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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孽。
尤其前不久,他还率领部众与黑风骑交战,这无异于对朝廷的公然背叛。
也不知这位太女殿下会如何处置他。
他想过了,他怎样都是罪有应得,可他的那些部下都是听命行事,他们是无辜的,必要关头他会以死谢罪,只望太女不要迁怒曲阳守军。
上官燕又往他面前走了两步,探出手来,微微弯腰将他扶起来:“常将军守城辛苦,请起。”
常威就是一愣。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上官燕,那张貌若天仙的脸上并未半分玩弄权术的狡诈,她是真心实意地在……夸奖他。
上官燕虽并不知城里发生了什么事,但瞧常威对她俯首称臣的架势,分明不像是与南宫家同流合污的样子,也就是说,常威很可能已经被她的亲亲儿媳收编了。
能言和是最好的,腹背受敌,苦的可就是她的亲亲儿媳了。
况且大战在即,常威与叛军有再大的罪过也不宜就此发落,不如让他们戴罪立功,好好地为朝廷效力。
太女的宽厚越发显出南宫家的丑陋,常威心底愧疚更深,他不敢站起来,再次单膝跪下:“太女殿下,微臣有罪!”
上官燕轻声道:“罪不罪的,以后再说,地上凉,你先起来,让你的将士们也起来。”
一句地上凉,让将士们眼眶都酸涩了。
将士们没料到太女还顾上了他们,心中涌上一阵强烈的动容。
这并不是以貌取人的时代,不过上官燕身为女子,本就拥有倾国倾城之貌,不知多少血性男儿甘愿为她赴汤蹈火,再加上她身份尊贵,又胸有丘壑、心怀天下。
这一刻,所有人都觉得他们等来的不是大燕的太女,而是他们的神明。
他们愿为神明而战,哪怕这场战争再艰难,虽千万人而吾往矣!
王满翻身下马,朝城门口走了过来,他的目光落在常威等人的身上,不由地眉头一皱:“你们不是南宫家的叛军吗?黑风骑呢?难不成全阵亡了?”
这话就很不讨喜了。
什么叛军不叛军的?
太女殿下都说了他们是功臣!他们是朝廷的正规军!
常威不卑不亢地说道:“原来是王大将军,黑风骑在城中扎营,因前几日刚打了一场胜仗,重创了梁国狗贼,末将斗胆让弟兄们在营地好生歇息,由末将出城恭迎太女。”
他这话交代得不可谓不清楚。
一,黑风骑不仅没阵亡,还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二,黑风骑与守军的关系好着呢,都能称兄道弟的那种了。
三,他不喜欢有人这么瞧不起黑风骑!
虽说一开始他们是敌人,可黑风骑用鲜血赢得了全体守军的尊重!这是大燕最强大的一股兵力,不接受反驳!
王满暂时没去在意他话里话外对黑风骑的维护,他只是无比的惊了:“你说谁打了胜仗?打了什么胜仗?”
常威挺起胸脯,悲壮而又与有荣焉地说道:“北城门遭到人蓄意破坏,黑风骑以血肉之躯铸城,两万骑兵殊死对抗梁国八万兵力,不仅斩了梁国大将军褚飞蓬的人头,并折损了梁国五万兵力!”
王满的下巴险些给惊掉了:“你、你说什么?褚飞蓬死了?”
那可是梁国百年难遇的神将啊,梁国此次东征的灵魂领袖,有他在,便没有打不赢的仗。
最初听说褚飞蓬是率兵主将时,连王满都觉得棘手极了,来的路上王满绞尽脑汁地想着该以何等法子对付褚飞蓬,哪知还没施展拳头,褚飞蓬就……人头落地了?
不可能!
没人杀得了褚飞蓬!
上官燕心道,莫不是娇娇?
