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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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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身后官兵道:“还不放行”

    早听说木家势力不凡,勿怪此人颇受追捧。思及这人流传在外的诸多传言,说是性子阴晴不定,行事强横独专林云暖心里默默想着,时间竟不比初时难耐,待马车颠簸不止,车外传报,“前头就是山道。”

    木奕珩未看林云暖一眼,当先跳下马车,他沿山道走一段路,负手回头看去,见妇人踩着细碎的步子艰难上行,想到她平素来拜佛必是仆婢拥簇,坐软轿上来的,步子稍缓几步,在前头等她慢慢跟上来,与她一前一后缓缓向上。

    她抬腕拭汗,帕子遮在面上,只瞧得见一对乌瞳瞳的眸子,手腕上一弯翠玉镯子顺着细细的小臂滑落袖中去,入目一段闺中娇宠千金堆就才养得出来的雪肤。

    木奕珩目光中有几许迷惑,这个曾被他错认成出墙荡妇的女人,真实性情是否仿若面上这副冷若冰霜

    寺里早已打点好,唐逸就住在后山一座独院当中,林云暖推门进去,乍见一胡子拉碴的男子坐在里头喝闷酒,登时怔了一怔。

    唐逸失意的眼中有了光彩:“云暖,你怎么”

    待见到她身后的木奕珩,唐逸神色尴尬起来,他似乎十分不自在,刻意地咳了几声。木奕珩哂然一笑:“人带到了,不扰唐兄与嫂夫人叙话。”

    门被从外带上,林云暖未及走上前去,唐逸已展臂冲上来,紧紧将她箍住。他的胡茬刺刺的,扎在她颈子上,林云暖却怎么也推他不开。“娘子,家里可还好吗娘怎样大哥大嫂是不是急坏了绮芳和玉娥可还安生你呢是不是吓坏了”

    林云暖轻轻挣扎开,正色与他道:“如今周家咬定了不肯罢休,非要治你的罪,大伯和大嫂用尽法子,周家一直避而不见。昨日我娘来家,说与我一个消息,原来三婶与那周太太曾是闺中往来亲密的手帕交,我已写了信去,请婶子代为奔走。只是此事来龙去脉当先问明四爷,婶娘才好酌情说话,那周三爷伤得如何,四爷可还记得”

    唐四脸色突然有些僵硬,他攥紧了手,与林云暖拉开些距离,眼神飘忽,犹豫道:“这依稀错手在腹下刺了两刀,流了许多血,我一时忙乱,瞧不大真切总不会死吧”

    林云暖狐疑看住他:“那事由缘何只听大伯说,你醉酒伤人,你酒量素来极佳,又是白日,怎会醉得如此却是如何起的争执”

    说及这一节,唐逸十分挣扎,他负手踱步到窗前,愧与歉两种情绪在心头纠结不去,他要如何与这个为他忧心筹谋的结发之妻言说,他当日之举乃是为护红颜知己

    他听到身后轻轻一声叹息,回转头,她笑得苦涩:“钟姑娘找过我”

    唐逸眸中划过一抹歉疚, “对不住。我”

    “四爷不必说。”她抬眼,轻笑,“四爷是个好人。”

    正因他是好人,对所有人都太好,独独待她残忍,她才渐生绝望,一点点消磨了真心。

    如今面对他的,只是一具笑着的躯壳,内里早已毒汁满溢,诡计丛生。

    “嫂子说,如今少不得两头打点,请婶娘帮忙,总不好叫她从中损减,可嫂子又说,公中没有活钱可用,唐家生意无力为继,田庄收成亏损,四爷您看”

    闻言,唐逸额上青筋直跳,“往日我所卖画作收入,尽皆入了公帐,生意祖产众多,岂会无钱可用”

    转念又问:“你手里边依稀转了两间铺子”

    林云暖摇头:“所欠货款尚未还清,张威频频闹事,实在周转不出”

    唐逸岂料竟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想及那日书房中任性撕碎的银票,不由一阵肉痛。

    从来不肯为钱财折腰的一代才子竟沦落到今日为钱所困。

    他又想起一事,道:“你且去找钟晴,她那里,我贴补过少许”

    林云暖苦笑:“流萤小筑已被封锁,一应财物尽数扣押,当日事态突发,情急之下,钟姑娘可会贴身带着银票遑论,事关人命,周家如此强硬,怕非万数不得善了”

    唐逸不料这般棘手:“这难道竟无我的活路我偏不信,我唐逸会被钱银逼死”

