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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孔燮移开手,整个人仰躺在了床上。
“爹?”
像是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孔燮挥了挥手,不说话了。
“那,那您先好好休息。”
难得能见他这么听话一次,孔炽一边是高兴,一边也还沉浸在刚才的混乱之中,总感觉有些什么东西不清不楚的。
但他还是乖顺地退了出去,顺便带走了孔燮身边的烟杆与阿芙蓉。
……
当夜,惠王去世的消息便传到了简臻的耳朵里。
尽管夜色还浓,她还是立刻更衣坐车往惠王府去了。
在这十数年来,惠王之于孔炽是一根牢固的锁链,虽是束缚,但也是保护。
而他竟在这个当口去世,很难不让她担心。
满天星汉下,蓝旗的郡主车驾如同一头夜行的野兽,碌碌的车轮声在静默的夜间显得尤为震动人心。
“诶!停下!夜间不许乘车疾行!”
几个丹桑的夜巡人看到了这辆飞驰的马车,忙挥着手要将人拦下来。
“郡主?”车夫回头询问了一声。
翻飞的帘子之后,传出了一个平静如水的声音。
“别停。”
“是!”
车夫鞭子一甩,冲过了这微不足道的关卡。
“诶呦!拦住他们!快,快拦住!”
夜巡人气急败坏地指挥着城中巡逻的侍卫,却见他们理都不理自己。
“你们怎么不去追!?”
“那是粟襄郡主的马车。”小队的队长冷声解释着,“惠王爷逝世,谁敢拦?”
一听这话,刚刚还吵嚷的夜巡人瞬间噤声,不仅不闹了,甚至还在心里暗自祈求着千万不要被简臻记恨和报复。
车子很快就到了惠王府附近。
远远瞧了一眼,见府门紧闭着,宫中的车马却早已停在了门口。
“郡主,二殿下已经进去了。”
在得到消息后,李潜先一步去探了探情况,不成想孔宥延来得比他还快,而这在简臻看来,无异于是凶手自报家门。
“看来今夜是进不去了。”她自言自语道。
忽而,她眼珠一转,又问道:“傅蔼呢?”
“也在里面。”
听到这个,简臻心思斗转,立刻让车夫掉头往回走。
接着吩咐道:“尽快给江通和王三传信,让他们最近注意查一查祭祀台的建材里有没有竹子,王爷的葬礼期间,祭祀台肯定还得有人监工,若是能轮到我们的人,正好探个究竟。”
说完,李潜领命离去,消失在了黑暗中。
是夜,暗流涌动,像简臻和孔炽这样难以安眠的人还有很多。
他们潜藏在黑暗之中,小心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或是目如炬火的猎杀者,或是胆战心惊的猎物。
惠王府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死讯早早整顿了起来,在礼官的建议下,开始给惠王置办丧事。
匆匆建好的灵堂里,孔炽正木愣愣地坐在一旁。
下人半夜赶制的丧服还放在手边,可他连碰都没碰一下,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漆黑的棺材。
帮着忙了一夜的孔宥延从灵堂外走了进来,嘴里还在嘱咐着人们的活计,看着灵堂里仿佛死物一般的孔炽,他停下来搓了搓脸,接着缓步走到了孔炽的跟前。
“琰甫?”
见他不应,孔宥延也习惯了,直接一手揽住了他肩头,叹息道:“如今,就剩咱们哥俩儿了。”
沉重的手臂压在肩头,让目无光彩的孔炽从沉默中醒来,动了动眼珠。
从昨夜到现在,孔宥延一直在亲力亲为地操持着一切,甚至还一直陪着他,直到他从歇斯底里中脱身,变得沉默。这已经是皇族之中难得的情谊了。
可孔炽此时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在他忙活的过程中,孔炽用仅存的理智吩咐府里的郎中查了父亲的死因,结果却出乎意料。
——惠王并非死于阿芙蓉,他是在睡梦中走的。
府里的郎中跟了父亲多年,是完全信得过的,可这样的结果却让孔炽不能接受。
他再次回想起了父亲最后对他说的那些话,尽管没有证据,可父子血缘情深,他总觉得父亲一定是早就知道自己要不行了,才会说那些话的。
但几个郎中的意见都是一样……
难道,那真的只是父亲回光返照的预感吗?