除了她,应该也没有这个胆子去斩褚飞蓬的人头了。
但想到褚飞蓬的实力,上官燕又为顾娇捏了把冷汗,不知她有没有受伤。
当着外人的面,上官燕克制住了对顾娇的担忧,她露出一抹欣慰地笑:“孤初来曲阳便听此捷报,实乃高兴至极,若是父皇知道了,一定也会龙心大悦。这次能击退梁兵,不仅有黑风骑的功劳,也要多谢常将军固守城池,多方相助。”
常威抱拳道:“微臣汗颜,这次在北城门迎战梁国大军,微臣并未帮上什么忙,不敢居功!倒是太女殿下派来的四位高手在战役中发挥出色,令我军有如神助。”
上官燕微微一怔:“我没安排高手来曲阳啊。”
这下换常威惊讶了:“不是太女殿下派前来的吗?可他们自称是朝廷的援兵啊,他们手里还有太女殿下您的亲笔书信。”
说罢,常威自怀中掏出了一封被身体焐热的信函,双手举过头顶,呈给上官燕。
他呈完忽又觉得自己太唐突了,是不是应该给宫女的?他这等糙汉碰过的东西,会不会脏了太女的手?
可、可哪个是宫女啊?
环儿一副小太监打扮站在太女身边,不怪他没认出来。
上官燕亲自拿了过来。
常威暗松一口气。
同时又有些紧张和激动,太女有尊贵无比的皇族气质,却不摆高高在上的皇族架子,真是个平易近人的储君。
上官燕拆开看过之后也是一脸迷茫。
是她的笔迹没错,可她不记得自己写过这封信啊。
上面还盖了她的私印——
这到底什么情况?
“对了,还有这个,说是您的信物。”常威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再次呈给了太女殿下。
上官燕拿在手里一瞧,这不是她临走前送给萧珩的钱庄令牌吗?若是盘缠不够了,拿着它去钱庄支取银子。
这么说?
是阿珩来了?
阿珩不是去苍雪关解决陈国与赵国的麻烦了吗?难道是阿珩改变了计划,来曲阳与娇娇会合了?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常威没听到皇长孙,这么看来,阿珩是隐姓埋名过来的。
也是,皇长孙在去苍雪关的路上,当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曲阳城了。
算了,她自己在这里瞎猜什么,一会儿见了阿珩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上官燕迫不及待地见儿子,等不及与大军一道行军过去,她坐上马车,对常威道:“孤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是孤的心腹。你带路,孤要去军营见他们!”
“是!”
常威翻身上马。
上官燕推开车窗,对还沉浸在褚飞蓬之死的沉静中不可自拔的王满道:“王大将军,大军交给你了,劳烦你率领三军将士去军营与孤会和。”
“是。”王满回过神来,抱拳应下。
马车驶入城门,飞快地驰入夜色。
上官燕深呼吸,捏手指。
快点、快点、再快点。
她要见儿子,她快等不及了。
从前错失了那么多年,如今她万分珍惜能见儿子的每一天。
马车停在了军营。
“属下……”常威开口。
“不必通传。”上官燕下了马,她要给儿子一个惊喜,“他们住在哪个营帐?”
“都住小统帅边上。”常威一边在前带路,一边指了指最中间的几处营帐说,“那边三个,左边那个营帐里住着两个人,一个容貌极为英俊,另一个是十分厉害的高手。”
容貌英俊?十分厉害的高手?
可不就是阿珩与龙一吗?
营帐里燃着油灯,帐布上投射出一道男子的侧影,似乎是在挑灯夜读。
这么用功,是阿珩没错了。
并且那完美的鼻梁与眉骨的轮廓,一看就是阿珩的。
上官燕提着太女蟒袍,抑制不住心底的雀跃,快步走过去,一把掀开帘子!
“儿——”
她刚一进去,便看清了营帐里的男人,那一声儿子唰的卡在了嗓子眼。
第850章 宣平侯打脸
上官燕眨了眨眼,第一反应是自己看错了。
第二反应才确定眼前的一幕是真实存在的。
她绝没料到自己会在黑风骑的营地里看见这个男人。
儿子变儿子他爹,这惊吓有点大。
宣平侯的反应比上官燕好不了多少,他也没想过时隔二十年,自己还能再看见这个被他亲手“埋掉”的女人。
——主要是来之前庄太后也没说。
没有惊天动地的争吵,没有鸡飞狗跳的打闹,二人的重逢出乎意料的平静。
上官燕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忘了说话。
宣平侯捏着手中的兵力布防图,薄唇紧抿,俨然也没想好第一句该说什么话。
要说没认出对方是不可能的,好歹相处了那么久,又好歹……有过一个孩子。
只不过岁月变迁,他们都已不再是当初年少青涩的模样,他年少不复,轻狂尚在,只是到底多了几分成年男子的内敛与沉稳。
她亦不再是那个被人关在笼子里、如小兽一般挣扎反抗的小女奴。
她换上了尊贵的太女蟒袍。
是的了,她是阿珩的亲娘。
阿珩是大燕皇长孙,她可不就是大燕皇太女?
