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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松开明枝的手后,颔首示意她可以离去了。
明枝自是知晓安安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只得笑着送他们离去了。
李宴尽管今年才七岁,但说谎却是分外困难,他牵着安安的小手,刚行去几十步,黝黑的脸颊便泛着诡异的红光。
他脸色不好地说道:“幸好我们走的快,要不然明姨就发现我撒谎了。”
安安却是咬着唇,眼里满是狡黠的目光,笑着指了指他猛跳的心脏。
又指了指自己的,似是在说他不行。
李宴却是被安安这举动气道了,他别开头,装作生气地说道:“那我不帮你瞒明姨了。”
他本就喜欢舞刀弄枪,因着父亲是卸甲归田的士兵,耳熏目染之下,一心想要征战沙场,为国战斗。
身为家中独子的李宴在看到安安粉嫩的小脸,以及如同黑色的鹅卵石般眼睛,便想要把她抱回家,认她当妹妹。
之后他为了能与安安对话,一向不喜读书的他,只能硬着头皮一字一句的学习。
安安学习的速度实属太快,他甚至只能深夜挑着油灯学习,李爹爹见状,兴奋地打了一瓶黄酒,祭祀了家中的祖宗,还打了一条大鲤鱼送给了明枝。
见人便说自家的祖坟冒青烟了,这么多年竟是要出一个读书人。
从那之后,这村中的孩子便无法与安安对话了,只有李宴能识字。
两人悄悄躲在小学堂外面的枣树后,看着其他的小童都陆续进去,甚至连夫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他们才弯下身子悄悄地行至了窗下。
安安便再次拿出书册和炭笔写写画画,眉目之间满是思考,甚至在夫子说的解释与她理解不一样的地方,悄悄画上记号。
而李宴却是手持一把桃木做的小剑,回忆着李爹爹曾经的英姿,手却是在不停地挥舞着,半分都没有学习之意。
随着日头逐渐升了上来,就连墙角的阴影也逐渐消失,终究是八月,还未等一刻钟,暑气便紧紧的包裹着他们。
李宴却是早有准备,从自己的包袱中取出一柄巨大的荷叶,遮盖在两人的头顶。
从而缓解了些许的热气,但终究是杯水车薪,还未过一盏茶的时间,便愈发的炎热。
李宴扯了扯安安的衣袖,小声说道:“安安,我们走吧。我爹去县城了,要不你先去我家躲躲。”
安安却是分外执拗,她在小板子上写道:“不,还要听他讲完,晚上我要考你。”
李宴无奈之下,只得翻开书册,听着夫子如同老和尚念经一般的声音记着笔记。
但终究是他一向贪图玩乐,竟是半分都听不懂,甚至都跟不上酸夫子的讲述。
心中已满是焦急,伴随着暑气的蒸腾,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却是止不住地哗哗往下流。
后背渗出的汗液已然把衣裳给浸湿了,但手持巨大的荷叶却是在给安安扇着淡淡的微风。
安安察觉到李宴的行为,嘟着嘴不满地把他的手挪到他的身侧,示意他给自己扇就好。
但李宴在此事上却是分外执着,他趁着安安转过头继续记笔记的时候,再次给她扇着。
他的身子一向康健,就算是得了暑热也不会像安安一般,要卧床许久甚至还要喝苦药。
就这般,安安执拗地把荷叶推走,李宴又再次扇过去。
反复数次后,安安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怒视着李宴,这人怎么半分都不心疼他自己。
李宴流着汗,眉眼之中还是闪烁,黝黑的脸颊露出白亮的牙齿,甚至晃眼。
打哈哈道:“没事,我不热。”
安安见他如此执着,便拿起炭笔在小木板上写道:“你别这样了,我不喜。”
一双杏眼中满是责怪。
李宴却是知道安安虽然刀子嘴但心底却是分外柔软,他笑着应了下来,但手中却是并未停下扇风。
劝阻了多次,李宴仍是不听她的话,安安只得转过身去,继续去听着夫子的讲学。
奇怪的是,按着他的习惯,今日定是会把这篇文章讲完,但学堂中的声音却是停了下来,甚至还传来了小童们读书的声音。
安安心底满是疑惑,她在心底犹豫了许久,随后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悄悄地站起身来,朝着学堂中偷摸地看去。
谁料,一张满是褶皱甚至比干旱时的河床还要破碎的脸,猛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如同杏色一般的面容却是把趴在窗口的安安吓得打了一个激灵。
她手指瞬间脱力,心脏砰砰直跳,眼睛紧紧地闭了起来,一瞬间便跌落在地。
老夫子一脸的铁青地看着他们,怒斥道:“你们这是偷盗老夫渊博的学识!”
