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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婢,你长白头发了。”男人难过地说。
长孙皇后抚着李世民手背,“二郎,我们也老了。”
“是啊……”李世民握紧了长孙皇后的手。
山鬼说,他会一个接一个送走他那些大臣,那么,观音婢呢!
*
门外又进来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没上锁的小盒子,一见到对方,李欣主动迎上去,充满热情:“季父!”来者正是李治,他们关系最好,一同养在长孙皇后膝下,名为叔侄,实为好友。
李治用一只手锤了侄子肩膀一下,也很热情,“阿欣!你总算有后了!”
李欣嘿嘿笑,直接抢过仆人活计,把李治披在身上的黑氅解下来,将人勾肩搭背带往里面,毫不客气问:“给我闺女带了什么礼物啊?我跟你说,少于五万贯钱别拿出来!”
李治弯了下唇角,说话温声细语,“放心,是好东西。”他先去拜见了父母,依次与兄姊打招呼,这才打开盒子,拿出一个瓶子。瓶身用水晶打磨,十分透彻明亮,能轻易看见瓶中液体。
很清透,比天山雪水还清澈。
“是露水,每日清晨从叶尖上收集得来,赠予侄孙女。”
尽管李治没说,李欣也清楚这是他亲自收集而来,不假人手。露本阴液,养阴扶阳,露水是好东西,再加上那水晶瓶子,这份礼可以说是既有心意,又有贵意。李欣一声没吭,只让情谊在心中发酵。
人陆陆续续来齐,毯子上的物件越添越满,抓周开始,小娘子被放到毯子上,衣服将她团成一团。李欣捏了捏闺女脸蛋,“好孩子,去挑一样东西。”
小娘子懵懵懂懂,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忽然闻到一阵熟悉香风,这半个月来她经常和这香味一起玩,只要抓住香香,就能吃甜甜!
小娘子眼睛一亮,便慢吞吞地爬啊蹭啊,在长孙皇后惊讶的目光中,又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蹬腿过去,抱住她小腿,咿咿呀呀:“呀——”
举座皆惊。
李世民一把将小孩儿捞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假装瞪她,“这是我的,你不能抓走。”
长孙皇后的惊讶便变成了哭笑不得。
小娘子:“呀!”
李世民:“我的!”
小娘子:“呀!”
李世民:“我皇后!我妻子!我孩子他娘!”
小娘子:“呀……”甜甜呢!抓到了,我的甜甜呢!“呜哇哇哇——”
小孩子扯嗓子哭了起来,李世民有些慌了,“观音婢,这……”
长孙皇后把小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轻声哄,小孩子哭声逐渐变小,抓着长孙皇后衣衫,黑亮亮大眼睛盯着她,“呀——”
李欣似乎才找回自己舌头一样,笑着说:“大娘子很喜欢祖母呢。”
长孙皇后瞧着曾孙女的目光温柔极了。
李泰凑过去,似乎只是随手摸出一颗殆糖,捏在手中给孙女舔,一边对着长孙皇后抱怨:“她对我都没有那么亲近,小没良心的,亏我还经常给她舔糖吃。”
李世民哼哼:“那是我曾孙女眼光好,肯定是隔代随我。”
李泰笑着说:“怎么不是随她耶耶呢?欣儿四岁那年入宫住,就说住在他祖母身边很安心了。”
李世民理直气壮:“你儿子也随我。”
李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李泰捏着孙女小胖手,看向长孙皇后,不管多大人了,也还能一脸濡慕依赖,“阿娘,你给大娘子起个大名吧,她那么喜欢你。”
长孙皇后怀着一腔慈爱欣然答应,“大娘子小小年纪便有自己的意志,便名为‘意’吧。”
“李意?这个名儿好听!”李泰用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看向李承乾,眼中仍存有笑意,好似纯然为此欣喜,“大兄!阿娘给我孙女起名了!好听吧?”
不止给孙女起名,以前还给他儿子起过名,甚至还养在膝下。
李承乾便也很兄友弟恭,似乎很亲近地笑骂:“看你这沉不住气的样子。”
李泰脸上也是一股仿佛和兄弟闹着玩儿的笑意,“阿娘要是给阿兄儿孙取,阿兄也会沉不住气。”
然而,长孙皇后并没有过给李承乾儿孙中任何一人取名。
李治冷眼旁观着二人暗中交锋。
室内烧了炭火,暖得人几乎想要融化了,李治仿佛在熏熏地小憩,倚住椅背,半梦半醒看着李承乾。
太子啊……
这个位置确实占据了礼法,只要不出错就可以了。但是,真有那么容易,永远稳得住不出错吗?