若不是亲身经历,谁能想象他阴差阳错从地下武场赎回来的小女奴居然是一只落难的小凤凰?
宣平侯的心情忽然有点儿复杂。
庄太后一定是故意的,故意不说上官燕会来这里,故意让他措手不及。
真是好狠一太后,报了在海上的一劫之仇!
宣平侯素来是个不要脸的,可此情此景他居然也有些——
罢了,来了也好,他正要问问她当初为何假死逃走,又为何带走了他儿子!
“那个……”
上官燕率先开口,奈何话没说完,唐岳山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他掀开帘子,大笑一声道:“老萧!出去干一票啊!军营待了这么久,屁股都要长草了!干完了就去那什么风月楼喝一杯!你上回不还说那儿的姑娘好看么?”
宣平侯:你能不能给老子住嘴!
想到了什么,唐岳山将大刀扛在肩上,无比严肃地说道:“不过我刚听说了一件事,你那老相好要来了,你可别让她发现你去喝花酒,女人嫉妒起来很可怕的!放心我不会说!”
宣平侯:你特么还有什么没有说?
“最重要的是。”唐岳山压低了音量,“你得把褚飞蓬藏好了,别叫你老相好发现,别人要你能不给,她要的话,我怕你遭不住。”
从来只有自己卖别人的宣平侯,被唐岳山卖了个干干净净,连底裤都没剩下。
有道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唐岳山说罢,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帐篷内的气氛不对劲,他往帘子后望了望,结果就看见了一身宝蓝色蟒袍的皇太女。
唐岳山原地懵圈了三秒:“好像有人叫我,我先走了!”
说罢,捅了马蜂窝的唐大元帅果断从大型社死现场撤离了!
帐篷里的气氛较之先前更诡异了。
上官燕原本还想为自己当年的不辞而别道声歉,眼神却突然间变得危险:“干一票?是要出去打劫我大燕子民吗?还要睡我大燕的姑娘?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萧戟,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呢。”
宣平侯冤枉。
来曲阳后,他可从没说过去城中打劫之类的话,逛青楼更是无稽之谈,什么风月楼的姑娘好看,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讲过这句话。
打仗生死存亡,旦夕祸福,谁有心思惦记那种事?
“别听老唐的。”宣平侯头疼地说道,“我没那么想过,是他自己想去。”
上官燕:“呵,你爱去不去,干我什么事?我和你也不过是生了一个儿子,你别是指望我这么多年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吧?”
宣平侯:……这似乎是本侯的台词。
上官燕到底是太女,没那么沉溺儿女私情,什么我儿子他爹要去逛青楼了,我这个旧相好要喝一坛子醋云云,不存在的。
她心里,儿子第一,第二江山社稷。
男人都是浮云。
上官燕紧抓重点,怒用姑婆的宫斗精髓,恶人先发难:“褚飞蓬又是怎么一回事?听你同伴的口气,他似乎没死。萧戟啊萧戟,亏我这些年一直觉得亏欠你,原来你也不过是处心积虑地算计我而已。”
宣平侯咬牙扶住额头。
唐岳山,老子当初怎么没杀了你!
……
顾娇去了伤兵营,探望了程富贵等人,叮嘱他们好好养伤,随后她又去了沐轻尘那边。
只不过,沐轻尘并不在自己的营帐。
听骑兵说,他去营地外围练剑了。
他曾经因为第一次杀人而感到不适,扶住树身一阵干呕。
如今还是那棵大树下,他没再为杀人而困扰,而是再为如何杀掉更多敌人而努力。
他一剑一剑地刺出去,练习着一击即中的杀招。
他的白衣可以是温润的玉,也可以是灭杀的刃。
顾娇没打搅他,静静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
朝廷大军还在城中,暂时没到军营,而上官燕又未宣扬身份,因此顾娇并不清楚她来了营地。
她路过唐岳山的帐篷时听见里头传来淅淅索索的动静,这么晚了,唐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