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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瑾瑜失声大叫:“陛下——陛下——陛下——”
顾瑾瑜被禁卫军狼狈地架了出去。
魏公公同情地看了顾瑾瑜一眼,和陛下斗?嫩了哟。
皇帝心底的郁结总算少了些,他让人收起被秦楚煜摔坏的玉玺,对魏公公道:“一会儿若是定安侯来替他女儿求情,就让他去求他的大女儿。”
魏公公嘴角一抽:“……是。”
皇帝所料没错,顾侯爷果真在得知消息后即刻进了宫向皇帝求情。
魏公公将人拦在御书房外,他当然不能直接转达陛下的话,那样容易给陛下与小神医拉仇恨。
作为一个在后宫杀出一条血路的太监总管,魏公公有自己的一套话术技巧。
他稍稍润色了一番,道:“陛下为了工部衙门的事一宿没合眼,这会儿刚歇下。郡主犯下大错,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工匠,陛下正在气头上,侯爷见了陛下也没用。侯爷的大女儿救治伤者有功,侯爷真要救她,不如求求自己的大女儿,她出面的话,想来陛下会愿意给她一个恩典。”
那丫头不过是个小药童,救治什么伤者?
不过是沾了妙手堂的光而已!
心里这般诽谤,步子却是一刻不停。
他飞快地赶去了妙手堂。
这会儿天色也挺早的,顾娇刚给那位绑了黑布条的伤者换了药、输了液,又去其余病房查探了六位危重患者的情况。
一切安好。
她回了院子。
女学开学了。
那位叫李婉婉的女学生又开始在隔壁林子里练琴了。
万幸是没那么折磨顾娇的耳朵了。
顾娇眯着眼,躺在院子的藤椅上听李婉婉弹琴。
听到一半,院门被人大力拍响。
“开门!”
是顾侯爷。
李婉婉约莫是吓到了,琴声戛然而止。
“弹你的。”顾娇说。
琴声的主人没问为什么,似乎是格外信任顾娇,果真继续弹琴。
她的琴声很优美,能抚平人内心的躁动。
门外的顾侯爷却无暇欣赏琴音,这门一看就是从里头插上门闩的,那丫头在院子里,可自己拍了半天门那丫头都毫无反应。
那丫头根本是故意的!
顾侯爷气坏了:“我知道你在里头!你赶紧给我出来!瑾瑜被人抓走了!你还不赶紧去救她!”
顾娇嗤了一声,一只手枕在脑后。
顾瑾瑜被抓走干她屁事?
顾侯爷并不气馁:“瑾瑜又不是故意犯错的!她是无心的!她也是为了朝廷好,才想要改良风箱!她也没想过会出这么大的事故!你是她姐姐!你不能放任她去坐牢!”
哟,坐牢啦?
顾娇挑眉。
顾侯爷一听顾瑾瑜被抓走,便急得失了理智,都忘记去问顾瑾瑜是因为何等罪名被抓了,还当陛下是以事故的名义责难顾瑾瑜。
顾侯爷咆哮:“她是你妹妹!你还有没有良心了!你赶紧随我入宫面见陛下!求陛下给你一个恩典,赦免你妹妹!”
顾娇:呵呵呵!
顾侯爷气坏了:“你你你……你……你再不出来,我就把这间医馆封了!我看你还怎么嚣——”
张字未说完,院门嘎吱一声开了。
一只纤细的素手探了出来,素手下的一截凝脂皓腕精致如玉。
皓腕轻抬,素手抓住了顾侯爷的衣襟。
顾侯爷连反应都来不及,便被拽进了院子。
“你你你……你这臭丫头,你要干什么?”顾侯爷的屁股在地上无情地摩擦。
顾娇神色淡淡地拖着他,像拖着一个麻袋,二话不说地拖进了柴房。
她将柴房的门关上。
院墙另一面,琴声悠扬。
柴房中响起了不可言说的惨叫。
“啊——”
“啊——”
“啊——”
砰砰砰!
咚咚咚!
咔咔咔!
