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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四儿可不敢这么?喊,他笑笑没答应,只从袖中?摸出一物来,“夫人,你和爷成婚,我也没什么?好表示的,这些便?当是?随礼了。”
苏织儿懵然地看了眼被塞到手?中?的小袋,听着这响儿,不必猜都能知道里?头是?什么?,她试着颠了颠,估摸着至少有二钱。
“这,我怎好意思收的……”
虽听她这般说?,但韩四儿眼见她将手?攥得紧紧的,可没一点要还回来的意思,便?笑道:“您拿着,里?头还有些是?咱县太爷给的,是?贺你和爷新婚大喜的。”
这钱盛确实给了钱,但韩四儿可不敢讲,其实并不止这些,他从中?眛了一大半,苏织儿手?上的不过是?剩下的。
他们那位县太爷近来心情好,似乎是?调任之?事终于有了指望。听他们师爷说?,接任的是?个年轻的京官,也不知招惹了哪个大人物,被贬谪至此,故而他们如今这位县太爷才?能有机会摆脱沥宁。
苏织儿捏着手?上这笔对她来说?着实不菲的银两,蓦然想起一些事儿来,她警惕地望了眼仍在外头劈柴的萧煜,迟疑着开口。
“官爷,这……先前我也不好问,如今既得嫁给了我夫君,总是?免不了好奇……”她顿了顿道,“我夫君他……出身是?不是?还不错,不然不会连县太爷都帮着替他寻伺候的姑娘……”
看着苏织儿试探的目光,韩四儿眼眸暗暗转了转。
看她这般反应,显然对萧煜的身世?一无所知,外头那位爷既然选择不说?,想必是?不想让她知道,他也不敢多嘴生事。
毕竟,那位爷的出身,确实有些特殊。
说?了,莫不是?会将眼前这女子给吓跑了。
他思虑片刻,才?含糊其辞道:“好像是?还不错,但这具体?的我所知也不多,只听闻找伺候爷的姑娘一事是?爷家中?帮着打点过,给了不少钱的,所以……”
说?着,他凑近苏织儿,刻意暗示:“这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夫人你还能不懂吗?”
苏织儿生在兆麟村,长在兆麟村,对这官场和世?家之?事可谓一窍不通,听韩四儿道了三言两语,便?被彻底唬住了,不但没察觉出里?头诸多蹊跷,甚至还点点头,颇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她看向在外头默默干活的萧煜,想到他从前过的也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便?忍不住在心下感慨。
就算这家族再显赫,可一朝天子发怒,真要落得被流放这般境地,谁也阻止不了。
就是?家世?好的,总会比寻常为奴为婢的流人过得稍好些,还能让官差一口一个“爷”的恭恭敬敬地喊你。
不过纵然再好,也到底还只是?个流人,终究要被困在这个苦寒的地方,一天天地熬日子。
韩四儿走后,苏织儿看了他带来的东西,就是?一小袋粝米,两个鸡蛋和几株菜蔬,果然如她所预料的一般并未因为她嫁过来而多给一些。
但好歹手?上还有二钱银子,正好可以去镇上添置些东西。
夜里?苏织儿试着将所想同萧煜说?了,毕竟这银子是?给萧煜的,并不是?给她的。
不过如她所料,她这位夫君一如既往吐出那句“随她”,一点不在乎她怎么?使这笔银钱。
正好第二日一早便?有去镇上的牛车,苏织儿当夜便?在心下打算好了要买的东西,不过翌日起来时?仍是?问了她那夫君可有想要的东西,他自是?淡声道了句“没有”。
苏织儿便?也不再多问,背了个竹篓,跑去村口赶牛车。
她上一回去镇上,还是?在年前,就是?在那镇上庙会,她好巧不巧被那孔乡绅看中?,险些便?要入了那炼狱。
此番一人去镇上,苏织儿特意用一块麻布遮了半边脸,以防一个运道不好,又?逢着上回那样的事儿。