第126章 烈心(二)
日头逐渐攀升; 在孔宥延和礼官的帮助下,这场丧事办得十分迅速,讣告也很快贴遍了全城。
一些和孔炽关系比较近亲戚朋友应声而动; 纷纷赶来吊唁。
可孔炽像是丢了魂儿似的,也不跟人说话,就只是跪在灵堂里。
见状,孔宥延只得替他主持了这场丧事,一个个的接待了来人。
好在因为天气炎热; 灵柩没法办停太久; 于是整个丧礼也尽量办得简洁,少了些繁文缛节后; 孔宥延的工作也轻松了不少。
一身素衣的简臻也再次乘车来到了惠王府。
看着络绎不绝的人潮; 她的眼神显示出了一丝丝警惕。
“姐姐。”
看她神情肃然; 简鸣小心握住了她略显冰凉的手; 希望能给她一些力量。
但她却是面色平静; 道了句“我没事。”
其实她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过去她与孔燮接触不多,本就没那么多的不舍之情。
这场突如其来的葬礼对她而言只是一场变故,而她的紧张和警醒更多的是为了观察和判断这个意外会对整个局势造成什么影响。
很快; 一个不惹人注意的家将来到车子旁; 小声报告道:“郡主; 江主事今天会代替傅霭监工; 已经将信儿递过去了。”
“知道了。”
得到这个消息以后; 简臻这才下车往府里走去。
混在人群中上完礼后; 听说孔炽在灵堂呆着; 她便动身往那边走去。
结果没走了多远; 便在一个僻静处碰上了傅霭,他正与身边的黑袍人坐在廊道休息。
尽管是葬礼上; 但傅蔼还是一副寻常打扮,鲜红的袍子显得十分扎眼。
似乎是看出简臻的意思,他笑道:“丹桑族的葬礼没有这么悲伤,也不穿白色。”
“这倒无妨,长老能来就已经很有诚心了。”
“郡主的想法似乎总是这样宽容,今天来的时候,殿下还建议我随俗呢。”
似乎十分有感触一般,简臻低头一笑,道:“人死后便是死物一件,葬礼无非是给活人看的,长老不必在意。”
那双总是处在思考之中的眼睛竟露出了一丝惊讶。
“我听很多人议论过郡主,他们揣测您上位的手段。可现在看来,郡主能走到这一步,倒并不让人奇怪。”
简臻只抿嘴一笑,并没有回应他的夸赞。
她在等。
等待着她想要的回答。
“我很赞同郡主的想法。其实死没什么可怕的,我也一直想要将这种想法传达给百姓,以光复丹桑的教义。”
向来悠远平静的声音里难得有了一丝波澜,这让简臻十分警觉,并敏锐地捕捉到了傅霭话中的不同之处。
没等她再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串熟悉的笑声,回头一看,竟是穿着丧服的孔宥延。
“本宫也赞同粟襄的说法,惠王去了也好。”
这话让本就对他怀有疑心的简臻更加警惕起来。
“本宫这个堂皇兄啊,看起来是天之骄子,实际上软弱得很。”他环顾一周,眼里是一种即将溢出的兴奋,似乎急着分享自己的发现。
“他就是过于谨慎,才不敢干一番大事业。如今王爷走了,他也好大展拳脚了。”
佯装赞成的简臻瞥了傅蔼一眼,心想要是傅蔼也能有这样旺盛的表现欲就好了。
既然没法套话,简臻也不想多留,便当即告辞往灵堂去了。
偌大的院中,来往吊唁的人不少,却都是安安静静的,说话也尽量压低了声音,仿佛是怕吵到灵堂里的孔炽一般。
和简鸣一路进去,就见孔炽孤零零地在棺材右侧坐着,双目无神地盯着一处,并没有看到他们。
旁边有孔燮的远亲认识简臻,低声拜见后就准备去唤孔炽,却被她拒绝了,只见她摇了摇头,然后和简鸣一起接过旁边的线香,跪在草垫上叩了三个头。
“回礼!”
