着它的伴侣从天而降; 直接从窗户中撞了进来,用庞大的身躯和力量为他们争取了微弱的时间; 但是这一点时间也仅仅够她快速攀出去,但在她向林深伸出手的时候,他却没有伸出手; 而是用尽了全力站起来; 猛然挡在了她的面前。
最后那一瞬间; 他挺拔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低声嘟囔了一句。
不知道从前门哪里先响起第一发子弹,整个寕圜瞬间被枪声覆盖; 山间的别院集体沉默着,简温的下属在最后的时候将枪口对准了她们。
林深挡在她面前,脸上的笑被痛苦扭曲。
“啧——好痛……”他嘟囔着; 血从他的嘴里涌~出来,他还在说话; 但是枪声淹没了他的话。
居居拖着她奋力往外跑,姜鹿尔听不清声音,只看到了他的口型。
他说; 幸好不是你。
那一瞬间,她的喉咙也像被堵住了,她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胸口沉闷如同千斤鼓槌在敲打。
眼泪在脸上蔓延,她无声哭起来。
她何德何能。
更多的弹火落下,她听不清声音,泪水在眼睛旋转,火光映射其中如同针扎,她伸手遮住了脸,眼泪从指缝中流下。
是怎么离开的她已经不记得了。
居居长成了挺拔高大的模样,伸开手几乎有她四个人宽,它脸上的毛发被烤焦了,一边低声闷吼一边攀援离开。它是跟着林深一路前来的,这么多日子,它变了很多,既胆大又果断,但是对她的热情和感情没有变。
她跟着居居回到了森林,那是居居的家,也是林深的家,但她只是遥遥看着达雅族人的长屋,没有前去。
族里更多的新生命即将诞生,她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看着他们开始修建新的长屋,把新鲜高大的柱子竖立起来,把鸡血扫在木柱上和地洞里,将糯米槟榔烟叶摆了许许多多,这个新的长屋里面也留了林深的位置。
但是他再也回不来。
在一个深夜,所有人跳舞唱歌庆贺完成之后,她悄悄出现,在一根木柱上刻下了林深的名字,留下了她所有采撷的冰片。
那一天之后她便离开了森林。
姜鹿尔没有去看程砺,这个名字,仅仅是想一下,就觉得心口一疼。
她既没有办法去怪他,也没有办法认同他的选择。
那个夜晚,简温用枪抵在她腰间的时候,问过她的话。
——如果程砺知道你在这里,仍然下令,你会怎么想?
那时候她回答:死都死了,还能想什么。
对啊,只要开枪,那么在他眼里心里,她应该已经死了。
取舍是他的事。
生死是她的事。
她不能责怪他为了大局曾做什么事,不能责怪他的抉择,就像不去深想简温曾经告诉她的那些传言,他说你以为能在这场争夺中周旋走到最后的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只是愧于在这场变数中死去或者为她而死的人,亦或谈不上责怪,自然也就谈不上原谅。
也许,就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消失在那场事故里,也好。
但是,她怀~孕了。
冥冥中好像总有无形的绳索将他们的命运捆绑在一起。
她选择离开森林的时候,去见了昌阿伯,这是现在唯一可以帮助她的人。他现在有了养家糊口的小本行,妻女不必受辱,日子能过得下去,连脸上的皱纹也顺带平整了许多。
昌阿伯看着她意外的惊喜,将她好好邀进屋里,在这里,她睡了一个平稳的长觉。
她并没有将自己和程砺的关系对昌阿伯和盘托出,但是昌阿伯也猜到些许,在这件事上他像父亲关心女儿那样选择了缄默。
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