这个镇子叫青水镇,才?入了镇,便?能看到两边设有不少摊肆,还有零零散散一些衣着褴褛的人蹲坐在角落里?,面?前胡乱摆着些东西,就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以此换着什么?吃的。
这镇子虽是?不大,但作为方圆几里?唯一的镇子,也算是?五脏俱全?,能买的基本都能买着。
苏织儿也没闲工夫瞎跑瞎逛,直接依着昨夜想好的,利落地花了几十文?买了一袋子栗米和一些盐。
相比于粝米,栗米的价钱到底更便?宜些,既然同样的钱还能买得更多,作为饱腹之?物,她定是?毫不犹豫选择了栗米,还能多吃一段时?日。
她将东西悉数放在背后的竹篓里?,路过一家肉摊时?,步子不由得停了下来。
苏织儿已不记得上回吃肉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大抵三四年前,顾家过年曾买过一回肉,孟氏怕她偷吃,是?自己亲手?煮的,那回也算她运气好,最后尝到了碗底的一点肉汤,那在舌尖蔓延的鲜美?滋味她至今还记得。
她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钱袋,虽说?二钱银子对手?上从未沾过这么?多钱的苏织儿来说?宛若巨款,可她也明白,钱这东西,最是?禁不住使。
她犹豫了很?久,到底还是?走向那肉铺,忍痛摸出几十文?买了一小块肥瘦相间的肉。
苏织儿倒也不是?贪这口腹之?欲,只是?想到她那位略显瘦削的夫君,似乎确实该吃些肉好生补补。
毕竟她花的是?他的钱,总得为他考虑几分才?是?。
当然,若到时?她也能跟着吃上一两片肉,喝上几口汤也是?好的。
买完肉,苏织儿在镇上兀自摸索了一阵,见实在寻不着,才?同过路人打听铁匠铺所在。
草屋里?原来那锄头已然又?锈又?钝,先前是?生生靠着她那位夫君的气力勉强在院中?开垦出了几块地,如今卷了刃,是?真的用不了了。
可若往后还要耕种,这锄头是?万万缺不得的。
苏织儿循着路人的指引,没一会儿,果真在镇子西边的一条巷子里?寻到了她要找的铁匠铺子。
铺门大敞着,铺子里?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正身着单衣,抬起沉重的榔头一下下敲打着火红的铁块,引得火花四溅。
“刘大哥。”
听到这婉转动听的嗓音,铁匠刘武赫然抬首看来,便?见呼唤他的女子抬手?撩下脸上遮着的麻布,冲他嫣然一笑。
“织儿!”
刘武满目惊喜,放下手?中?的活,有些手?忙脚乱地招呼苏织儿进去坐。
苏织儿也算与这铁匠相熟,毕竟都是?兆麟村人,他比苏织儿大上四岁,十几岁时?便?离开村子去县上同一个铁匠学艺,后来学有所成,就在青水镇盘了个铁匠铺,自食其力。
苏织儿往空荡荡的店内看了一眼,却是?摇了摇头,“不了,我今日来是?想让刘大哥帮我打副锄头,我一会儿就得坐车回去,我夫君还在家里?等我呢。”
听见“夫君”二字,刘武欣喜的笑意顿时?僵在脸上,他看向苏织儿已然绾起的发髻,面?上闪过几分落寞。
“织儿,听村里?人说?,你成亲了……”
“是?啊。”苏织儿道,“已有十几日了。”
苏织儿的事儿,刘武或多或少也从来镇上赶集的村人口中?得知了一些,他沉默片刻道:“我不知道你……若孔家来抢人的时?候我在,定然会帮你的……”
见刘武神色坚定,眸光真挚地看着自己,苏织儿只抿唇清浅地笑了笑。
“都过去了。”苏织儿笑了笑,“我夫君他待我挺好的。”
她也不欲说?太多,只转而道:“刘大哥也好久不曾回村了吧,也该回去看看了,我瞧婶子一人在家也挺不容易的。”
“这两日便?回去。”刘武无奈道,“不是?快要开山了吗,按村里?的规矩,我是?必须得回去的。”
他顿了顿,蓦然想起什么?,迟疑着看着苏织儿,嗫嚅半晌道:“织儿,我听说?你那夫君似有些腿脚不便?,这开山祭神,每户人家都要出个男人跟着上山……他……能行吗?”
苏织儿从小袋里?取了钱,正准备递给刘武,听得这话,不禁双眸微张。
糟了,她怎将这事儿给忘了!