有时候,撩拨太子心头那把火不需要大动作。
比如李泰用孙女刺激了李承乾,你是太子又如何,阿娘只看重我,只为我儿孙起名。阿耶对于养在阿娘名下那些孩子通常会青眼有加,比如阿娘那位养女,对她与丽质一视同仁,我孩儿李欣,在阿娘那儿从小养到大,你说阿耶本来就很喜欢我了,他再因为阿娘,对我孩儿疼宠,这份宠爱,会不会加注在我身上呢?
比如,完美做成阿耶分发下来的公务,将自己能力展现出来,甚至不需要在政事上给太子下绊子,有能力的弟弟自然就会让他压抑着情绪。
再比如……
李治偏偏头,洁白的犬牙露出小尖锋。
那些被耶耶宠坏的朝臣,早就不记得寻常君主和圣君那条线了。他们遇到了一位“圣人”当君主,就希翼着太子也与他耶耶一样,能够抑情损欲, 克己自励。
第222章 卅年番外
参加完抓周宴; 李承乾回到东宫,继续耐心当他的太子,此时他已是半监国; 不少政务被李世民送到东宫; 让他处理; 而这处理出来的效果并不差; 众臣交口称赞。
这让李承乾心中那口郁气渐渐平缓。
耶耶说过; 他是太子。那么; 他做好一个太子; 就没问题了吧?
时间一天天过去,夏日炎炎; 李承乾做完政事后,试探着问:“耶耶,我们今年去九成宫避暑吗?”
李世民翻看着李承乾的批词,听到这话; 收回心神; 笑道:“热了吗?”
李承乾赧然点头。
李世民拍拍他肩膀,“好,那就去九成宫避暑!”
若是按照往常; 臣子自然会上谏此事是享乐之举,非尧、舜、禹、汤之所为,然而陛下也六十岁了; 六十老人要避暑,他们总不至于死拽着不放。
但是,不知从哪儿流传出来这是太子主动提议; 为的也不是心疼年迈老父; 而是因为天气炎热后; 李承乾收到了长长的谏赋——
“殿下生于深宫之中,处于群后之上,不思王业,却纵淫放……”
“魏文帝修建凌云台远望,汉武帝修建通天台纳凉,穷奢极欲而遭天怒人怨,性命遭殃……”
“汉文帝俭约,周文王重德,夏启、周诵贤明,使百姓归心……”
李承乾面对那洋洋洒洒将千字谏言,心头忽地涌起一阵火气,但是,他还是压了下去,语气听着十分诚恳:“卿之意,寡人晓得。此次是寡人之过,幸得卿谏言。”
又学着李世民做法,赏下锦帛。
……
李治想要修缮晋王府,李世民毫不犹豫赐下大笔财物,李承乾瞅着自己东宫许久不曾修了,也上书请求修造,李世民正要答应,又有臣子上谏——
“兴建宫室为隋朝灭亡弊端,陛下以往不好奢靡,怎能纵容太子?”
“历代贤君,莫不丁宁于太子者,良以地膺上嗣,位处储君。善则率土沾其恩,恶则海内罹其祸。”
李世民习惯了听这些劝谏,也习惯了约束自身——还有臣子在他自己要修缮宫殿时,上来就是一句“陛下连隋炀帝都不如”,他亦可以容忍,所以,李世民看向他和朝臣都抱以重望的继承人,“承乾……”
李承乾勉力地笑了笑,这东宫,自然也不能修了。
心情烦躁,李承乾约了杜荷等人出门游猎,众马奔腾,满载而归,围在他身周的儿郎夸耀他有太宗之风,神武类父,笑容便堆上了李承乾的脸。
一行人正说说笑笑着,杜荷眼角扫到前方,瞳孔仆地微微放大。李承乾心里起了不好的预感,扭头一看,一辆马车迎面驶来,驾车人李承乾很眼熟,是东宫官员家中老仆,这个官员每见他有不是事,都极言规谏。
杜荷忽然想起来,低声道:“我想起来了,他今天好像是要外出礼佛,殿下,我们要不要躲一躲?”
李承乾默念一声“忍耐”,点了点头,可依然是晚了一步,对方已看见他了。李承乾脸上笑意倏地散了大半,那官员下了马车,整了整常服,行过来,肃容问:“殿下可是去打猎了?”
