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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还手?有本事来啊!”男生嘲讽大笑,脸上全是不屑。
温听晨身体轻颤,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极限拉扯,还未等她们争吵出结果,手里的盘子被人先一步抢走,结实有劲地手臂一甩,餐盘砸在了男生脸上。
“老子他妈成全你!”
高大修长的身躯挡在她前面,周见弋快速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温听晨身上,湿漉漉的发梢挡住了他的眼睛,身上有刚运动完的热气,却并不难闻。
“没事吧?”他神色担忧地问。
温听晨死死咬唇,摇头。
“哟,不愧是曾经的校花,这么快就钓到新的凯子了?”被砸的男生撇撇校服上的污渍,“我他妈真的替江玦不值!”
周见弋转身愤怒指着他的鼻子,“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男生冷笑,“怎么?听不得真话?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么?我兄弟江玦以前也跟你一样傻,不听劝,非他妈要和这姓温的交朋友,你知道换来的结果是什么吗?人死了,这女的他妈连葬礼都不肯去,这就是他的下场……”
话没说完,周见弋抄起消毒柜里的餐盘狠狠砸过去。
男生被砸得撇过头去,舌尖刮过腮帮子,“行,有种!要护着她是吧?等哪天被她克死,爹妈在你哭晕在你坟头的时候你就知道后悔了!”
“你他妈再说!”
周见弋冲上去,坚硬的拳头抡在那人脸上,男生挥臂反击,两人很快扭打成一团。
周围人群开始躁动,拉架,议论,各种丑陋不堪地字眼向温听晨砸去。
人在极度痛苦时,大脑会开启保护机制,温听晨仿佛置身第二空间,一块透明的玻璃罩让她与现实隔开,眼前的画面变得不真实,那些刺耳的声音也好像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混乱空洞模糊……
她麻木转动身体,一心只想逃离。
挑事男生被反手按倒在餐桌上,脸死死贴着桌面,看见温听晨走远的身影仍然出言不逊,“看到没,这就是温听晨,你在这为她拼死拼活,可她根本不想管你!”
周见弋回神,松开对方的衣领,撒腿追出去。
回教学楼有两个方向,大多数人为了图省事都直接从田径场穿过去。
周见弋追到田径场入口,翘首张望,并没看到温听晨的身影,又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跑。
很快,他在那条细长的林荫小道上看到了她,男款校服搭在肩上,衣摆长到大腿露出一点点校服裙摆,纤细小腿迈着虚浮的步伐。
“温听晨。”
他一瘸一拐追上去,抓住她的胳膊。
温听晨慢慢掀起眼皮,漆黑的眼眸犹如一潭死水,目光由上而下扫过他打架跛伤的脚、拉着她的青筋浮现的手背和红肿渗血的嘴角。
“疼吗?”
良久,她愣愣地出了声。
周见弋用手背拭了下嘴角,偏头吐了口血沫子,“没事,他也伤得不轻,估计得回家躺几天。”
温听晨低下头,若有所思,“被主任知道是不是又要叫家长?”
