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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龙椅-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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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不劳陛下费心。”
  宋鸣珂从他言语间品味到一丝抱怨,料想自从霍锐承定亲,他这当弟弟的也被反复催促了不少回。
  他心里,也许有苦难言。
  宋鸣珂心中腾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恍惚间已抵达世子独院。
  院中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喜物,衣裤鞋履、金银首饰、蚕丝被褥、女红用品等堆得满满的,另有字画古玩、玩赏摆件等,放置在朱漆髹金的箱笼上,分外吉祥喜庆。
  宋鸣珂今日一行,主要为见证舒窈今生所得的幸福。眼下看了花花绿绿的嫁妆,她更觉欣慰。
  霍睿言觉察她红了眼眶,却猜不出所以然,心下纳罕——莫非她想嫁人了?该不会……他传出战事的消息后,她真想嫁给他兄长吧?
  一旦疑惑念头落在心上,他的喜悦之意略减,愉快笑容也随之僵滞。
  表兄妹各怀心事,胡乱在府里转悠,随意享用瓜果点心。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待霍锐承接了新娘子入府,下人急急跑来请宋鸣珂。
  “陛下,公爷请您到堂上落座,接受新人跪拜。”
  平心而论,宋鸣珂给予二人最大的祝福,更不希望在婚宴上抢尽他们的风头。
  “朕只是来观礼,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必顾虑。”她懒懒摆了摆手。
  待亲友宾客共聚一堂,她和霍睿言不动声色回厅,并立一侧,看身穿喜服的一对璧人于欢笑声拜堂。
  礼成后,舒窈依然盖着盖头,步态盈盈,由霍锐承和一众女眷送入洞房。
  其中,她的好闺蜜沈少夫人全程陪同,如自家姐妹般悉心呵护。
  霍睿言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片段,仿佛三拜成礼的是他和宋鸣珂,他按捺不住喜悦,转头偷偷望向她。
  不料,她目不转睛凝望那对新人,眼中泪光泫然,竟似要哭出来。
  霍睿言的心霎时冷凉了几分。
  众宾客分别到府中的男女宾席就座,宋鸣珂心神不宁,任霍睿言牵着坐上男宾首席。
  来道贺宁王和官员们,到此刻才发现皇帝也来了,纷纷上前礼见。
  宴席间觥筹交错,笙歌悠扬,美酒佳肴不在话下。
  明明是大喜日子,宋鸣珂却因各种杂念盘踞心头而烦躁,酒过三巡,便借洗手为由,起身离席,领着余桐往后花园走去。
  霍睿言不好随她同去,留在原位,应对亲朋好友的敬酒,如芒在背。
  憋了一阵,迟迟未见她归来,他慌忙对父兄致歉,连外披的大氅也没拿,快步往她离开的方向奔去。
  满目秋色晃于眼前,桂香已淡,霜菊犹立,半数落花风里飞扬,飘洒各处。府中人忙于筹办婚礼,没来得及清扫,是以残香萦绕,渗人心脾。
  少数避席闲聊的宾客游走在廊前、树下,见了霍睿言脚步匆忙,有的笑而打招呼,有的则议论纷纷。
  “霍二叔!”一少年声音嘹亮。
  霍睿言停步,茫然回头,见此人年约十四五岁,仪表俊秀,是他其中一远房堂侄。
  他颔首示意,举步欲行。
  “叔叔有事要忙?”少年满脸殷切之色。
  “嗯,有点事,怎么?”
  “哦……本来有些问题想请教您,来了几日,听说您也搬到侯府居住……迟迟未得机缘。”
  老家的小辈因他曾高中榜眼,又领兵打过仗,背地里对他推崇备至。陆续来京的少年们总是想方设法逮住机会,偷师一二,连宴席间隙也不放过。
  然则此际,霍睿言的心思数尽放在宋鸣珂身上,哪有闲情逸致解答疑难?
  他随口道:“现下我没工夫,你晚上到我府里,我再与你慢慢细谈。”
  说罢,他迈买步子,又生怕对方觉得自己敷衍,临走时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以示亲切,而后迅速离去。
  少年欢天喜步向宴席,远远目睹全程的女宾小声低议。
  “都说霍二公子好男色,看来是真的。”
  “是啊!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非要人家夜里到他府上?”
  “临别还不忘肢体接触……”
  “嘘!这是霍家,你们不要命了?”
