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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上说的是狗娃二叔升职了,做了副将大人手下的亲兵,虽然只是一个小兵,但能跟着副将大人也是莫大的荣幸。
只不过,这样一来,原定今年回乡探亲的计划就得取消了,他要追随副将大人回京述职。
“副将大人只带了一百亲兵,他是其中一个,机会难得。”顾娇说。
然而这句话并没安慰道薛凝香,薛凝香的神色暗淡了下来:“狗娃他爹去世后,娘最念叨的就是狗娃他二叔,娘日日盼、夜夜盼,就盼着他能回来看他一眼,听说他今年可能路过咱们村,娘别提多高兴了,老寒腿都差点好了。现在他又不回来了,你让我咋和娘交代呢?”
薛凝香也就比顾娇大了两岁而已,搁前世还是个青涩的高中生,如今却已为人嫂、人母、儿媳。
顾娇不知如何安慰她,继续往下看:“狗娃二叔还给你寄了银子,说你生辰快到了,让你拿银子去打两套首饰,一共二十两。”
薛凝香担忧道:“他怎么寄了这么多?他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银子都给家里了!”
这个顾娇知道怎么安慰:“你放心吧,他在军营里饿不着,只是银子没处花,才全给寄回来了。”
薛凝香稍稍放下心来。
顾娇再往下看:“狗娃他二叔说不希望你种地了,他给的银子够你和大娘还有狗娃花的,你大可把地便宜租给乡亲们种。”
薛凝香忙道:“那怎么成啊?这些银子要攒起来,以后给他娶媳妇儿用的!”
顾娇心道,一个男人要给你打首饰,你真的没有啥别的想法吗?
午饭过后,薛凝香去钱庄取银子,狗娃抱着她的大腿不撒手,薛凝香无法,只得把狗娃带上。
钱庄的人不多,薛凝香等了一小会儿便拿到了二十两银子,她将银子揣好放进包袱,狗娃背在背上,包袱抱在怀里。
从钱庄出来,她被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撞了一下。
“长没长眼睛啊?怎么走路的?”书生不耐烦地拍了拍被薛凝香碰过的胳膊。
薛凝香难为情地道了歉:“对不起,对不起……”
书生的同伴说道:“算了算了,别理她,还赶着去考试呢,耽误了赔不起。”
一听要赔,薛凝香脸都白了。
万幸书生被同伴劝走了,薛凝香长松一口气,但很快,她发现自己的包袱有些不对劲,似乎轻了很多。
她忙拿手一掏,瞬间傻眼了。
她的二十两银子,全都不见了!
薛凝香想到了方才的书生,眼神一变追上去:“等等!”
两个年轻人步子一顿。
撞了她的书生回过头来,一脸不耐地看着她:“干什么?”
薛凝香壮了壮胆,说道:“你……你们偷了我银子!”
“什么?”书生一脸莫名其妙,还有一丝被人冤枉的羞恼。
薛凝香本就是个窝里横的,吃软怕硬,真让她与两个大男人对峙她多少有些害怕,可那是二十两银子啊,那么大一笔钱,狗娃他二叔拿命挣的,她不能让人偷了!
“就、就是你!”她强迫自己鼓足勇气,“我刚从钱庄出来,一路上都捂得严严实实的,只方才被你撞了一下……银子就没了!”
书生捋起袖子就要发火,同伴拉住他:“你干什么?何必与个无知妇人计较?”
书生哼道:“这不是我要计较,是别人讹上我了!”
同伴叹道:“算了,考试要紧,别理她。”
“看你的面子上,不报官了!”书生冷冷一哼,与同伴转身离开。
薛凝香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书生的胳膊:“你把银子还给我!”
“你疯了!”书生气得跳脚,一把拂开她的手。
薛凝香再次扑了过来。
二人拉拉扯扯间,周围的百姓围了过来。
书生义愤填膺道:“你说我偷你银子,你拿出证据好吗?你再讹我,我就报官了!念你是个妇人,又背着个孩子,还当你多老实。带孩子干这种下三滥的事,不觉得羞耻吗?”
“你……你……”薛凝香被他说得脸都绿了。
周围的人开始指指点点。
当今世道,男尊女卑,何况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一个小寡妇对上读书人,根本就没人会信薛凝香。
书生痛心疾首道:“我好心不报官,一来,念你是女人,二来,也是因为我俩要赶着去乡试,没功夫与你掰扯!”
