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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姝含一口果酒在嘴里,微凉酒液滚入喉腔,甜腻里夹杂着几分辛辣。
她叹了声气,说道:“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们联系,这个摄影师——”
她语气微顿,脑海里闪过很多年前,江知野为她拍照时的脸。
他刚拿到相机时,整个人都兴奋得不行,拍树,拍花,拍来往的行人。
更多时候是在拍她。
有时乔姝正在睡觉,抑或是洗脸、吃东西的时候,他的相机竟然也会怼过来。
晚夏的顶楼铁皮屋,温度半点要降下来的意思也没有。
乔姝穿着一件短款的包边背心,下身一件棉质短裤,地上铺了一条凉席,她就盘坐在凉席上吃西瓜。
一整个西瓜,切成两半,她拿一只铝勺慢慢挖。
西瓜汁水丰沛,顺着她下颌往下滴,淡红液体冰冰凉凉没进她衣领里。
她怕沾衣服上不好洗,手忙脚乱指使他帮自己擦。
要求的话刚说出口,半晌不见男人有行动。
抬眸,就见他眉眼间压着几分淡而薄的笑意,垂目看着她。
他相机还在手里,窗外晴光照进来,他一身白衣黑裤,说不出的朗月清风。
乔姝意识到什么,脸倏地一下红透。
却不肯认输,继续虚张声势地命令他:“快点呀。”
话音落,桌面“啪嗒”一声,相机被他拿下来了。
男人半个身子躬下来,指腹间夹一张薄纸巾,淡声问:“擦哪里?”
他这话出口,乔姝终于觉得害怕,缩着身子往后躲。
脚踝却被他攥住,细细瘦瘦的一只,还不够他一掌握。
乔姝后悔了,软着嗓子向他求饶:“不要你擦了,我自己来。”
其实早就晚了。
淡红西瓜汁沿她身体滑落,在她胸前衣料上泅开一片浅色水迹。
地点暧昧。
他们此时的姿势也暧昧。
乔姝半个西瓜拦在胸前,昨晚两人闹得太厉害,到此时她还觉得不舒服,于是睁一双清凌凌的眼,使出最后杀手锏,软声告饶。
“还疼的。”
“哪里?”他低目看着她,语气竟是很认真。
这要怎么说嘛?
乔姝鼓了鼓嘴,脸一时间红得更厉害。
可他却已经握住她腿骨,语气低沉,像是命令。
“打开,我看看。”
。
“是什么?”
瞿宁儿的话,将乔姝从回忆里拉回神来。
乔姝捏住自己蓦然发烫的耳垂,无奈道:“是我前男友。”
瞿宁儿:!!!
瞿宁儿:“哇哦!那现在什么情况,又遇见了?破镜重圆了?”
乔姝早该知道,人类的本质就是八卦。
接下来的话题,便围绕着她”前男友“不断展开。
她们中有的人,如今已经结婚生子,听见这样的话题,眼睛比先前亮了好多。
看问题直指关键。
“前男友……帅吗?”
乔姝想了想江知野那张脸。
“嗯。”她说,“挺好看的。”
“哇哦!”瞿宁儿问,“有钱吗?”
——有钱吗?