李承乾:“……”
杜荷试图打圆场:“殿下刚从陛下那儿出来,政事上受了陛下夸赞,心情愉悦,便想出来游玩片刻。”
官员痛心疾首:“殿下为国之储君,怎能自我轻贱,不顾生死,若是不慎身丧,置国何地!”
天际一声闷雷惊响,李承乾只是听着,并不吭声,缰绳在手中越拉越紧,绷成直线,猎物上的箭头尚沾着血。
回到东宫之中,四下无外人,杜荷撇撇嘴,“什么人啊,好好的心情都没了。殿下我们……”
“砰——”
杜荷吓了一跳,一粒枣子滚到了他靴子边。他回头看,素来温文尔雅的太子竟一脚踹翻了案几,还咬牙切齿:“我作天子,当肆吾欲;有谏者,我杀之,杀五百人,岂不定?”
“殿下!!!”
李承乾转过半个身子,不去看杜荷。
……
“大兄他忍不了。”
整栋酒楼都被李治包场了,站在高楼栏杆处,李治目光瞥向东宫之所,若有深意。
他耶耶政治理念是“行帝道则帝, 行王道则王”,以尧、舜、禹、汤、文、武等圣贤之君为楷模,一举一动向贤君看齐,安社稷,利万民,行周公之道,使国祚绵长。
上行下效,有这样的君王,臣子自然也向着贤臣方向靠拢,为帝王警戒得失,为了耶耶亲口言说的那一句“事有不安可极言无隐”,前仆后继,尽忠尽心。从无懈怠。
然而,耶耶没看清,大兄没看清,那些臣子也没看清——
“唐太宗从来只有一个。”
他的谋士轻声说:“还不够。殿下,房玄龄与杜如晦去世后,太子思念恩师,皆大病一场,这必然是有人在他背后出谋划策。陛下却没看出来太子虚情假意,我们却不能不管,陛下重情,他怕他那些心腹手足不能善终,太子表现出来的仁爱,便是他的护身符,我们需破之。”
“如何破?”
“陛下送走了不少老臣,仅剩的那几人便弥足珍贵,那尉迟敬德近些时日看着要不好了,陛下私底下又流了不少眼泪,若是丧礼上,太子行举不当……”
大风吹得李治薄薄唇瓣有些苍白,他用帕子捂嘴,咳嗽了几声。
“我们不动。这事若是暴露了,陛下那边必然讨不了好。”
谋士心领神会,无声指了指魏王府。
李治回头,对着他笑:“卿为吾之子房,有卿在身旁,大业可成。”
*
贞观三十二年,尉迟敬德寿终。
“昔日吾言公执槊,我执箭,这天下何处不能去,如今公竟忍心弃我而去邪!”
李世民没有去参加尉迟敬德的丧礼,这是尉迟敬德临终前的恳求。
——也是不少臣子临终前的恳求。
“一群王八蛋,皇帝都敢命令,是朕太纵容你们了。”李世民骂着骂着,又忍不住落泪。
便在这时,有侍卫前来求见,低声说:“陛下,太子他……”
李世民越听,脸色越铁青。
东宫。
李承乾骑在马上,一身打马球装扮,利落地一杆子把马球从别人杆下夺过来。这个皇帝在悲伤的日子,他却在大笑,大声嚷嚷:“你们太慢啦,怎么打得那么差劲!”
陪他打马球的是一群突厥人——现在也该称为唐人了。
杜荷也在,忧心忡忡:“殿下,若是被陛下知道了……”
李承乾笑着说:“不怕,今日国公有丧,东宫朝臣都要去拜祭,没人会过来,耶耶也不会知道,他心情难过着,说不定还要罢朝三到五日,没心思管我这边。别想那么多啦,快来玩儿!”
杜荷:“我们不去拜祭吗?”
“我心中为尉迟公难过,病了!”
李承乾赌气一般说,做出这样叛逆之举,心中便稍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意。
“何况他死就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要是早死几日,我还能早些玩——”
声音戛然而止,李承乾看见不远处,他耶耶定定看着他,脸上尽是失望之色。
那被焦躁填满的脑子终于有了些清醒,李承乾心里暗道不好,他被算计了!
是谁?
李泰?李治?
他慌忙下马,“耶耶,我不是……”想说自己没有不敬尉迟敬德,想说自己是被算计了,然而,他又无比清楚,若是他自己按耐住心性,暗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