  四人立即改了话题,你一言我一语,仿如先前一番言论根本不属于她们。
  她们正欲回女宾席,迎面撞见一位月牙色绸缎长袍的俊美少年,登时红了脸。
  只悄悄一觑,却见那无可挑剔的容颜无端弥漫寒意,教人禁不住浑身一颤。
  …………
  宋鸣珂无视那些发亮的眼神,漫无目的逛着,惊觉已来到当年和霍家兄弟商议雪灾赈灾的小阁楼下。
  往事汹涌如潮,堵得她呼吸困难。
  “朕想自个儿静静,”呆望秋色浓烈的庭院,她淡淡发声,“余桐,你让他们别跟来。”
  “陛下……这、这不大好吧?”
  宋鸣珂头也不回,“朕让你去就去!”
  话到最后,已隐隐夹杂哭腔。
  余桐未敢逗留,让众便衣护卫退至角落,自行藏身树后,给予宋鸣珂足够的空间。
  今日大半天,宋鸣珂悲喜交集,无处可诉。
  喜的是,她尤为重视的大表哥,和她喜爱的小姐妹舒窈喜结连理;悲的是……她真真切切明白,今生今世和舒窈的姐妹情谊,再也无法维系。
  她不得不承认,她有点吃林家千金的醋。
  前世的林相孙女,早早嫁了人,和舒窈八杆子打不到一起;这辈子,因宋鸣珂这位长公主从舒窈的生活中沦为无关紧要的人,她才得以占据闺蜜之位。
  可她们有什么错呢?错的是无常命运。
  闲逛中,无意间听女眷们亲口坐实霍睿言的断袖传闻,宋鸣珂本就紧绷的心如被人强硬撕扯开。
  隐忍多时的两行清泪溢出眼眶,滑过脸颊,挂在腮边,晶莹剔透。
  由热至凉,忽被一旁悄然伸来的手指拭去。
  宋鸣珂吓得到退了两步,方看清,霍睿言不知何时已抵至她身侧,无声无息。
  惊惧退却,正正撞入他焦虑、关切、柔光潋滟的眼眸中,她呼吸骤停。
  勉强抽离视线,她注意到,他褪去原有的绣银暗红大氅,仅穿一袭竹叶纹霜色长衫。
  俊雅绝伦,纤尘不染,恰似出水静莲,于恬静无涯的时光里浸润多年后,平静显露人世。
  宋鸣珂垂眸,目光不自觉落在他腰间所悬挂的白玉镂雕蛇佩上。
  这枚奇特的玉佩颇为陌生,外观整体为不规则形态,玉质温润有光,蛇身盘绕间呈现出数处镂空,雕工精细,纹理细致,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宋鸣珂于电光火石间想起一事。
  上一世,她临终前目不能视,口吐鲜血。意识消亡前,垂下的指尖触碰到救她那位表兄的玉佩,形状特别,镂空处刚好套住她小指……
  “这玉佩……好像从未见你佩戴过……”
  霍睿言一怔,对她的关注点表示疑惑,“此为我年满二十时,我爹替曾祖父授予的……我舍不得随身,因今日是喜庆日子,特意戴上了……陛下何有此问?”
  “大表哥他……也有同样的一枚?”她猝然抬眸,眼中徜徉泪花。
  霍睿言心痛如绞,搞不懂是为她突然问起霍锐承,还是她眸底悲切如刀锋利。
  踌躇片刻,他如实答道:“兄长的……不一样,是鸟雀。”
  看她谨慎拿起镂雕蛇佩,反复细看,把右手小指套入最大镂空处,稍稍转了转,霍睿言云里雾里。
  然而,下一刻,更让他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
  宋鸣珂猛然一头扎入他怀中,小脸埋于他胸前,全身颤抖,不能自已。
  他傻傻愣着,心跳得全无规律可言。
  分不清过了多久,他终于忍不住,展开双臂,一手小心翼翼搂住她的纤腰,另一只手轻抚她柔弱的背。
  远处的喜庆歌声、道喜贺词宛若被秋风吹散,世间一片静谧。
  风花飞舞处,表兄妹二人躯体相贴,静默相拥,谁也不愿先松手,翩然衣袂飘扬出霍府百年来前所未有的一道绮丽风景。


第九十五章 。。。
  “晏晏!撑住!”
  “整整七年!……终于、终于见到你了!”
  “别怕;那人被我杀了!我、我马上送你去找大夫……”
  “抱歉,我……来晚了!”