乔姝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两个住在一间二十平大小的狭窄铁皮屋里,连浴室都要自己另外搭建。
相机买回来之后,她心疼了好久,每次蹲在地板上吃泡面的时候,都要数落他一遍败家。
可以说是——日子过得很困苦了。
乔姝眯了眯眼,摇头:“没有钱。”
她补充:“很穷。”
大家一听她说很穷,兴趣立马跑了大半,后面又断断续续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就散场了。
回去的时候,乔姝依然要绕过湖心广场去另一边搭车。
谁知,她那本杂志卖得过好,竟然为她带来了几个“狂热粉”。
她刚绕过广场旁的长廊,就忽地有几个男人从一旁涌过来,他们身上穿着统一的写着她名字的黑色T恤,不由分说便拽住她手腕,想要将她往他们身上拽。
那几人看起来喝了不少,从脸颊红到脖子根,眼里神色看起来颇有几分疯狂。
瞿宁儿先她一步反应过来,拉着她就往对面马路的方向跑。
今天是工作日,加之她们聚到太晚,嘉御庭的宾客早已散尽,湖心广场人迹寥寥,竟无一人可以帮她们。
这其实不是乔姝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以往在港城发展的时候,一些人比这几人还要疯狂。
但那些时候,常常都有阮廷颐在她旁边,为她挡去不少烦恼。
此时她们两个女孩子,万一真的发生什么事——
乔姝几乎用尽了浑身力气在奔跑。
偏偏此时低血糖又来作祟。
周遭场景在她眼里全部都变得模糊,好似有一片黑色的膜布遮挡在了她眼前。
耳朵也开始嗡鸣震响起来,耳畔开始持续发出一种类似于火车驶过山洞时那样的轰隆声。
乔姝身子猛然一晃。
便是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双坚实手臂忽地接住她身体,她的鼻腔里被一股葡萄柚的香气弥漫,中间夹杂着极淡的烟草香。
她的身子贴过去,在闻见对方身上气息的那一刻,紧绷的神经忽地一下松懈下来,她整个人软软地倒过去。
天旋地转之间,听见他语气柔缓道:“没事了,没事了。”
他说:“乔乔,我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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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感谢!~
第17章 江小乔
深夜十一点; 乔姝坐在警局录口供。
深夜的汀嘉区派出所,烟味与泡面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烟火袅袅; 显得格外接地气。
值班民警手里拿着记录本和签字笔; 坐到乔姝对面,眉眼间疲惫弥漫:“怎么打起来的?”
乔姝转头看向江知野的方向。
他同那几个中年壮汉分站在窗户的两侧; 他侧对着窗户的方向而立,头微勾; 浅色衬衫松松垮垮罩他身上; 白色衣料被灯光映出一片黄糖色。
衣袖半卷; 顺垂下去的手腕上压一块银色腕表,腕骨凸起; 手臂上隐约有几道青色淤痕。
听见民警的问话,他倏地侧眸看过来,昏黄灯火半掩住他神色,但乔姝依旧从他姿态中瞧出了几分不耐烦。
她心情复杂地收回视线,简单将事情的原委叙述了一遍。
“我同朋友在嘉御庭聚餐,结束后; 这几个人突然冲过来追我。”
瞿宁儿在一旁接:“很粗鲁!”
被民警一眼瞪回:“没问你。”
瞿宁儿吐了吐舌头。
乔姝继续道:“然后这位……先生; 路见不平帮了我,但那几个人还是不依不饶,就打起来了。”
她刚刚跑得太用力了; 后来被江知野放在花坛边时,眼前还是一片黑雾; 只能听见那几人污言秽语骂人的声音; 然后才是瞿宁儿的惊呼声。
紧跟在惊呼后的; 就是一阵阵霹雳乓啷的肉搏声。
她后来还是听瞿宁儿说的:“你那位朋友是什么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打起架来,竟然那么凶。”
她到现在回想起他折起拽住乔姝手腕的那人的手骨时,对方的哀嚎声,以及光影浮沉里,他脸上轻飘飘的冷淡,都仍觉得心有余悸。
“感觉是那种能面无表情就能将人弄死的那种人。”
她们两个单独坐在一辆警车里,江知野坐在另一辆,乔姝听见她这话,不由得想起2005年的江知野来。
自从重逢以后,乔姝总觉得江知野变了好多,她从他身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从前的影子。
也只有这样的时刻,时光才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来,让她知晓当年的事情的的确确是真实存在的。
而非她的臆想。
录完口供后,他们沿着派出所的旧金属门往外走。
梁渠已经将江知野的车子送了过来,然后自己又离开了。
瞿宁儿挽着乔姝手臂跟在江知野身后,晚上她们在嘉御庭喝的那点酒,现在已经散得干干净净。
瞿宁儿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在江知野上车后,也迅速不客气地拉开他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乔姝也没打算推脱。
这一晚上,她救也被他救了,派出所两人都一起进过了,她倘若转身就走,反而显得没礼貌。
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准备跟在瞿宁儿身后上车时,后者却嘭一下将车门关闭了。
瞿宁儿降下一点车窗,语气轻快朝她摆手:“你去坐前面呀!难道要让人家救命恩人给我们做司机?”