第23章 维护
兆麟村此地四面环山; 能用来耕种的土地少之又少,再?加上常年气候严寒,土地贫瘠干硬; 很难种?出好的?庄稼来; 故而村里大多数的人家都是以打猎为生。
每年四五月,天气转暖; 积雪消融; 也到了入山的?时候,里长便会亲自挑一个吉日开山祭神。
正如刘武所言; 这开山祭神,是需每家每户出一个男人,一道去山中围猎的?; 而且得要过一夜才能回来。
想起萧煜那瘦弱的模样和行动不便的左腿,苏织儿秀眉紧蹙,少顷,才扬首佯作轻松地看向?刘武; “开山这事儿,他若真不能?去,他们还能逼他去不成,无妨。”
说着; 她将手中的?一把铜钱递给刘武,刘武却是不肯收,“都是一个村的?,不过一把锄头罢了,不必给了。”
“那怎能?行; 刘大哥你赚的?都是辛苦钱,若是不给那锄头我是万万不好意思要的?。”苏织儿将钱搁在面前的?一把长凳上; 虽说两人是同村的?不错,但她已然嫁为人妇,怎能?白拿旁的?男人给的?东西,就怕将来说不清楚。
见她态度坚决,刘武大抵能?猜到她所想,心底不免泛起些许苦涩,他也不再?继续说什么,只随手抓了七八个铜钱退还给苏织儿。
“这些够了,不需那么多。”
苏织儿笑着接过,倒是没推辞。
“等锄头打好了,你也不必特意到镇上来拿,等我回村了,顺道给你带去便是,也省得你再?跑一趟。”
“好,多谢刘大哥,那我便先回去了。”苏织儿同刘武笑着颔首罢,边匆匆赶去镇子口搭回村的?牛车。
刘武站在铁匠铺门口,久久望着苏织儿离开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方才有?些落寞地收回了视线。
此时,兆麟村。
萧煜自河岸边打来了水,如往常一般准备生火做饭,他下意识在米袋里舀了满满一碗,正准备淘洗,动作却是凝滞在那里。
他薄唇抿了抿,似是才想起什么,又将碗里的?米倒回去了些。
饭好后,又草草煮了碗清汤寡水的?菘菜汤,搁在了内间的?炕桌上。
他夹了一口僵硬的?粝米饭送进嘴里,又喝了几口菘菜汤,却是剑眉微蹙,不知?怎的?,他先前囫囵吃了几个月都没觉得怎样的?东西,如今再?入口,却有?些难以下咽。
须臾,萧煜停下了筷箸,默默在屋内扫视了一圈,竟是头一次觉得这般安静,安静得有?些冷冷清清。
可这屋一直是这个模样,始终没变,要说有?变化之?处,不过是今日少了一个陪他一道吃饭的?人罢了。
萧煜垂下眼眸,只当自己一时不适应,才生了这般冷清的?错觉,他先前独自在这里住了那么长时日,又怎会不习惯自己一人待着呢。
思至此,他紧蹙的?眉头舒展了几分,埋头默默吃干净了炕桌上的?一汤一饭。
午后,闲来无事,他躺在炕上小憩了一会儿,再?醒来时,看日头,当是过了未时。
无论是屋内还是屋外,惧是悄无声息,格外寂静。
看来人还未回来。
萧煜起身行至院中,听着风扫过草屋房顶发出的?沙沙声响,一时竟有?些恍惚。
好似那个叫苏织儿的?女子从?未出现过,这里从?始至终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然院子里一小片一小片被开垦出的?耕地,却又将他拽回了现实。
萧煜拧了拧眉,脑中倏然浮现一种?可能?。
这个时辰还不回来,莫不是趁机逃了吧?
毕竟她可是亲眼看见过他毒发时的?恐怖模样,被吓退也并非没有?可能?。而且如今她也不必再?担心孔家之?事,手上还攥了二钱银子,要真想逃确实能?逃出一段距离。
思至此,萧煜的?眸光寒沉了几分,若是如此,那她先前对他的?诸般好就都是装出来的?,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方便她有?朝一日逃跑。
萧煜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果然,谁会对一个瘸了腿的?流人付出真心。
虽心下想着苏织儿逃不逃,逃去哪儿都与他无关,可看着那片费了苏织儿好大的?劲儿才长出来的?菘菜嫩苗,萧煜在院中站了许久,脚步却是不受控地往院外而去。
因着搭坐的?牛车中途陷进了路边的?泥地里,赶车的?车夫折腾了好一番工夫才把车拖出来,故而等苏织儿回到兆麟村时,已是暮色四合,沉沉向?晚,比从?前迟了至少半个时辰。
她拖着步子往草屋的?方向?走,估摸着这个时候,那人应当已经吃完了晚食,准备洗漱睡下了吧。
然行至离草屋百步开外,她却蓦然止住了步子。
西下的?夕阳照映草屋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形,在小道上拉出一条狭长的?影子,那人侧对着她,露出轮廓优越的?半边脸,却是薄唇紧抿,不知?在思索什么。
他这是在等她吗?
苏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