李宴却是丝毫不怕,尽管他的个子没有老夫子高却仰着头,护在明枝的身前,反驳道:“你个老不羞,你那些之乎者也,真是老掉牙,怪不得现在还是一个酸秀才,没有考上举人。”
他的这般话却是结结实实地戳住了老夫子心头的痛楚,仿若愈合了许久的伤疤被人反复撕裂一般。
他气着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一般,就连手指都在微微发颤,声音也颤颤巍巍地说道:“你!老夫今日不揍你,就对不起书中圣人!”
他摇摇晃晃从手边拿起一根抵着木门的棍子,朝着他们站立地方向扔了过去。
安安见状,慌张地背起自己的小布包,李宴赶忙牵着她便要跑走。
怎料这路途甚至崎岖不平,他们甚至还未跑两步,安安便摔倒在地,李宴见状,赶忙伏在她的身上。
安安一双杏眼却是瞪得巨大,瞳孔却是紧缩,看着那个如同成人臂膀一样粗的木棍朝着他们的飞来。
她心底升了浓厚的仇恨,她想若是李宴出了任何问题,定要让这个老头子血债血偿。
李宴却是双眼紧闭,腿在微微发颤,但身子却是如同铁板一般挡在了安安的面前。
他感觉时间仿若停滞不前,甚至过得还分外缓慢。
但不应该这么慢吧?
李宴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却见一个身形笔挺的男子站在了他们的面前,似是抓住了那根粗大的棍子。
呲…啪……
李宴却是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侠士骨节分明的右手,嘴角带着一丝浅笑,但手掌却是猛然发力捏碎了那个棍子。
他甚至顾不上当前的情景,双膝跪地甚至还抱拳,小脸上满是认真地说道:“侠士,请收我为徒吧!”
面前小男孩能保护明枝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女儿,竟是有几分大丈夫之气,他现下的行为却逗笑了他:“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他低沉的声音传到了安安的耳中,她心跳的速度却在悄悄的加快。
原来是他救了他们。
安安轻抿着嘴角,从李宴的身后探出头去看着这个陌生的父亲,尽管他不知道她是他的女儿,但却总能在危机时刻救她一命。
从当初差点掉入荷塘,又被街头混混欺负,再到今日。
但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那夜被他弄哭的娘亲,她对他的几分期待已然随着蝉鸣声坠入了夏日的深渊。
她眼底的光芒瞬间变得几分了冷漠,甚至都不愿看向他。
裴渊却是察觉了安安对他的冷淡,伸出宽厚的臂膀,还未她回过神,便把她报到了怀中,一股独属于奶娃娃的奶香味传到了他的鼻尖。
她幼小的身子却是分外的软,如果忽视她的手指紧紧地掐着他的脖子,若是陌生人来人,那便是一副父慈女孝的美好场景。
裴渊却是对面前的酸老头没有半分友好,他漠然地说道:“既然这般爱打孩子,那便去牢里体验几天吧。”
而李宴因着有侠士叔叔的依仗,他冲着愣在原地的酸老头,做足了鬼脸。
裴渊本意送他们回村,却没料到两人竟是紧紧一直地扯着他的衣裳,竟是半步都不许他往前。
他短暂地思索了一番后,便知他们被夫子撵出学堂后,并未与父母说,所以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只得在外面带够了时间,到了平时下学的时辰再回家。
想到此刻,裴渊浅笑着说道:“既然你们不愿回家,那便去我的宅子吧。”
第四十三章
安安听到此话后; 心间却是有着一丝慌乱,若是被娘亲发现她去了坏爹爹家,伤了她的心怎办?
但是如果不去坏爹爹家; 被娘亲发现她被夫子从学堂撵出去也很伤心。
她现在宛若站在独木桥的中间,一头有着凶狠的豺狼; 另一头则是狠毒的虎豹; 去哪里都是问题。
裴渊却是察觉到了安安的神色似是发生了变化,小脸上满是惊慌和不知所措; 他的心底难以控制地也生出了一股怜惜之情。
在朝堂之上叱咤风云; 玩弄人心的太子殿下,此时却不知面前小女孩的想法。
但想起文舒的话; 他继续说道:“我知你们一向好学; 被学堂赶出去后,又不知该去向何处。我虽然学识浅薄; 但终究是比你们学堂的夫子懂得多,他每天在一隅之地; 怎知鸿鹄是怎得飞翔?”
