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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哥儿也知道自己瞎担心没用只能专心校阅稿子。
不想这天夜里丘濬睡下后没多久也做了个噩梦梦见文哥儿下场科考去了。结果考到一半,不知哪个小兔崽子烧着了考棚草苫一大片一大片地烧火势堪比天顺七年那场带走九十几个士子的大火。
丘濬景泰五年就中了进士哪里不知晓天顺七年那场惨烈的考场火灾。他从梦中警醒外面天都还黑黢黢的,瞧不见半天光亮。
丘濬起身擦了把汗,还没从噩梦里缓过劲来。
他知道梦肯定是假的,以他这把年纪说不准都看不到文哥儿下场考试了,哪可能像梦里那样看着考场失火?
可他起身在屋里踱步走了两圈,想到不知多少人像文哥儿那样担心着自己进了考场的亲人。
尤其是那些贫苦之家,大多都是合举家之力供养出一个读书人来。若是考场连给这些士子遮风挡雨都做不到不说,还有容易起火的隐患,那对这些人家来说得是多大的打击?
他们可是把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些可以说是家中最出众的士子身上。
就算要磨炼他们的心性,也不该这么磨炼不是吗?
丘濬起身点了盏灯,取出纸笔沉吟片刻,写下一篇提议改进考场的奏章。
他还兼着挂名的礼部尚书,虽说已经不管礼部的事务,可改进贡院的事由他来提可以说是名正言顺,谁都不能说什么。
丘濬把奏本写完了,也快到了上早朝的点。他草草吃过早饭,揣上墨迹刚干的奏本出门去。
朱祐樘一看丘濬有本要奏,太阳穴就突突直跳,生怕丘濬又要咬外戚一口。近来寿宁侯张峦正病着呢,可经不起丘濬再上一本。
听丘濬是提议改建贡院,一步到位直接改成砖瓦房,朱祐樘觉得这事儿还算可行,至少不算太为难人,便把奏本转到工部去,让工部讨论出个改建方案来。
正好明年就要春闱了,趁着这个秋冬把贡院改一改,改出个气象一新的贡院考场来,也叫天下士子觉得他这个皇帝对人才的看重。
由于朝中没多少人提出挽留,刘吉已经光荣退休了。
现在的内阁首辅乃是徐溥,且阁老们的平均年龄都快七十了,平日里相处起来还挺和气的。对丘濬这个提议,大家都没什么意见,一致决定让工部好好办妥这事儿。
只不过私底下徐溥他们还是有些犯嘀咕:怎地这老丘人到七十,文风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连奏章都写得和平时不一样了。
瞧这奏章写得,先是站在贫苦人家的角度上晓之以情,又站在爱惜人才的角度上动之以理,让人感觉这事儿代价小小、效果大大,恨不能马上就把新考场给修起来。
明明考场里头也没他家子弟啊!
刘健和王恕倒是有点头绪:莫不是又和王家那小子有关?
虽然丘家今年没人下场考试,可王家有啊,王家那小子的亲哥王守仁不是正好在考乡试吗?现在修好贡院,明年说不准就是王守仁他们去考了!
真要是这样的话,刘健他们可真想知道王家那小子到底给丘濬下了什么降头。
这降头看起来可真好使!
王华和李东阳也是少数猜到丘濬突然提出改建考场的人。
王华的心情就挺复杂,真的挺复杂,甚至有点怀疑丘阁老是不是把他儿子当亲孙子了。要不然怎么文哥儿前两天才感慨过考场太破,丘阁老今天就上了这么一本?
李东阳的心情也挺复杂,那天文哥儿来跟他说考场破,他就有点担心考场里的儿子。可作为那场大火的幸存者,他反而不好说什么,省得圣上觉得他享受着朝廷的恩泽还埋怨朝廷。
现在丘阁老上书恳请改建礼部贡院,李东阳感觉心头的一块大石被挪走了的同时,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谨小慎微了。分明是只要提出来就有可能改变的事,他怎么就一直瞻前顾后不敢说呢?
是因为自己已经不需要遭那样的苦,所以觉得没必要特意再提出来吗?
李东阳知晓这事儿必然与文哥儿脱不了关系,便和文哥儿约好下衙后一起去一趟丘家。
他自己去拜访丘阁老可能进不了门,还是得借借学生的面子才行啊!
文哥儿虽然不晓得自己的面子很大,却觉得不是什么大事,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他还不知道朝堂上发生的事,不由好奇地追问:“您去丘阁老家做什么?”