“太过分了,她怎么连赶考的学生也讹呀?有没有点良心了?”
“可不是吗?人家十年寒窗苦读,就是为了被她讹的?”
“你看她的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路人纷纷指责起薛凝香来,薛凝香委屈得眼泪出来了,她没讹他们,她是真的丢了银子……
狗娃原本睡着了,这会儿也被吵醒了。
见自己与娘亲被一堆人围在中间,他害怕地大哭了起来。
黎院长刚从点心铺子出来,正要去镇上的医馆,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啼哭声。
这声音有点儿耳熟,黎院长顿了顿,迈步走了过去。
薛凝香这会儿被众人着戳脊梁骨,没有一个人相信她说的话。
黎院长很快认出了她,爱徒家的邻居!然后认出了狗娃,那个叫他爹的小胖子。
黎院长走进人群,他是天香书院的院长,就算没穿夫子打扮的衣裳,而那一身的书香贵气,也仍是瞬间将场面压制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他问。
薛凝香早已泣不成声。
那书生道:“这个小妇人讹我!”
黎院长问道:“她讹你什么?”
书生没好气地答道:“她说我偷了他的银子!”
黎院长又道:“那你偷了吗?”
书生炸毛了:“你这是什么话?我当然没偷!都说了是她讹我,你没听见吗?”
一个看热闹的大婶儿道:“是啊,他们两个是要去省城赶考的学生,真倒霉,被这个婆娘给讹上了。”
黎院长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你们是哪个私塾的?”
书生挺直腰杆儿道:“我们是天香书院的!”
黎院长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是吗?你们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干你什么事?”书生不耐地反问道。
黎院长淡淡地笑了笑:“我是天香书院的院长,我不记得书院收过你们这两名学生。”
书生与同伴的脸色唰的变了。
周围的百姓一惊。
黎院长不紧不慢地对身旁的一名年轻小伙子道:“劳烦小兄弟去报个官,就说这里有人冒充天香书院的学生招摇撞骗,欺凌妇孺。”
那两个嚷嚷厉害,却迟迟不报官,他一来便报官了,谁真谁假,立见分晓!
年轻的小伙子满脑子都飘着一句话:黎院长和我说话了!黎院长和我说话了!
“拜托小兄弟了。”黎院长温和地说。
年轻小伙子郑重应下,一溜烟儿地朝县衙奔了过去。
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书生与同伴见状不妙,拔腿就跑。
黎院长不疾不徐地说道:“劳烦两位壮士拦住他们。”
他的话没有半分命令的语气,但就是莫名令人信服。
两个看热闹的壮汉一把将二人擒住了。
“我、我的银子……”薛凝香哭。
黎院长略一颔首,走上前,在二人身上搜出了薛凝香的银子。
看到失而复得的银子,薛凝香又哭又激动,结果打起了嗝:“多……嗝!多谢……嗝!”
“爹!”狗娃看见了黎院长。
薛凝香惊得嗝都不打了。
这娃,又乱认爹!
黎院长是成熟有阅历的男人,当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动怒,他问过书院有经验的夫子了,孩子刚学说话的时候,逮女人就喊娘、逮男人就喊爹,不算什么稀罕事。
“爹。”狗娃要他抱。
薛凝香尴尬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你受伤了。”黎院长看见了她手腕上寸长的口子,正哗啦啦地流着血。
方才只顾着要回银子,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腕在对方的佩饰上划伤了。
黎院长客气地说道:“孩子给我吧,医馆就在附近,我带你去包扎一下。”
薛凝香慌忙用袖子遮住手腕:“不、不用了,一点小伤不碍事。”
黎院长正色道:“还是要看的,天气热了,容易感染。”
薛凝香想了想:“我自己去。”
“我刚好也要去医馆,顺路而已。”黎院长说着,把不停冲他伸手的狗娃抱了过来。
狗娃有了爹,立马不要娘了,肉呼呼的小手圈住黎院长的脖子,埋头在他怀里撒娇。
薛凝香臊得不行。
二人一前一后去了医馆。
黎院长是送家中的老母亲来医馆的,原因是小厮在打扫院子时,发现老母亲吃桑葚吃到一半,突然歪在藤椅上晕过去了。
黎老夫人年纪大了,出现这种情况十分危险,黎院长等不及将大夫请到家中,直接把人送了过来。
结果大夫看过之后说:“没事,老夫人只是睡着了。”
黎院长当场:“……”
他担心黎老夫人醒了会肚子饿,于是赶紧去附近的点心铺子买了点老人家爱吃的桂花糕。
进医馆后,黎院长找了个大夫给薛凝香看伤,狗娃被薛凝香摁在了椅子上。
黎院长给狗娃拿了一块桂花糕。
狗娃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他吃着吃着,一抬头,发现爹没了。
他从椅子上爬下来,跐溜跐溜地去找爹,结果就跟着进了一间厢房。
黎老夫人幽幽转醒,她一睁开便看见一个小豆丁。
小豆丁胖乎乎的,圆润又可爱。
黎老夫人冲小豆丁招手。
狗娃胆子小,吓得连连后退,恰巧此时黎院长从碧纱橱后走出来,小狗娃跐溜滚过去抱住他大腿:“爹……爹……”
爹?
