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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眯起眸子,轻笑了声,道:“漱玉,进来把窗合上。这花胆子愈发大了,竟敢飘到爷指上。”
“是”漱玉面上恭敬走上前去合上窗棂,边走边在内心腹诽道:“主子也真是的,哪能怪这花。若不是这风儿借势,它哪敢飘到您这?”
“回头拨几个人到院内小厨房,爷的院子可不是日日吃糠咽菜的!那几个刁奴既然喜欢,便卖了,卖到北边儿去!要吃就吃个够。”
段殊将那花瓣轻轻放在沉香楠木桌上,精致的眉眼上挂满冷色,眉间凝着不郁。
“是。”春晓应了声将将要行礼告退,又被段殊叫住。
“回去告诉世子妃,自行去挑几匹丝绸,府内无需为几匹绸缎起争执。”语罢,他便继续看那案牍。
春晓回了苍梧院内。
见桑桑翘着脚尖,坐在软塌上看一话册子,绣鞋上粉色的绒球一晃一晃霎时可爱。她低头唇瓣张了张又阖上,终是没有说话。
桑桑翻了页话本子,见里头穷书生考中了探花郎,将要去小姐府上求娶佳人。
抬头缝隙间看见春晓拿着细帕子在桌边,反复擦桌边一角,不复往常伶俐模样。一时生奇,便开口问道:“春晓,发生了何事?”
她像是一惊,一手往右,手肘撞的桌上花瓶底提溜转了个圈儿。
她忙提了前侧衣摆跪下请罪“回世子妃,是奴婢莽撞了。想起适才遇见世子爷身前人,说,说小厨房内那些子刁奴不用再待在院内了,已安排好去处。”
桑桑放下手中话本子,眼角眉梢挂了些雀跃,如此看来夫君是替自己出气。
她越想越是这样,不然为何自己前脚发作了人,后脚就不用再看见。她抬手托了托腮,这下好了不用想那几个婆子要不到绸缎回来该如何应对。
几缕青丝从耳边滑落,衬的如玉容颜白皙似雪,她眉睫眨了眨,灵动若展翅欲飞的彩蝶。
“这是好事。你莫要想太多,夫君今日几时归?”桑桑让春晓起来,忽想起她说见到段殊身边人,连忙问道。
“许是申时归的。”春晓低头不去看桑桑满怀期待,两腮微红的娇俏模样。
这样,许是心里会好受些。
一报还一报,夫君既帮了自己,那怎么说自己也要有所表示。
思及莫嬷嬷前段日子让自己为段殊缝制里衣,自己绣艺不佳,绣不出外袍上精美绣样,但还是能做一做里衣。
反正穿在里头,用上好细棉布裁了裁,依着尺寸做成成衣。绣上几只鸳鸯,嫩竹便好。
她让墨画取出箱笼里的一素白里衣,借着烛火明亮的光细细再看了一遍,确认针脚细密,嫩黄的鸳鸯伸出的翅膀好看的紧,衣袖边还点缀了青竹。
越看越满意,桑桑满心期待叠起衣裳放于床榻上,等着段殊归。
这一等便等了一个时辰。
墨画提了茶壶沏了壶茶,满脸不忍道:“主子,时候也不早了。不若便先沐浴,过会儿出来了在等世子爷。”
言下之意便是莫要再枯等下去。
桑桑闻言抿了抿略微干涩的唇瓣,扭头望了眼窗棂。
夜色如潮水汹涌而来,院角种的墨竹萧索,细细密密的竹叶遮了点月色的光辉。
她眨了眨眼,觉得眼边略微发紧,心头无端涌上一股子委屈。
用帕子抹了抹眼,看向墨画:“替我去净室放些水,加一些前段日子做的玫瑰花露。我要好好沐浴。”
墨画见着主子眼底蕴泪,心头无限怜惜。
这般美人,为何世子不喜?
泡在温热的水里,氤氲的水汽蒸腾,慢慢升空。
温热的水流徜徉肌肤而过,玫瑰香露弥漫开的味道微甜,桑桑觉得心头好受了些。今日身子不爽,便在水中泡的久了些。
未曾想到屋外头段殊踩着夜间露水归来。
本以为回到院内,那女人会又惊又喜迎上来,毕竟今日自己替她收拾了残局。
那几个婆子还有些是大夫人,柳姨娘院里人,换做他人,哪能说卖就卖。
坐在太师椅上半晌,取了书柜上头摆的兵书,翻了一页又一页,里头竟无一动静。他皱了皱眉,觉得今日自己甚是奇怪。
捏了捏眉心,为何自己会想见到北陌桑?为何自己会为她收拾残局?为何还想拥她入眠,见她展颜欢笑的样子?