    林云暖按下不耐,徐徐图之:“唐府家大业大,若兄嫂舍得,必有出路,只是我人微言轻,这话不好出口。如今四爷那些古董字画,我嫁妆里头的妆奁首饰,我已托人当得些许银钱”

    便是在这时候,他才认得清现实,明白他这些年挥金如土的日子是靠谁维系。

    天赐如此良机,叫他三十年来的自得自满自信磨灭殆尽,如今唐家外表如初,人人做出为他揪心牵挂之态,实则各怀鬼胎心思各异,便是骨肉兄弟,也未必存有真心。

    唐逸在窗前踱来步去,思谋良久,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定,暗暗咬了咬牙:“我与你书信一封,你回去交给娘和大哥一看。”

    典当需时,万一周三伤势再有波折,事情越发难办。大房这回说不过去,怎么也得出一回血吧

    林云暖接过这信,只觉沉甸甸的,待孟氏不得不出这笔银钱,还不知如何捶胸顿足咬牙切齿。总算不白走这一回,她早已打定主意,这次事,她说什么也不会轻易被人当成冤大头了,不仅如此,从前她被谋去的那些,也得一笔一笔讨回来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们宠爱支持,女主一定会争气,宝宝们不要失去耐心哦。

第14章 第 14 章

    

林云暖从山寺出来,那毛毛细雨已有了滂沱之势,山上雨雾氤氲,下山的小径极为湿滑,原推辞了木奕珩相送的提议,才走出两步,就一个趔趄几乎摔跌石上。木奕珩笑眯眯扶了她一把。

    林云暖耳尖红透,下意识避开些,他就无声走在后头,也不扰她,不远不近的跟从。

    山下竟无小轿可乘,从前热闹的集市,如织的香客已经四散而去。林云暖立在山脚候了许久,无奈,还是乘了木奕珩的马车。

    他低头踏上厢板那刻,林云暖思及唐逸最后嘱咐的两句话,一是照拂看顾钟晴,二是防备远离木君。

    因雨湿了衣衫,车内气氛比来时还显尴尬,木奕珩原只派车从相送即可,本没必要非亲身随行,奈何他人都坐进来了,自己得他助力,又怎好出言相责。

    她闭目靠在车窗上头,觉得到那炽烈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着、探究着。

    自己年长他许多,又是有妇之夫,容颜憔悴暗淡,总不会是觊觎她美色想到此,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木奕珩似乎情致高昂,寻了话头与她叙道:“唐兄遭逢此难,嫂夫人必惶急不已,若有需要木某助力之处,但可直言,莫要与我客气。”

    林云暖睁开眼,对上那双浅笑的凤眼,越发瞧不分明此人所求。她索性直言:“据小妇人所知,木爷与外子曾结小怨,此番施以援手,不知木爷所谋为何”

    木奕珩见她一双水眸凝霜含雪,语气寡淡疏离,不由勾唇笑道:“原来唐兄未曾对你说么”

    他似乎想到什么趣事,哑然失笑道:“也是,唐兄深以为耻,必不会与你提及。”说罢又深深望她一眼,独自乐得直晃。

    林云暖有一丝恼,将目光收回,不愿再与理会。他偏又凑来,低声笑道:“你可知,唐兄除画山水花鸟,另有一长”

    唐逸博学广猎,书画皆佳,另有所爱,乃镌刻图章。却有何可笑

    林云暖莫名其妙瞥他一眼,强自忍住想要扶额的冲动,她是不是老得太快了,怎么根本弄不懂这些年轻人的心思。

    木奕珩连连摇手:“罢了罢了,我说不得,将来叫唐兄自己告诉你比较好。你我毕竟嘿嘿,不方便说。”

    林云暖眼观鼻鼻观心,从头至尾未露出半点悦色,很快车马入城,木奕珩收了笑容,周遭平添几许凌人盛气,城门换了一队守卫,这回未曾惊扰车驾,远远就让开道来放行。

    林云暖将书信递回唐府,上房之内气压低沉,风云涌动。胡太太、孟氏、高氏并四房的姨娘罗氏、吴氏和两位未出阁的小姐俱在。

    罗绮芳早哭得梨花带雨,一见林云暖入内,便委委屈屈埋怨:“若非听及下人议论,我还不知四爷出事,奶奶瞒得我们好苦。”

    林云暖快速说了唐逸情状,言他衣食不短,居室明净,另有木爷作伴,接着将写有悔过和告罪请求的书信转交老太太,引得唐老太太哭了一回,一通急咳。

    屋里一时静下来,孟氏忽道:“听说,是木爷随车亲送弟妹回来的”