被找来充场的惠王远亲们应声而动,朝着棺材一同叩拜,唯有孔炽在这喧嚣中静坐,仿佛一个断了线的木偶。
但实际上,他并非仅因为悲痛而失神。
在他模糊的视线中,忽而出现了一簇浅云色裙角。
抬头一看,原来是简臻站在了他跟前。
一夜未眠,又水米未进,孔炽的脸因此而变得有些浮肿,憔悴二字简直深深刻在了他脸上的每一寸纹路里。
长时间的静坐让他身体显得有些僵硬,但他还是站起身来,领着简臻和简鸣去了旁边的一间小室。
“臻臻,我觉得这不是意外。”
他抬眼看过来,肯定的眼神里还带着些许难明的怯懦,仿佛只要简臻一句否定就能将他整个击溃一般。
“父亲一定是已经知道了自己死期将至,他跟我说……”
一瞬间,所有积压的情绪猛地涌上了孔炽的心头,也染红了他的双目。
“他跟我说他错了,让我去做我想做的。”
这句话刺痛着孔炽,也刺痛了简臻。
从小到大都被灌输着要掩其锋芒,不准碰兵书与任何的政治、军事,可临了了却又说是自己错了,要他做自己想做的。
可他还能做什么呢?他要做什么呢?!
这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束缚太久,猛一撤去链锁,反倒让他停滞不前,不知要往哪儿去了。
等心情平复一点后,他继续道:“我怀疑是……”他与简臻对视一眼,她立刻心领神会,明白他怀疑的是孔宥延。
“我已经查过了,我爹不是死于阿芙蓉,可我还是怀疑他。”
这话让原本信心满满的简臻有些讶然,但却并没有因此而打消对孔宥延的怀疑,但苦于没有证据,她张了张嘴,只道出一句:“琰甫,节哀。”
一直尽量压抑自己情绪的孔炽终于撑不住了,抱着面前的简臻号啕大哭起来。
这哭声也惊动了来往灵堂的客人,均是立在原地伸长了脖子去看。
很快,事情传到了孔宥延这里,他当机立断让家仆、宫人们将客人都拦了下来。
“世子悲伤过度,二殿下吩咐了,大家的心意到了便好,不用来跟惠王告别了,都回吧。”
随着孔炽哭泣的声音,简臻盘点起了这期间的蛛丝马迹,从当时朝会上那个提前走了的公公,再到孔宥延刚刚说的那些话。
和孔炽一样,她仍然怀疑着孔宥延,或者说,她确信这一切都是他干的。
等孔炽哭累了,她才摸了摸他的头。
“我信你。”
回到郡主府后,祭坛那边很快来了消息,江通还真在祭祀台的建材里发现了竹子,只是最终用在了什么地方,他就不知道了。
思来想去,简臻下令让暗中的信息网去搜查一下丹桑和孔宥延在京城做过的大宗生意。
焦急难耐的等待之后,一份单子很快就呈到了她的案头。
“郡主,这是我们与山庄一起查到的生意。刨去一些与建材无关的东西,就是这些了。”
上下浏览一遍后,她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硝石……硫磺,炭。”
瞬间,简臻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盯着单子喃喃自语道:“那不就是……火药?!”
在捡到那个竹节后,她原本只是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可现在,这名单对她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
“我说傅蔼为什么偏偏要找死呢……”她呵出一声,笑得十分勉强,“原来……他还真是没打算活。”
原本她还觉得自己只要等待就行,反正太子迟早要来,就连丹桑与孔宥延的合作,她也只当傅蔼是为了权势。
可现在瞧瞧,人家恐怕早就盘算着要将京城变成火海了。
而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发现,一直在浪费时间,让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这么多事!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浑身发冷,甚至颤抖起来,如同一个即将淹死的醉鬼,在呛水后又突然醒来一样绝望。
最后还是简鸣及时稳住了她。
“姐姐莫慌,之前你不是要从傅霭嘴里套话么,我记得山庄里有一个真正的丹桑族人。”
只见她转过脸来,那双藏满冰锋的眼睛已然没了锐气,如同是正下着雪的冰原,冷无人迹。
“这样,我一会儿把这消息送过去,顺便找那人仔细问问,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再说,仪式不是还有一阵子呢吗?一点儿都不迟的。”
积雪的双目在他的安抚下轻颤了几分,任他在那厚雪中深入。
“好。”
见她妥协,简鸣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接着捧住她的脸,替她把紧蹙的眉头轻轻抚平。
“不要担心,在家等我,我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