段殊张开手心,瞧了瞧。
掌心纹路清晰,指节细长有力,未曾有竖纹。
据闻西域有奇蛊,中蛊者会对身有母蛊者爱的如痴如狂。可观掌心,有无青色竖纹辨之,若已至臂肘,无药可救也。
他闭了闭眼,竟想到如此荒唐事。
听的净室有动静传来,他睁眼看了过去,正巧看见桑桑裹着及肩襦裙,未着披帛。饱满□□在夜色里白的晃人眼。
正主一手扶着胸前衣襟一褶,深深沟壑掩不住。两只嫩嫩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中,羊脂玉般细腻,段殊尤记得那触感。
他别过眼,喉结滚动。
外头静悄悄的,桑桑正想着抱怨出阁前备下的襦裙已太小了。粉唇正嘟囔起,却一眼看见坐在太师椅上那男人。
一时喜尤胜过惊。
往前那些难过一扫而空。
她娇娇俏俏喊了声夫君,提着裙子下摆跑了过去。
旖旎的玫瑰花香将段殊紧紧包裹,正如桑桑,含娇欲绽,似可采撷的饱满多汁果子。
待脑子反应过来,桑桑已将两只光溜的胳膊环上段殊的一只手,光洁的小脸望向许久未见的人。
后知后觉想起今日穿着不妥,她两腮染上粉红。
段殊无声无息动了动手,伸手将人拉起,一掌握住那纤腰。
扬了扬眉道:“夫人今日穿的是什么?”
他起身,低头看向桑桑,却不想襦裙似是不太合身,被撑的起了褶。此处,正好可看见春光无限。
“莫不是府里短了你的用,竟无像样的衣裳。”
桑桑闻言嗫嚅了唇,眼底热切消散了些,答道:“这是我在家中作的夏裳,却不想近些日子圆润了些,不合适了。”
提及女儿家的事,她说道圆润时,玉足蹭了蹭地上厚厚羊绒毯,羞赧低下头。
段殊看着她,手底腰肢依旧纤细,圆润的怕是只有。
思及此,他眼底晦暗深了深。
桑桑怕继续待下去他会继续揪着自己,自己惧热,夏日里不喜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中衣。
她忙跑向床榻,在榻间翻找一阵,记得适才中衣明明放在这。
段殊不知她又想耍什么花招,便无声无息跟了上去。
见她撅着身子,在床榻上翻来找去,一番姿势欲拒还迎。
终于,桑桑在被褥边八角阁上找到中衣,笑着转身献宝似的递给段殊,“夫君你看,这是桑桑这段日子为你缝制的里衣,你可喜?”
段殊接过,坐在榻边细细观看,心下想着这女人倒懂得投桃报李。
看到手里的衣裳,他扬起的嘴角僵了僵,原本夸赞的话说不出口。
思忖片刻道:“夫人这鸭子绣的倒是活灵活现。这袖边的水草选的针线绿的很。”
越说桑桑面上欢悦越少,两手攥了攥。
“不过这衣裳你留着便罢,小爷我暂时用不上。”段殊扬了眉递回了这衣。
瞧见桑桑面上落寞,问道:“你可是为今日我说的话难过?”
桑桑接过那里衣,心头默念这是鸳鸯,翠竹。安慰自己绣的丑,夫君瞧不上也是正常。
忽然听见这话,愣了愣神,抬眼带着疑惑。
段殊眯了眸子,道“你不知?那我便再说一遍。”
“前月宫里赏下绸缎,本该有你两匹。既已被段皎领走,此事是她之过。但望夫人莫要因此起争执!”
自己一番小心思被撞破,桑桑应了声好。
她本也就不在意那丝绸,她在意的是夫君。
“那便歇息吧。”段殊吹落了烛火,在床榻躺下。
桑桑只得借着月光,小心翼翼上塌。避开段殊,绕到里侧床榻去。
夜色阑珊,大红帷帘里一声惊呼。
桑桑被他扯入怀中。
听得上首传来声音:“如此磨蹭。莫不是不想睡在床榻上?”