李宴听到此话后; 欣喜地看着裴渊; 甚至眼中闪出兴奋的光彩; 他揪着裴渊的衣角,激动地说道:“大侠,你能不能教我功夫,你方才实在是风采过人; 英姿飒爽!”
此时被李宴夸上天的裴渊,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 他自幼从暗阁学到的武功皆是些步步杀人的招式; 怎会去教小娃。
此时两人便看向了怀中的安安; 李宴激动地蹦跳说道:“安安,我们去吧,这个侠士看起来是个好人,你不是也有书本上不懂的知识吗?”
安安却是抿着嘴唇,眼里满是防备地写道:“你住在何处?若是把我们拐走怎办?”
此时他们已然行至了村中的一处院前,与学堂同在一条巷子。
因着学堂与他们不在一个村中,此处却是分外隐蔽。
裴渊推开褐色的木门,冲着怀中的安安应道:“我便住在此处,若是你想走,我现在便把你们送回去。”
听到此话的李宴却是慌了,他装着哭泣的样子,抱着裴渊的大腿,呜咽地说道:“侠士,我回去会被我爹打死的,安安我们就留在这里吧。”
此时的安安却是分外心动裴渊方才说的话,因着夫子总是在一些难以理解的地方含糊地讲诉,又想起阿娘说起,他似是这天下最大的官,那应该可解她的问题。
又看了看李宴满是期待的眼神,安安在心中暗念道:“只是利用这个坏爹爹。”
裴渊还在等着怀中安安的回应,只见她趴在他的肩颈处,缓缓地点头同意后。
他的心底自是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欢喜,但又被之后的刺痛所惊醒。
安安仿若小兽一般狠狠地咬上了他的脖颈,似是要咬他的肉,喝他的血一般。
但她终究年幼,疼痛的感觉却是不甚明显。
裴渊自认自己并未得罪过这个小女孩,若是有狗胆敢冲他咬一口,他定会让扒掉那畜生的皮,但此时他的心底却是半分都没有讨厌这个小女孩。
但也没有多喜欢。
在文舒冲着他们行过来的时候,裴渊便把怀中的安安塞到他的怀中,吩咐道:“你带他们先去歇息,我去沐浴更衣。”
此时文舒的眼中满是诧异地看着主子脖颈处的咬痕,还未等他询问,安安便再次咬上了他的手指。
一向能言善辩,长袖舞扇的总管大人,已然顾不上疼痛,尴尬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小人,笑道:“你们怎么被主子接回来了?”
李宴的眼神中充满了敌意,稚嫩的嗓音说道:“你竟然告诉别人,坏叔叔!”
咬着文舒手指的安安也连连点头。
缓过神来的文舒已然知晓了裴渊的意思,面上板正地发誓道:“我可不是那般不守信用之人,你们误会了,我们近日才买下此处的屋子,原是今日打算置办些东西,我既然能碰到你们,主子定是可以的,绝非我告状!”
听着他这般义正言辞,好糊弄的李宴插着腰说道:“好吧,那我便信了你。”
但安安却是对此处充满了不信任,从墙外看着与村中的宅院并无区别,但内里却是另有乾坤。
凭她浅薄的知识,却也能区分出好家具与坏家具的区别,甚至连放在他们身侧的糕点都比县城中最贵酒楼要好看许多。
她的心间满是惊恐,就连手指也克制不住地在抖,她湿漉漉的眼神仿若初生的小兽一般,试探地看着面前的物什。
文舒见她这般谨慎,只得安抚道:“我们不是坏人,你切莫惊慌。”
换了一身水蓝色衣衫,白玉发簪插在发髻上的裴渊却是行了进来。
因着沐浴之后,裴渊的容颜似是柔和了许久,就连水蓝色的衣衫也衬着人分外的玉树林风,芝兰玉树,而非方才一袭生硬的玄衣可比。
裴渊看着安安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似是愣神了一般,便知晓了明枝养的孩子竟然与她的审美别无二致。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双鱼戏荷的玉佩,挂在了她细嫩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