李东阳瞅他一眼,说道:“你小子不知道吗?”
文哥儿茫然。
有什么事情是他应该知道的吗?
李东阳便把丘濬上的新奏本给文哥儿讲了讲,总而言之就是丘濬这个挂名的礼部尚书提出改建考场,朱祐樘也答应了。
要是工部那边不拖延的话,相信明年就开春士子们就可以用上砖瓦号舍了。
以后来京师参加会试的考生们,说不准都要感念丘阁老的好。
即使天顺七年的大火早已经时过境迁,李东阳也想去感谢丘阁老一番,给丘阁老敬上一杯酒。
李东阳道:“这事儿难道不是你给丘阁老提的?”
以文哥儿那性子,看到什么从前不知道的新鲜事肯定不止跟他讲。
不挨个给所有人讲一遍就不是他王五岁了!
文哥儿听得愣住了。他是跟老丘聊起过考场失火的事没错,可他没怂恿老丘针对这事儿上书啊!
他爹可是说过的,上次提出改建考场的人都被抓进大牢里去了,他可不想老丘去蹲大牢。
纯粹就是和老丘讲讲自己的担心、探讨探讨为啥不能改建而已。
文哥儿道:“丘阁老明明说‘考试就那么几天,忍忍就过去了’。”
老丘还是那个老丘,嘴上是这么说的,实际上却直接上书!
李东阳一听就知道果然是文哥儿跑去和丘濬讲的。
下衙后李东阳便提着让人备好的好酒和下酒菜去了丘家。
敲门砖就是他学生文哥儿。
丘濬本来不想接待李东阳,瞧见文哥儿已经把人领进来了,终究还是没开口赶人。
李东阳把带来的酒菜摆了出来,亲自给丘濬倒满了酒。
不管丘濬还是李东阳都不是奢靡的人,酒算是好酒,下酒菜却是很寻常的几样凉拌菜,文哥儿在旁边好奇地探头探脑,也很想尝尝酒味。
这要不是在丘濬家,李东阳说不准就要给文哥儿倒上一杯了。可现在不是在丘家吗?他要是敢给文哥儿倒酒,丘濬绝对做得出当场把他赶出去的事。
李东阳给文哥儿匀了个酒杯,让文哥儿自己倒些茶进去以茶代酒送下酒菜。
文哥儿也没敢开口要酒,只能就着茶研究李东阳让人备好的下酒菜到底好不好吃。
李东阳张罗好了,便举杯给丘濬敬酒。
王华不让文哥儿在他面前提起天顺七年的旧事,这会儿他却是自己说了出来,对丘濬这次奏请改建贡院的事表示感激。
丘濬一直觉得李东阳这后辈不太靠谱,说话轻浮且爱写诗文,动不动就呼朋唤友搞聚会,有点什么事就嚷嚷得人尽皆知,堪称是当代文坛风云人物。
这脾气和丘濬是截然相反的。
不过李东阳现在亲自提着酒食来向他道谢,丘濬心里颇为受用。
他提这个建议并不是为了李东阳他们的感激,可世上哪有人不喜欢被别人由衷敬重的?
到了他这个年纪,官职已经升到头了,想做的事也大半都做成了,并没有太多旁的念想,就只想好好地走好这最后一段路,等到真正盖棺定论的时候可以安安心心地走。
丘濬少有地和李东阳喝了两杯。
文哥儿却是在边上嘀咕道:“您不是说考生吃点苦头没什么吗?您怎么又上书了?”
丘濬瞪他一眼。
这小子就不能当他没说过吗?!
他怎么知道自己夜里也会做噩梦?!
第181章
既然大家都觉得好工部那边就开始着手筹备盖砖瓦号舍的大工程了。
按照两京十三道目前的解额来算,号舍少说也得盖个一两千间。加之顺天府乡试也要安排在贡院举行,还得考虑顺天府乡试的参考人数了,那需要的号舍总数就更多了。
这就注定了号舍不可能宽敞必须按照规定大小做好规划。
目前号舍分东西两侧每到考前两日就会出对应的号舍图纸拟好考生坐在第几排第几号。
要改建成砖瓦房,只需要按照历年顺天府乡试以及会试图纸综合考虑就好。
只是每排号舍最后面都会设成茅厕最后一个临近茅厕的号舍就是臭不可闻的“底号”。
整排考生都会在这临时茅房如厕尤其是白天考试大家都憋着不去上,晚上收卷后大家齐齐去大解。那味道,谁闻谁知道!