周见弋太阳穴突突起跳,已经能想象他家大领导暴跳如雷的样子,这次恐怕外公都护不住他。
他牵强笑笑,“管他呢,到时候再说。你还没吃饭吧?走,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拉不动,温听晨站在原地。
“怎么了?”周见弋问。
她深深呼吸,然后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周见弋,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周见弋颓然垂下手臂,皱眉不安,“你说。”
“求你离我远一点,不要再管的我的事,就当……从来不认识我。”
夜风划过,吹动树叶簌簌作响,惨白路灯倒映着地面两道静静纠缠的影子,颀长而扭曲。
尽管背着光,温听晨还是清晰看见周见弋眼底流露出的困惑,受伤的表情是那样明显。
“为什么?你也觉得我多管闲事?”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对不起。”
温听晨闭了闭眼睛,赶在眼泪落下前跑开了。
直到拐弯进了生活区,余光依然能瞥见树荫下那道倔强而落寞的背影。
第21章 裂缝中的阳光(2)
温听晨这晚没有去上晚自习; 她打电话给季敏说人不舒服,想请假。季敏听她声音不对,以为是女生的那几天; 爽快同意。
食堂旁边就是生活区; 附中住校生少; 多数为外地借读在这的学生,三个年级的男生女生加起来都凑不满一栋楼,环境也堪忧。
温听晨披着校服在生活区转了两圈; 最后停在一面矮墙下——
住校的男同学在课间闲聊时说,这是半夜翻出去上网绝佳位置。
这时间大家都去上晚自习了,温听晨找到不知是谁藏在绿化带里的废弃课桌; 手脚并用爬上墙。
站在墙头双腿打颤的时候,她发现男生眼中的“矮”和女生理解的还是有差距的; 两米高的围墙外头没有任何能落脚的地方。
两眼一闭往下跳,跌在厚厚的草坪上,摔了个狗啃泥。
很痛; 却是前所未有的解脱的感觉。
温听晨没来过这片; 凭感觉乱走,沿着小道往南走果然看见了男生们讨论的黑网吧; 藏着一片老旧居民楼里; 黑灯瞎火,很难被发现。
再往南走就到了闹市区; 这块她熟; 公交站对面是商业街,最头上有家大门紧闭的商铺; 以前是家书店,现在门上贴着“旺铺出租”。
这原先是江玦家开的。
刚开学那会儿; 温听晨每天经过这里都能看见江妈妈日渐苍老的身影,抱着儿子的相片孤独流眼泪。
再后来,店铺关了门,他们一家卖掉江市的房产去了别的城市。
时光重叠交错,温听晨有一瞬间的恍惚,透过灰蒙蒙地玻璃朝里望,仿佛看见有个少年在朝她笑。
那是她压在心底最深处始终不敢触碰的记忆。
温听晨和江玦的关系其实远没有同学们传得那么复杂,至少在她自己心里,他们只是朋友。
初三那年,一系列诡异的事件让温听晨莫名成了众矢之的。
起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然而当那时最好的朋友也开始远离她的时候,她逐渐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她被孤立了,即便没有人能证明那些怪事真的和她有关,一人一口唾沫就足以淹死她。
附中有七八成的学生都是直接从初中部考上来了,大家知根知底,温听晨糟糕的处境并没有因为升学而发生改变。
认识江玦是在高一,班主任按照中考成绩分座位,他俩分数相近,成了前后桌。
江玦性格好,斯文清秀,对谁都一张笑脸,温听晨英语好,他虚心请教,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那时候已经很久没有怪事发生,流言蜚语渐弱,温听晨也有心重新交朋友,对江玦的示好并不抗拒,经常和他一起讨论学习,一起打扫教室卫生。
但还是有人提醒江玦别和她走太近,会倒霉的,江玦笑笑,第二天照常和她相处。
后来温听晨也问过他,为什么愿意和自己做朋友,江玦腼腆一笑,说:“其实上高中之前我们见过,在一趟公交车上,我当时忘了带硬币,是你替我付的钱。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不是他们说的那种女生。”
温听晨感动到鼻酸。
可意外还是来了。
高一暑假,连上了一个月补习班的她接到江玦的电话,说班上几个同学准备去南郊卧佛山下露营,问她要不要一起。
那时温听晨也希望能缓解自己和同学们的关系,特意和补习老师请了一天假,又自掏腰包买了很多饮料零食。
到了露营那天,大家在学校门口集合,然后搭公交去水库。
看见温听晨出现,有同学垮了脸,江玦解释说是自己邀请她来的,人多热闹。
大家表情讪讪,但看在江玦的面子上什么也没说。
露营的目的地是南郊半山腰的一个水库,那里有与市区截然不同的景色,慕名而来的游客很多,温听晨在上山途中还遇到了刚高考完的唐承,两人打了照面,唐承让她注意安全,早点回去。
一行人在平坦的河滩边安营扎寨,没了家长的管束,玩得要多疯有多疯。
吃完烧烤,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句热,然后有人提议下水比赛,从这块河滩游到卧佛脚下,最后回来的那人周末请客吃烧烤。
一听请客,女生们也沸腾了,只有温听晨指着河滩边的一块警示牌说:“水挺深的,还是别下去游泳了。”
众人翻白眼,怪她扫兴,说对岸的游客也有不少下水的,什么事都没有。
江玦对她笑笑,也说没关系,他从小在海边长大,最擅长游泳。
温听晨没再劝,男生们脱了衣服,一头扎进水里,岸上的人开始计时。
最初的时候,能看见江玦遥遥领先,到了湖心似乎有人超越了他,再后来游到卧佛脚边的视线盲区,就看不清谁是谁了。
十几分钟后,男生们陆续折返,却迟迟不见江玦的身影。
一开始,没人放在心上,有人说江玦吹牛,还说自己最会游泳,结果也不过如此,等他回来要痛宰他一顿。
又过了十几分钟,湖面上还是不见江玦,少年们逐渐意识到不对劲,沿着河滩分头寻找。
这一找就找到太阳落山,有女生吓哭了,“现在怎么办啊?江玦不会出事了吧?”