“不许打脸——”
“啊——”
琴声悠扬婉转,荡气回肠,弹完最后一个音符时,柴房内的某人也揍完了最后一个小拳拳。
顾娇拉开门,神清气爽地出了柴房。
阳光透射而入,照在顾侯爷鼻青脸肿的大猪头上,他如同一个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毫无灵魂地靠着墙,瘫坐在地上。
顾侯爷委屈:“呜……说了不喜(许)打脸……”
第206章 有孕
却说李婉婉弹完之后,心里有些担心顾娇。
她方才其实是有听见响动的,可墙那边的姑娘不让她停,她只得硬着头皮弹下去。
等她弹奏完,那边的动静也没有了。
她站起身,望着冷冰冰的墙壁,担忧地问:“姑娘,你没事吧?”
“你弹错了两个音。”
回应她的是一道从容清冷的声音。
李婉婉蓦地一怔。
方才动静那么大,你确定不是去打架了吗?就这样都能听出我弹错了,你究竟是什么鬼才啊?
“那、那我再弹一次。”李婉婉小声说。
“嗯。”顾娇掸了掸宽袖,重新躺回了藤椅上,优哉游哉晒太阳。
这一次,李婉婉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终于没再弹错。
——
正午时分,那位被贴过黑布条的患者苏醒了。
他是一名黑工,这一点顾长卿昨日便核实了。
这次事故中,受伤的大半都是工部衙门私自雇来的黑工,他们皆是家境贫寒甚至没有家人才会沦落至此。
不过,其余黑工至少都有个朋友来探望,这个人却两天了,什么也没有。
他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生命力顽强而倔强。
他的灼伤面积很大,每天都需要用生理盐水对创面进行清洗,那是刮骨剜肉一般的疼痛。
宋大夫刚给他换过药,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手太生,生生把人疼醒的,他汗颜死了。
“这里交给我,你去看看别的患者。”顾娇拎着小药箱进了屋。
“诶,好!”宋大夫捏了把冷汗出了屋子。
顾娇给不少人贴过黑条,这是一种无奈之下的选择,但又必须去选择,他们的存活率几乎为零,救治他们会导致大量可以被救活的危重患者的死亡。
在所有被判定为无抢救价值的患者里,挺过来的只有这一个。
“你感觉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吗?”顾娇将小药箱放在床头柜上,从中取出一个小手电筒,照了照他的眼睛。
瞳孔反应良好。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嗓子太哑了,发不出声音来。
顾娇会意,拿了压舌板看了看他喉咙:“有轻微水肿,还有点发炎,用点药,问题不大,过几天就能说话了。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能的话,眨一下眼。”
他眨了一下眼。
他的消炎药打完了,还有一袋补充电解质的补液,顾娇把补液换上,调了下滴度。
“打完这瓶就没了,我一会儿再过来给你拔针。”顾娇说着,收拾好小药箱转身出去。
男子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
顾娇捏住他手腕,他伤势太重,脉搏这么快容易出岔子的。
顾娇轻轻安抚他:“你先别激动,你的伤能治好,我们医馆会尽全力为你救治……医药费不必你担心,衙门会支付。”
然而他还是很激动。
顾娇想了想,问道:“你是想问别人的情况吗?是的话,眨一下眼,不是的话,闭眼。”
男子眨了一下眼。
顾娇道:“你的同伴?衙门的工匠?”
男子闭眼。
顾娇:“家人?”
男子迟疑了一下,眨了一下眼。
顾娇道:“你是想问有没有家人来看过你吗?”