  前世二表哥所说的话;穿透了五年时光;清晰回响于宋鸣珂混沌昏沉的脑海。
  重活一世,她起初认定自己死在大表哥怀内;事后曾不止一次怀疑此判断。
  尤其保翠山行宫春搜那一回,她吸入瘴气;于幻境中重回上辈子被谋害的场景;而现实中,是二表哥说出了对应之言。
  只是她先入为主;误以为大表哥武功更高;才能轻易杀死那手上有疤痕的杀手。
  直到霍锐承和舒窈成婚这天;亲眼目睹霍睿言才是那枚蛇雕玉佩的主人;她失了控制,在他怀内任由泪水倾泻。
  真相来得太迟。
  若能早些明白,她或许会赋予二表哥更多;待他更好。
  对比两辈子,她隐隐约约猜想,她死时,多年不见的二表哥;何以如此悲怆。
  上一世的康佑十七年九月十八日;宋显琛死在霍府,作为他最亲近的哥们,霍睿言的余生中;永远为当天下午贸然离开小表弟、导致发生祸事的举动而自责。
  因此,得悉天家兄妹中的宋鸣珂赶赴北域求援,他不顾一切追寻而来,力图救下宋显琛的孪生妹妹,求得一丝宽慰与救赎。可惜,他仍旧无能为力,唯有抱着她的尸体,悲愤欲绝地仰天怒吼。
  而今,身处定国公府的偏僻角落,宋鸣珂于悲泣中理清了来龙去脉,忽觉霍睿言的手臂悄然绕向她。
  宋鸣珂有一瞬间的抗拒,只因她所依靠的人,偏爱的是男子。
  他定然将她视为宋显琛,才如此悉心呵护。
  可她不忍推拒。
  宋鸣珂无从判断自己迷恋的是上世最后的温暖,还是今生无处可寄托的情思。
  她只知道,不论为前世的恩德或今生情谊,她都不该以男子身份博取霍睿言的好感、骗取他的怜惜。
  一想到这温暖而坚实的怀抱,往后可能属于秦澍或某位俊俏男儿,她心里如有万千虫蚁咬噬,又痒又麻又痛。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拥抱,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她舍不得放手。
  ——对不起,二表哥,请容我再任性一回。
  为了强忍不哭出声,她粉唇翕张,以贝齿咬住他的前襟,紧紧咬住。
  二人始终立在原地,身影凝然。
  回旋的萧瑟秋风扫过,金灿灿的银杏叶簌簌飞落,如一场金色的雨飘洒在他们周围。
  霍睿言的臂膀越收越紧,带着宽慰的力量,内心越发糊涂,完全不知宋鸣珂心事为何而萦绕。
  是因为,她极为看重的兄长与别的女子成婚?
  由于她心里喜爱舒窈,眼看对方嫁人而感伤?
  这跟他的镂空雕蛇羊脂玉配有何干系?
  当时父亲授予他时提及,蛇为长寿、富贵、灵巧之象征,具备“再获新生”之意,缘何她细看,把小指套入镂空处,便抱着他哭?
  百思不得其解,他没敢多问,怕一开口,这份不可多得的温柔亲密,将彻底被打破,再无法复原。
  他心跳时而缓和,时而狂热,没来由记起,五年前宋鸣珂即位的那个黄昏。
  那时,她瘦削的小身板跪坐在东宫的竹丛下,最初吞声饮泣,而后肆意大哭,最终默然垂泪……
  从那一刻起,十六岁的霍睿言立誓要变得强大,强大到有足够能力保护她,有足够坚实的肩膀,随时随地供她依靠。
  事到如今,他分辨不清自己奋斗了五年,是否做到了。
  但至少,她在冷落了他几个月后,选择依靠在他怀内恸哭。可见,他在她心中,依旧占有一席之地。
  当呼吸渐趋于平缓,消匿了的宴乐声、贺喜声再度随风席卷而近。
  表兄妹几乎同时从飘渺无边的思绪中抽离,相拥的力度稍稍收敛。
  宋鸣珂深吸了口气,勉力让身体重心偏离他的躯体,悄然站稳了脚跟。
  她缓缓以手抵住他胸口,无论如何也不敢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霍睿言的手从她的腰肢上松开,继而轻抚她的脸蛋,拭去濡湿的眼泪,柔和之力迫使她微微昂首。
  双手捧住她宛如梨花染露的脸颊,对上她湿答答睫毛下水雾缭绕的眼眸,他只想再度拥她入怀,并亲吻她恼人的两瓣樱唇。
  就在他豁出去、试图一偿夙愿之际,身后数丈外传来异常轻捷的脚步声,随后是余桐低声制止的声音,“秦指挥使,圣上……正有事要忙。”
  话音未落,原本愣愣出神的宋鸣珂登时满脸绯红,猛力推开霍睿言,趔趔趄趄倒退数步,不住用手背擦去脸上的痕迹。
  真傻……虽说让人清场,可忠心如余桐,岂会真的远离她的所在?
  她和霍睿言杵在树底下半天,没遮没掩地粘在一起,纵然侍卫们有心回避,回廊、树丛的背后,倒底藏了多少双窥视的眼睛,不得而知。
  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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