这样的地方能坚持考完一场已经很艰难考完三场怕是人都没了。
按照亲历者的记载,那就是“十遇八九黑发为白,韶颜变丑”。
一场考试下来,十有八九把头发都熬白了,人也熬丑了!
这也是没法避免的事几千人吃喝拉撒都在考场总不能连个茅厕都不给他们准备吧?
只要准备了茅厕就肯定有临近茅厕的臭号也只能让不走运被安排到底号的考生忍耐忍耐了。
工部热火朝天地筹备起贡院改建工程来。
这地方建好了对他们来说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以后前来参加科举的考生都得记得他们弘治年间的工部官员为大伙做了这么个贡献!
难得皇帝和内阁都支持这事儿,他们可不就得用心设计出一个经久耐用的贡院考场来?
与此同时关于浙江考场被大雨冲得“号舍漂流”的奏本也快马加鞭送到京师。
这么大的事捂是捂不住的还是得按规定及时上报。
通政司收到这个奏报自然是第一时间送到内阁。
浙江、江西、福建可是明朝的科举重地每年都会为朝廷输送许多人才,连解额数目都直追两京(顺天府、应天府)。连浙江的考场都是这种情况,其他十二路到底如何就更不用说了。
左右朝廷也不差建十几个考场的钱,内阁很快票拟好关于建设两京十三路乡试考场的决议上呈给朱祐樘。
这不比建寺庙要紧多了?
就像王恕王阁老说的那样,连京师重地都只有一座文庙,供奉外域诸佛的佛寺却已经数都数不清,就这样还要建更多佛寺,还不如掏这笔钱来修修考场!
至少这是给朝廷选拔人才的地方,不纯粹是拿来搞虚无缥缈的求神拜佛仪式。
朱祐樘是少有的勤恳理政且愿意听劝的皇帝,看了内阁的票拟后便批复了这个提议。
顺天府乡试结束当日,朝廷的诏令便从通政司出发,通过专门的驿道送往应天府以及十三道府衙。
文哥儿自然不知晓朝廷的动向,诏令随着驿使出发时他正兴致勃勃跟着大伙去考场外接他哥。
这几天文哥儿还托人物色来一个写实派画师,与对方探讨了一下人像速写妙法,通过几天的刻苦练习,这位画师已经初步掌握了人像速写技巧,能够通过寥寥几笔勾勒出人物特征。
文哥儿已经和画师商量好了,咱来个保大哥争师兄,务必捕捉到他哥走出考场那一刹那的艰苦模样,有余力的话把他师兄李兆先也画一画,等以后侄子侄女们出生后就拿出来给他们欣赏一二。
还有,等他大哥牛逼起来,他要是想写一本《我的哥哥王守仁》吹牛,可不就得留下一些珍贵且真实的影像资料吗?现在没有照片,只能找靠谱的画师稍微弥补一下遗憾了!
这可是他拉着几个画师到街上现场速写了一轮,精挑细选选出来的厉害画手!
贴心弟弟,用心良苦!
考场大门一开,一群考生鱼贯而出,先是三两个人脚步虚浮地走出来,接着是一大群人脚步虚浮地走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有着宛如被考场榨干的疲惫。
文哥儿和随行画手都看得感慨不已,觉得科考真是太不容易了。他悉心在考生堆里寻找起他哥几人的身影来,接着很快就在人堆里看到了鹤立鸡群的他哥。
即使考了九天,王守仁看起来依然精神奕奕。
一点都不像九天没洗澡的人!
文哥儿睁大了眼。
画师顺着文哥儿的目光看去,登时赞叹道:“这年轻人看起来真是不凡。”
文哥儿本来还想记录他哥难得的“落难”瞬间呢,结果看到他哥健步走出来,衬得周围人都黯然无光,顿时小小地失望了一下。他哥怎么还是这副精力充沛的模样!
文哥儿给画师指了几个人,叫他赶紧记一记。
画师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如实画下他们走出贡院的一幕。
虽说没能逮住亲哥蓬头垢面的惨样,文哥儿还是迈开小短腿跑了过去,热情地向刚经历完乡试的小伙伴们问好:“哥你们考完了!”
王守仁就知道文哥儿还会跑来瞧热闹。
刚才他特意找齐了元思永他们先拾掇了一番,才在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