男子闭眼。
有家人,却不是问家人是否来看过他,他很担心家人。
“你家里有人?”顾娇问。
男子重重地眨了下眼。
男子不能说话,顾娇只得拿来京城的舆图,奈何顾娇对京城不熟悉,半天也没弄明白他指的究竟是哪里。
顾长卿今日来医馆找苏醒的工匠们调查事故,听说了顾娇这边的情况,过来对她道:“我来问吧。”
京城的舆图只是细化到街道,并没精确到每条巷子每座宅子,也就是顾长卿常年在京城奔走巡逻,熟悉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否则换了旁人,还真问不出男子的家住哪里。
“我知道了,我去通知你的家人。”顾长卿把舆图还给顾娇,转身出了医馆。
顾长卿在京城最脏乱贫穷的郊区找到了男子的住宅,那已经不能被称作住宅,只是一个勉强遮风挡雨的窝棚而已。
窝棚里乱糟糟的,空无一人,一个从外头捡来的破柜子里传来压抑而急促的呼吸声。
顾长卿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佩剑,他朝柜子走了过去,小心拉开柜门,看到的却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姑娘。
小姑娘坐在柜子里,小脸脏兮兮的,衣着也破破烂烂的,她双手握着一把生锈的小刀,满眼惊恐地看着顾长卿。
顾长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朝她伸出手:“江石让我来接你。”
……
顾长卿将小姑娘带回了医馆。
江石是男子在衙门登记的名字,他是黑工,是黑户的可能性也很大,这名字说不定是化名。
小姑娘是江石的妹妹。
她瘦瘦小小的,看上去只有五岁。
不过顾娇在给她检查完牙齿后,发现她已经在换牙,恒牙长了两颗,磨牙长了一颗,就连侧切牙也隐隐开始萌发。
侧切牙一般是八到九岁萌发,也就是说,她应该最少八岁了。
顾娇也给她检查了身体,她除了营养不良,没有别的问题。
就是胆子很小,不与人说话。
二东家在医馆挑了个脾气好、模样好、看起来就挺有亲和力的小丫鬟,让小丫鬟把她带下去洗澡吃东西,又自掏腰包给买了几身新衣。
二东家还给她安排了单独的屋子,她不住,要和哥哥在一起。
“小三子,给铺个竹床。”二东家吩咐。
“诶!”小三子搬了张竹床进来,就放在江石的病床旁边,铺上厚厚的褥子,给小姑娘做了张临时的床铺。
小姑娘坐在床上,时不时起来看看哥哥。
她哥哥也看着她,眼底都是温柔。
顾娇不由想起了前世做特工时,在组织里听到的话——不要爱上任何人,也不要有任何牵挂,因为人一旦有了牵挂,就会变得不敢死。
小姑娘趴在病床的护栏上,拉着哥哥的手。
她知道哥哥受伤了,但她不知道哥哥经历了怎样的凶险,也不知道哥哥究竟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从阎王殿爬回来。
因为放心不下你,所以不能死。
另一边,皇帝知晓了顾侯爷求情未果的事。
顾娇院子内的情况他是不知情的,他还没丧心病狂到去监视小神医的地步,他只是派人盯着顾侯爷,顾侯爷是竖着进了医馆,躺着出了医馆。
——被手下黄忠找到,黄忠业务娴熟地把人背上了马车。
据探子回报,怎一个惨字了得?
皇帝:“这是和谁打起来了吗?”
魏公公: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呀。
不过,瞅顾侯爷这惨状,应当是求情失败,皇帝心里对于小神医对顾瑾瑜的态度也就差不多有数了。
皇帝放下堆积如山的奏折:“行了,去一趟医馆。”
他有话当面问小神医。
还有他的病。
小神医说过,三个月复查一次,一共要复查两年。
魏公公问道:“陛下还是微服私行吗?这回要不要戴斗笠啊?”
微服私行是必须的,至于说斗笠——
皇帝想了想,还是戴上了。
魏公公昨日在医馆出现过,皇帝就不带他了,带的是当初去县城陪在他身边的何公公。
何公公是个不起眼的太监,甚至压根儿不在皇帝身边做事,一般人很难把他与皇帝联系在一起。
魏公公心里吃味儿,每每这种重要任务,陛下都带老何那个老杂种,亏得他把陛下伺候得如此精致,就连当初下江南也没他啥事,小神医也是事后才听陛下提的。
何公公与戴着斗笠面纱的陛下一道出现在了医馆。
二东家与王掌柜都是见过何公公与斗笠男子的。
不过,那是在小县城的事了。
那会儿他们被一群高手拿到架在脖子上,至今记忆犹新。
再见二人,二东家与王掌柜都本能地打了个哆嗦。
这人咋回事啊?
和他们多大仇多大怨?
竟然从县城追杀到京城来了?
二东家与王掌柜误会了,皇帝这回可没带任何高手,只有他与何公公。
皇帝压了压嗓子,用在县城时与人说话的低沉嗓音问道:“那位姑娘在吗?”
王掌柜反应过来他问的是给他治过病的顾娇,愣愣地指了指后院,道:“在……在后边儿……”
话未说完,皇帝已带着何公公拂袖而去。
他轻车熟路地去了顾娇的院子。
然而他第一个见到的居然是昨夜在街上碰上的孩子。
小家伙穿着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