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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不见,苏织儿想起适才的一幕,忍不住弯了眉眼,他似乎也有没?变的地方。
一样的嘴硬,一样的口是心非。
但很快,思及昨夜之事,唇间笑意?复又?渐渐消失,只?余一声长叹在偌大的云秀宫正殿中盘旋。
那厢,皇帝寝宫,辰安殿。
守夜的小成?子站在正殿门口困倦地打着哈欠,全然没?发?觉殿内之人在他不知不觉间悄无声息地离开,又?悄无声息地回来。
萧煜行至内殿床榻前,却是步子微滞,对着一昏暗的角落低低道了一句“出来吧”。
话音方落,自?那厢走出个人来,冲他躬身施了一礼,“陛下。”
萧煜在一侧的小榻上?坐下,问道:“岐王那厢出事了?”
“倒是没?有,不过……”站在他面前的暗卫禀道,“不过依属下所见,岐王费尽心机寻的药似乎并无大用?,虽是延缓了毒发?,但……最近一阵,岐王脾气?日渐暴躁,常是神志不清,甚至状如?野兽,暴戾嗜杀,府中人根本不敢靠近,就算他勉力苦撑了一年,恐也很快便……”
萧煜将手搁在炕桌上?,指腹缓缓摩挲着,垂眸若有所思,少顷,复又?问道:“当初岐王手中离魂花的来源可查到了?”
暗卫闻言面露难色,好一会儿,才无奈答:“属下无能,并未查到当年究竟是谁将离魂花献给了岐王,此毒在黑市上?便能寻得,只?能知晓应是来自?于域外,很有可能是巫蛊盛行的溧国……”
溧国……
萧煜似是想到什么,双眸眯了眯。
“知道了,下去吧。”
暗卫应声,正准备离开,却听得一句“等等”,旋即就听那坐在小榻上?的人道:“寻个人,以神医的身份将赵睦开的药送予岐王,莫要教?他发?觉……”
听得此言,暗卫面露诧异,但他们替君王办事向来不问缘由,只?拱手道了句“是”,一眨眼的工夫,便已消失在了殿内。
与苏织儿不同,萧煜并不喜黑暗,因?为黑暗常会让他想起沥宁的那段日子,故而辰安殿里?燃了不少烛火,亮如?白昼。
他微微抬首看去,恰能瞧见角落的那张檀木方柜上?,摆着一枚铜镜,澄黄的镜面倒映出他冷硬的面容,可下一瞬,那镜面上?却浮现出一张猩红着眼眸,癫狂而笑的脸。
萧煜剑眉紧蹙,脑中蓦然闪过昨晚恢复神志后,苏织儿在他身下遍体鳞伤的模样。
可按理看着她这副样子,他应当高兴才对,应当觉得这是她当初抛弃他付出的应有的报应。
但实则萧煜心头并没?有丝毫大仇得报的快感,看着镜中分明和他生得一般无二,可他好似并不认识的那张脸,只?有无尽的烦躁在心口像疯草一样蔓延。
他与镜中人对视着,掩在袖中的手握紧成?拳,额上?青筋崩起,片刻后,他似是再也忍受不了,拿起手边的茶盏狠狠砸去。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被砸中的铜镜自?柜上?摔下,落在了地毯上?。
镜中人消失了……
只?余原完整光滑的镜面已然碎得四分五裂。
第72章 解释
自那夜“侍寝”过?后; 苏织儿连着四日未去太皇太后宫中请安,及至第五日,身子好得差不多了; 便?不得不去了。
及至慈寿宫时; 殿内已?然?坐了三?两个妃嫔,倒不是苏织儿来得晚; 而是这些后妃来得实在太早了些。
甫一见?着她; 原在说笑的几人笑意微滞,似乎有些意外; 旋即站起身徐徐冲她施礼。
苏织儿只颔首扯了扯唇角,也没同她们?亲近的意思,只自顾自在前头?坐下。
大抵一盏茶后; 来请安的嫔妃尽数到齐,太皇太后便?也由嬷嬷扶着自殿内出来。
在上首落座后,她抬眸在殿中扫了一眼,旋即幽幽落在了苏织儿身上; “云妃今日既得来请安,身子是好些了?”