黎老夫人看看儿子,又看看小豆丁,混浊的老眼唰的亮了。
菩萨显灵啦!
她有小孙孙啦!
因为顾娇迟迟不肯回府,导致顾侯爷与顾瑾瑜回京的事也耽搁了下来。
原本顾侯爷计划的是最晚六月底便带姚氏与龙凤胎一同回京,然而眼下姚氏与顾琰都为了顾娇留在这边,这令顾侯爷十分苦恼。
更苦恼的是顾瑾瑜。
淑妃承诺过会为她大办及笄礼,并在及笄大典上册封她为县主。
县主可是一项不可多得的殊荣,只要当上了县主,日后就算自己不是顾家亲生骨肉的事情传出去,也不会太掉身价。
但倘若她回都回不去,又谈什么及笄大礼?
顾瑾瑜着急上火,嘴上都起了一个燎泡。
顾侯爷来探望她,看到她上火上成这样,不免大为心疼:“你们怎么伺候小姐的?天气这么热,不知道少做些辛辣的菜式吗?”
小丫鬟道:“冤枉啊侯爷,小姐最近的饮食很清淡,小姐是心思郁结才上了火。”
顾瑾瑜叹道:“你们几个别乱说话,都退下吧。”
“是。”
丫鬟们退下了。
顾瑾瑜对顾侯爷道:“爹爹,女儿真的没事。”
顾侯爷皱眉道:“胡说,你就是有心事,你最近都不笑了。”
顾瑾瑜垂下眸子:“女儿只是思念祖母,祖母年纪大了,年前又摔了一跤,虽是痊愈了,可身子骨到底不必从前。女儿不知还能在祖母跟前尽多少孝。”
这话说到了顾侯爷的心坎儿上,顾侯爷平日里就是个孝顺的,又何况老夫人这辈子只剩了他与淑妃两个孩子。
淑妃入了宫,老夫人一年都难得见她一次,自己这个儿子还不能在跟前侍奉母亲,想想都是不孝。
顾侯爷蹙了蹙眉,决定再去给姚氏上点眼药。
哪知姚氏心如磐石:“我不回去,琰儿也不会回去。”
顾侯爷啧了一声:“娘多少年没见过琰儿了?”
姚氏道:“左不过她也不待见琰儿。”
顾侯爷反驳道:“娘几时不待见琰儿了?琰儿是她亲孙子,她疼他还来不及。”
只是不如疼前面三个宝贝孙子而已。
前任侯夫人与老夫人同宗同族,按辈分得唤老夫人一声姑母,两家联姻算是亲上加亲,她的孩子老夫人自然偏疼几分。
再加上三个儿子早早地没了娘,老夫人心疼都来不及。
其三就是老夫人瞧不上姚氏的出身,姚氏生下有病的顾琰,老夫人都觉着是姚氏自己身体有毛病,连累了顾家的子孙。
老夫人起先待顾瑾瑜也不冷不热,不过顾瑾瑜实在太出色了,很给侯府长脸,淑妃也器重她,老夫人才渐渐对顾瑾瑜改观了。
顾侯爷那几句辩驳没多少底气,他清了清嗓子,道:“但是瑾瑜要及笄了,她办及笄礼的时候母亲不在身边怎么行?”
姚氏道:“那在山庄办也一样。”
顾侯爷道:“我不能一直待在山庄啊,娘在,爹也得在啊。”
姚氏想了想:“要不你先回京城,等及笄那日再过来?”
顾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