作者有话说:
第十六章 吃醋
十月里的天,余热尚在。
桑桑听得外头鸟儿在树梢叽喳,皱了柳眉,无意识再翻了个身。触及榻边另一半冰凉后被冷的惊了醒。
她睁开眼,看着帷帘上细细密密金丝绣作的比翼鸟,金线被窗外头缝隙漏进的光反射,耀眼的很。
昨夜里的荒唐若零碎的片段一点一滴在脑内闪过。
墨画端着茶水进来,抬眼见到主子三千青丝若锦缎,遮住雪白的脊背。大红的被褥从一边肩头滑落,胸前雪肌点点红梅晕染,一边饱满上似还有青色指印。
注1:引自诗词
走近了看清桃花眼角边带着点点泪花,我见尤怜,一副娇花经风雨□□过后的样子。
墨画红了脸,不敢再看。
低头行礼道:“世子妃,您醒了。”她宣了外头丫鬟进来,接过盥盆,拿了巾帕沾湿了水替桑桑净面。
“墨画,我渴。”桑桑眼珠子僵硬的转动了下,说出的声音绵软带着丝沙哑。
“是。”墨画放下盥盆,去桌面上端了盏温水过来,递于桑桑。
她接过白瓷盏,细白的指头若上好瓷器,喝了一大口水,脑中混沌消散了些有了一丝清明。垂眸看见自己肌肤上某人留下的痕迹,羞赧浮上心头,但心头仍存疑。
她不是不懂,夫妻之礼不是这般。
夫君瞧着也不像厌恶自己,但为何不愿合礼?
就这样欺负自己,还说是自个儿故意穿那衣裳勾着人。
桑桑看向床榻下碎成两瓣的白色襦裙,心头有些怨念。只道是让自己莫争,却不愿给自己添置新衣,反倒撕破自己一套又一套衣裳。
天下怎有这样的人。
但每每到了他面前,许是世子爷的身份,桑桑总也不敢任性撒泼。她长于北地,本就不是什么温顺性子,如今只能隐忍。
谁让他不是普通人家的汉子,可任自己打骂。
兀自穿着衣裳,桑桑今日挑了件苏绣月华锦衫。
被府里下人偷笑了几回,还有段皎明里暗里讥讽,桑桑明白了此前那些乡里带过来的衣裳花纹式样早已不是当下时新。
还有阿娘花了几十两纹银在成衣铺子里精挑细选的四季常服各五套,大红大紫显俗气。如今来了,倒是明白了京中闺秀一身行头,莫说头面首饰,光是华服便值百两纹银。
虽不是套套如此,但奢华至此,也令桑桑咋舌。
虽家中略有钱财,但以往从未置办过这样的衣裳。
正思及此事,银屏从外头走进来,低头回话道:“世子妃,三小姐来了,说来瞧瞧你。”
泠姐儿,连着拒了她几次,自伤了腿久居院内便许久未见过了。
桑桑有意改善与她的关系,当下道:“快快迎她入花厅,先奉上好茶,待我梳洗完毕就去见她。”
那边,段泠听得桑桑伤的腿好了,今早还去园子里逛了逛。
想起家宴上她送的那套红宝石头面,十分贵重,便携了礼来探望。见嫂嫂身边大丫鬟银屏进去后笑着脸出来请自己入花厅,她心头生疑。
往常自己都是在前厅等候,自己这位嫂嫂,明明是女儿家爱笑爱俏的年纪,却格外守礼。比之母亲,更拘礼。
今日倒是奇了。
跟着银屏入了花厅,她在窗边位置上坐下,梨木桌上白玉瓶内新采的芙蕖粉□□白。风儿拂面而过,带来阵阵幽香,让人心头舒适。
正如今日的桑桑,苏绣上大片大片粉白桃花,月华锦衫流光溢彩,一改往日素淡静若死水的样子。
这样的好样貌合该配这样的好颜色。
“泠姐儿,许久未见了,上回你说去京郊跑马可好玩?”桑桑笑着在她一旁坐下,上手沏了壶茶,姿态姣好,一颦一笑间流露出不可明说的风韵。
见过美人无数,段泠一时还是看呆了去,愣了愣神接过茶盏,连忙道:“谢谢嫂嫂。”
想起了桑桑刚刚问到话,提到开心处,她面上扬起阳光明媚的笑容。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许久,段泠心头畅快,京中闺秀大多爱读附庸风雅,念酸邹邹的诗,无事便练习女红,一副矫揉造作的模样。
她爱笑爱闹,与桑桑骨子里的秉性倒正好相符。
“嫂嫂,你不知那日跑马淑环县主输给了我,她那臭脸摆的,我可不惯着她。”半日不到,段泠已拉着桑桑的胳膊,两人倒不像姑嫂,一般大的年纪倒如手帕交。
亲亲热热。
桑桑伸手一点她的眉间,眼角眉梢风情无限,笑着道了声促狭鬼。
心头却莫名生了些感慨,泠姐儿亦是显国公府嫡出姑娘,背后外祖家是平阳侯府,身份显贵。淑环县主是离郡王嫡亲的女儿,虽郡王妻妾无数,但因着郡王妃于当今有相救之恩,淑环圣眷浓,身份跃临郡王府一众小姐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