闻得此言,苏织儿忙起身恭敬道:“多谢太皇太后关心,臣妾的身子已?然?好多了。”
“是吗?”太皇太后往引枕上靠了靠; 再?看向苏织儿时,自鼻尖发出一声低哼,“云妃倒是娇贵,这旁人侍寝也不见?得如何,偏是你; 在宫中躺了好几日不来请安,恐是不想见?哀家这糟老婆子吧。”
太皇太后在她头?上安的这罪名可不小; 苏织儿赶忙跪地道:“臣妾怎敢做出此事,这几日确是身子不虞,太皇太后若是不信,召来太医,一问便?知。”
太皇太后哪是真的怀疑她故意不来请安,不过?是借此磋磨她一番,故而并未接她的话,只任她跪着,兀自看向底下众人道:“你们?就算嫌弃哀家这老婆子,也且在心下忍着,毕竟你们?每日来请安的日子也不多了,陛下后宫只你们?几人,终究是少了些,眼下天儿热,待天儿凉快些,这选秀的事也该提上日程,还有立后之事,往后待凤鸾殿有主,自有皇后管理六宫,训导你们?,届时哀家便?也清闲了……”
言至此,太皇太后顿了顿,复又道:“听闻这几日,陛下都是在御书房和辰安殿过?的夜,你们?做妃嫔的,平素也要懂得关切陛下,陛下心下熨帖,指不定便?愿意踏足后宫了,怀上皇嗣一事也能顺理成?章……”
苏织儿跪在底下,听太皇太后碎碎地说着,忍不住在心下嘀咕。
这几日那人哪里没驾幸后宫,只是旁人不晓得罢了。
每日云秀宫的灯一熄,他就悄悄从窗子摸进来,也不说什么?,只静静给她上完药就走,没教人察觉。
慈寿宫的青石地砖格外得硬,加上夏日衣衫薄,跪得苏织儿膝盖生?疼,偏太皇太后今日的话格外多,颇有些没完没了,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正当她受不住皱着眉头?暗暗挪了挪膝盖时,就听殿外响起一声尖细的通传声。
“陛下驾到。”
听得这声,殿内人俱是一惊,那些妃嫔们?皆面露喜色,太皇太后也有些意外,垂眸瞥了一眼,像是才?注意到跪着的苏织儿一般,眼神示意刘嬷嬷将人扶了起来。
苏织儿同众人一道站着,余光瞥见?那人入内,忙低身施礼,少顷,就听得一句“免礼,都坐下吧”,方才?由凝香扶坐下来。
屁股沾到椅面上,苏织儿长?长?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人来得真是时候,跟特意来救她似的,眼睫微抬往太皇太后那厢看去,却正撞进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
她微愣了一下,但那人的视线移得飞快,快得令苏织儿以为是自己生?了错觉,只眼看着他同太皇太后道:“孙儿这段日子国事繁忙,未能来向皇祖母请安,还请皇祖母莫要怪罪。”
太皇太后笑道:“怎会呢,到底是国事要紧,哀家这儿自有人照顾着,陛下不必挂心。”
祖孙俩寒暄了片刻,便?听那人转而道:“今日孙儿来,除却来看望皇祖母,还有一事要同皇祖母商量。如今这天热得厉害,孙儿想着去京郊行?宫住上几日,特来问问皇祖母的意思。”
“哀家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往年这个时候你父皇也会带着众人去行?宫避暑,此事陛下不必同哀家商量,自己决定便?可。只是行?宫离京城也有一段距离,哀家这身子不宜受颠簸,此番便?不一道去了。”
太皇太后说着,扫了眼底下一众妃嫔,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这次去行?宫,陛下不如暂放下国事,趁着机会好生?休息休息,这国事要紧,可子嗣一事同样要紧。你父皇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膝下连你都有了,可如今这后宫是一个孩子也见?不着,哀家难免替你着急。”
“孙儿明白。”提及此事,萧煜的笑意有些淡,但还是恭敬道,“孙儿定然?尽力……”
他话音才?落,却听底下传来低低的呕声,这声音突兀,众人不禁疑惑地看去,便?见?宁妃坐在那厢,正蹙紧眉头?捂唇一副难受的模样。
萧煜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并未说什么?,反是太皇太后担忧地询问道:“宁妃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宁妃闻言站起身,福了福道:“回?太皇太后,臣妾就是这几日胃里难受,总是觉得恶心,没什么?大碍。”
听得“觉得恶心”几个字,太皇太后的身子登时坐直了些,她垂首兀自算了算日子,一时连眸子都亮了几分,“宁妃进宫也快有两月了吧,莫不是……”