“别胡说,江玦命大着呢,不可能出事的!”
“可是……”有男生望向了温听晨,“灾星在这儿啊……”
温听晨脸色苍白,双腿发软跌坐在河滩上。
后来,警察来了,他们被各自的家长领回了家。
消息再传来是两天后,警察在下游打捞到了尸体,经家属确认,就是江玦本人。
法医经过检查,给出的说法是死于溺水。
温听晨得到消息就病倒了,高烧不退,吃什么吐什么。
方萍吓坏了,半夜送她去医院。
温听晨在病房迷迷糊糊烧了三天,醒来也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就是望着天花板不停流眼泪。
江玦出殡那天,温听晨将将出院。
方萍怕女儿伤心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她,没想到接电话的时候还是说漏了嘴,一转头人就不见了。
温听晨拖着憔悴的身体打上车,直奔江市公墓,到了门口远远看见为江玦送行的队伍,却始终没有勇气上前。
江妈妈为儿子哭得哀痛欲绝,几度晕过去,温听晨站在树荫下愣愣地想,或许大家说的没有错,她真的是个灾星。
……
回忆在手机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温听晨拿出手机,看见屏幕上闪烁陌生号码,又是短信——
【温听晨,你真是贱人!】
痛觉大概也有极限,达到一定程度反而没感觉了,她扯扯嘴角,自虐式地翻开短信箱。
【臭婊一子,你怎么不去死?】
【我要是你都没脸活在这个世上。】
【我们那天露营就不该带你,要不是你江玦就不会发生意外。】
……
类似这样的咒骂短信还有很多很多,都来自不同的陌生号码。
江玦出事之后,有人在学校贴吧挂她,她的号码也在那时候暴露,她成了任何人都可以来踩一脚的淤泥。
…………………………………………………………
不想让方萍发现她逃课,温听晨在晚自习放学前回到了学校,等教室里同学走得差不多了,她默默进去收拾书包。
周见弋的座位已经空了,乱糟糟的书桌和留在抽屉里的书包宣示着他今晚也未回来。
温听晨强迫自己不去想分开前他受伤的眼神,现在远离她,总好过以后对她失望。
下楼走去停车场,坐进车里,方萍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她宽宽大大的校服,“怎么穿了件男生的衣服?”
温听晨低头系安全带,不敢看妈妈的眼睛,“衣服弄脏了,借同学的披一下。”
方萍皱皱眉头,没再作声。
夜里做完作业,温听晨摸黑到阳台去洗校服,菜汤已经干透,她的衬衫搓了好几遍还是有残留,基本上没法再穿。
好在周见弋的校服只是内衬上沾了些许油渍,多搓几下几乎就看不见了。
第二天,温听晨提前到校,将洗干净的校服叠好,偷偷塞进了周见弋的课桌。
他直到上课铃打响的前一秒才踏进教室,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眼下有明显乌青,没睡醒似的。
任柯储蓄和他打招呼,他爱答不理,只是在看见抽屉里校服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没有任何表情地望书包里一塞。
一整天,他倒在课桌上闷头大睡,课也不听,同学喊他踢足球他也不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心情不好。
食堂打架事件不知怎么没了下文,老师并没来找周见弋的麻烦,但温听晨还是观察到他手背上多了几条明显的红痕,像极了被硬物抽打的痕迹。
那天之后,周见弋真的远离了她的生活,不再主动和她说过话,课间视线不经意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