    犹如拨云见雾,这话一出,林云暖终于知道为何上房气氛诡异。府里为唐逸之事奔忙成这样,竟还有人成心不许她好过,甚至引来这些姨娘、小姐来旁观她如何难堪。

    最先注意到角落里不声不响的唐娟,她额上才结痂不久,梳了额发遮住伤口,一听“木爷”二字就瞬间脸色煞白,指节用力地攥了丝帕,头深深地垂了下去。

    胡太太大惊小怪地“啊”了一声,“这”那半句“成何体统”若非怕气着了唐老太太,可能就要脱口而出。

    林云暖轻轻一笑,甚是云淡风轻:“嫂子遣我随他车去,又是为救四爷,也是嫂子言道,事急从权。如今忽言及此,嫂子是要问罪么”

    孟氏素来四两拨千斤,轻飘飘随口一句问话,不过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在众人心头,至于旁人如何去延伸揣度,却是旁人的事了。只是林云暖如此直白,倒叫她一时尴尬,笑道:“怎会只是外头落雨,我见弟妹衣裳鞋袜未湿,不过随口一问。”

    唐老太太恼她毫不羞耻,平素她伏低做小尚看不惯,如何能忍她咄咄逼人,当即茶碗一扣,怒道:“你放肆”

    屋里为之一肃,只听唐老太太道:“本是你行为不检,便是事急从权,去程为避盘查无可厚非,归来却非要同乘一车,与那人孤寡相对你丈夫如今遭难,你却随一男子同车而行,把臂言欢,岂是为妇之道”

    唐老太太因唐逸官司一事,郁结于心,总要寻个发泄出口,如今林云暖正担了这角色,成为替罪之羊。

    林云暖沉下目光,心中越发森寒,她朝屋中人一一看去,胡太太与她打眼色,意思是叫她赶紧告罪说两句软话,高氏始终不语冷眼旁观,罗氏吴氏一个目含忿恨,一个满面忧容,她一直知道,这些人,从来不是她的家人,从来不曾为她着想。

    她扯开唇角,冷笑了一声,挺直腰背,没有哭嚷分辨,冷静自持的声音准确无误传到众人耳里。

    “是娘错怪了我闻知丈夫下落,忧心不已,府中未有男丁,木爷又不便久候,我当如何归来泥水湿滑,我身穿家常衣裳,未带一仆一婢,久等小轿不至,难道冒雨而归届时,狼狈姿态被街市万人瞧去,以娘适才所言猜度,莫不是我只有寻死一路”

    “你你还振振有词”唐老太太一阵急咳,慌得众人直劝,“快去吧,别再辨了,瞧气坏了太太”

    林云暖铿然道:“我若不辩,岂不任由你们将脏水泼在我身我为夫君奔走,反观你们,病卧榻上,计较得失,冷眼旁观,事不关己”

    胡太太听这话说得不像,语气急厉:“分明是说你与姓木的同乘一车之事,老四家的,你这是倒打一耙,把我们都编排进去”

    “是我说得可有错老太太,如今惹了官非的是您亲儿事发两日,您除了晕厥啼哭,可曾为他做过什么大伯四处求助无门,同知大人避而不见,大嫂与高太太原有旧谊,如今使力不上,您不曾想,这是为什么”端着百年大户的架子,指望人家瞧在旧日情分上予以援手,却不想,这些年高高在上的姿态,早已寒尽人心。且一毛不拔,如何使得动人守财若此,淡薄骨肉亲情,她早看分明,这个家人人虚伪,个个凉薄。

    孟氏急道:“我与大爷呕心沥血,费尽力气,原来在你心里,就是如此你倒重义,何不亲自去外头求人”

    林云暖冷笑:“我自是已然四处求人了,首饰妆奁,古董字画,从娘家带来的嫁妆,昨日就已着手变卖,我从库房运出两大只箱笼拿去典当,大嫂掌家理事,自有无数人与你回报,莫非你想说,你毫不知情反观大嫂,唐逸多年收入尽入公中,如今我手头银钱不足,倒要四爷亲笔书信与老太太哀求讨要,大嫂不羞么”

    孟氏不想今日,这妇人竟句句对上自己,她咬牙切齿,一时动了真怒,“林氏,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我管家理事,但有大额花用,必问过太太才敢行事。主持中馈多年,维持恁大家业,逢年过节,张罗给你们做新衣,添吃食,倒是我自己,多年旧服茹素,一针一线都恨不得省下来给你们,到头来,竟被如此质疑”

    转过头,已然泪洒满襟,抱住唐老太太双腿跪地道:“如今有人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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