她说得也不无道理。
乔姝按按眉心,老老实实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这次她倒是记得自己扣安全带了。
车厢里还飘散着淡淡的烟味,高档的皮椅上蕴着一层浓烈凉意,贴在乔姝后颈骨上,她的身子不由得瑟缩了下。
车内一片寂静。
瞿宁儿是闹腾的性子,很快就受不了这静谧,开始拉乔姝闲聊。
“我上次听他们几个讲,阿阮过阵子要来容城,是不是为你而来,乔乔?”
她从以前开始,就很热衷于给乔姝和阮廷颐牵红线。
乔姝无奈道:“不是,他在这里有生意。”
“他哪里是那么看重生意的人?反正阮家家底也够他挥霍好几世。”瞿宁儿说,“他肯定是为你而来的。”
她认定一件事情来,八头牛也拉不回来,乔姝深知她个性,转目看向窗外,已经放弃挣扎。
透过车窗影影绰绰的倒影,却不经意瞧见江知野的侧脸。
乔姝这才发现,他眉骨边好像也有一道小小的疤痕,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溢出一点血星子。
他浓睫低垂,目光冷淡地注视着前面的路况,窗外霓虹不断闪过他冷白皮肤,仿佛周遭的对话与喧闹都与他无关。
方才在警局里,与那几个流氓分庭抗礼而立的时候,他泠泠然站在那里,也是这种氛围感。
乔姝手肘撑在车窗上,想得入神,不由得转头去看他。
重逢以后,她还没有认真看过他。
其实他外貌上并没有改变多少,至多比从前五官棱角更加分明了一些,眉骨与下颌骨清晰可见,低目看人时,总充满冷冽的压迫感。
但乔姝每次看他时,都觉得他好像从头到脚全都变了个样。
到底是哪里变了呢?
以前乔姝也觉得江知野身上总带着一股莫名的矜贵感,但那时的贵,像在阳光下晒过的保龄球场。
少年额上佩着颜色鲜妍的发带,走动间,是充满骄矜与清冽的青春感。
但如今,他的贵是名表与冷香堆叠起来的,身上少了许多人味,像被供奉在神庙里的神祗。
只可远观,不可接近。
转念,却又想到,他那样清贵的人,此番却同她一起进了躺派出所。
这种感觉很奇妙。
好像将神从神庙里拉了下来。
软丈红尘,从此都是他软肋。
思及此,她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声气,眼里蓄起几分被自己的中二脑洞所带出来的清浅笑意。
笑意刚从眼底漾出来,一直目视前方的男人忽而偏头看过来。
乔姝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任由笑容面向他无限扩大。
停了一瞬,才如梦初醒,脸上瞬间升起一阵热意。
她的笑容倏地收起,有些尴尬地蹭了蹭自己的鼻头。
后座瞿宁儿还在讲:“……要我说,以后你同阿阮结婚,一定要叫上我做你伴娘。”
乔姝:“……”
她发呆的那么一会儿,瞿宁儿究竟都说了些什么,怎么转眼间她同阮廷颐都要结婚了?
乔姝有些无奈地揉揉额角。
“我同他——”
话未落音,车子猛然一停。
车轮因为急速刹车,被惯性带着往前冲了半米,乔姝的身子也蓦地往前一晃。
定睛往前看,才发觉车前躺着一只看起来至多三个月大的小奶猫。
乔姝心里一惊,拉开车门走下去。
江知野的车子并未碰到小奶猫,想来应当是其他人行车时不小心撞到了它。
小奶猫身边一滩暗红血迹,眼睛虚弱地半开着,乔姝低头探了一下它的鼻息,还有呼吸。
她的心脏被攥得好紧,想救它,转目看见江知野那辆价格昂贵的黑色宾利。
血迹沾上去,也不知好不好洗。
若是洗不干净,她该赔偿他多少钱合适?
不然,她可以直接从这边打车去宠物医院。
她心里念头急转,正思索,忽地,面前飘过一阵冷香,等她反应过来,江知野已经半跪下去,将小奶猫从地上抱了起来。
小猫咪难受地呜咽一声,被江知野小心翼翼拢在怀里。
他那件设计高档的丝质衬衫,很快就被层层叠叠的红与黑所沾染,但他却仿佛毫无所觉,将小奶猫安抚下来,才抬头看向乔姝:“上车。”
“哦。”
这个点,只有几间连锁的宠物医院还开着门。
他们找了个就近的宠物医院进去,问瞿宁儿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出去时,瞿宁儿连连摆手:“我恐狗,让我进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