她将目光落在宁妃的肚子上,这意思不言而喻,殿内众人亦是心领神会,一时间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待回?去后,召个太医给你好生?瞧瞧吧……”
“是,多谢太皇太后。”宁妃又是一副,太皇太后的言外之意她亦听懂了,可她面上并未有欢喜,而是抿着唇,神色颇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又坐了一会儿,太皇太后像是担忧宁妃的身子,便?抬手退了众人。
苏织儿行?在最?后,隐约听见?太皇太后对萧煜道了一句“去看看宁妃”之类的话。
她也没仔细听,不过?倒是瞥见?了站在她身侧的宁妃闻言低下头?,暗暗抿唇笑起来。
苏织儿前脚刚踏出慈寿宫,萧煜后脚便?也阔步自殿内出来了,这妃嫔自是不可能走在陛下前头?,只能侯在殿门口,等着萧煜先走。
萧煜虽是什么?都没有说,但还是提步往与?御书房相背的方向而去。
这方向,能去宁妃的福安宫。
苏织儿眼见?宁妃面上露出几分得意,下颌微抬,在众人间睃视了一圈,便?由身侧的婢子扶着,一路跟在了御驾之后。
看着她这副眼高于顶的样子,苏织儿心底说不出的微妙,尤其是想到她可能身怀有孕,更是丝毫笑不出来。
说实话,她并不想看见?宁妃这副炫耀的模样,可好巧不巧,去云秀宫同样要走这条路,她只能一路跟在宁妃后头?,努力将步子走得极慢极慢。
可走得再?慢,奈何这条宫道笔直,她仍是看得见?面前的场景,眼见?福安宫就在前头?,苏织儿索性停了下来,再?走,可就要亲眼看着那人走进旁的妃嫔的殿里了。
她埋下脑袋,手中的帕子都给她揉皱了,站了好一会儿,想着那人应当已?经入了福安宫,可还未等她抬起头?,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且越来越近,很快就到了她的跟前。
她纳罕一抬首,便?见?小成?子气喘吁吁道:“云妃娘娘,您怎走得这么?慢,陛下都在前头?等您了,陛下说这几日赏赐了您好些东西,今日便?在您宫中由您伺候着用膳……”
去她宫中用膳?
苏织儿惊诧地抬眸望去,这才?发现那人亦停在了前头?,且早已?走过?了福安宫。
他不是要去福安宫吗?
虽是有些意外,但苏织儿还是点了点头?,加快步子向前,经过?福安宫殿门口时,便?见?宁妃站在那厢,气得脸色煞白,见?她看来,还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活像要吃了她的样子。
苏织儿忙扭过?头?,行?至萧煜身后福了福,不过?面前的男人只侧首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阔步朝云秀宫的方向而去。
萧煜突然?来,胡姑姑有些意想不到,一时间手忙脚乱地指挥着宫人奉茶传膳。
苏织儿在这云秀宫住了两个月,还是头?一回?见?他在白日来此,竟觉得有些不适应。
只见?那人在云秀宫内扫了一圈,视线蓦然?定在内殿那张檀木书案上,提步朝那厢而去,苏织儿心下一提,下一刻,便?见?那人已?然?拿起她由纸镇压着,未收起来的纸张端详。
那上头?倒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就是她平素练的字,可不知怎的,教这人看着,苏织儿格外紧张,毕竟她的字是他所教,眼下隔了一年多再?教他看,竟莫名有种被先生?检查功课的感觉。
她朱唇轻咬,凝神望着眼前人,却见?他翻阅了一会儿,蓦然?蹙眉看来,凉声道:“你就只会写这首《千字文》吗……”
苏织儿闻言微愣了一下。
“倒也不是。”她抿了抿唇,低声答,“如今认识的字虽多,可臣妾最?开始学的便?是这首《千字文》,它对臣妾来说终究是有些不大一样……”
看着她答这话时格外认真的模样,萧煜剑眉微蹙,不知想起什么?,面色却是微沉了几分,“不过?是练字罢了,写什么?不是写,能有什么?不一样……”
苏织儿不知他怎的突然?不高兴,可也不敢多问,只眼看着他放下那些纸张,在一侧的小榻上坐下默默啜起了茶水。
一炷香后,高祉安进来禀,道午膳备好了,两人方才?起身至外殿用膳。
苏织儿已?快不记得与?他同桌用饭的感觉了,只知道定然?与?现在不同,还记得先头?与?他一道吃饭,他们?那小炕桌上仅只有一两道菜,虽是粗茶淡饭,还常不见?油星,但对苏织儿而言,却是吃得心满意足。
可如今眼前虽摆着山珍海味,然?四下站了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看,令苏织儿颇为不自在,甚至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