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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狂-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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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李舒行动了。他潜入五个长老家中,一一割了他们头颅。
  “欲入苦炼门,先过雪音门。觅神六百级,垂首叩世尘。”栾秋说,“苦炼门入口有六百九十九级觅神梯,还有一座血岩打造的雪音门。”
  李舒:“厉害,厉害。”
  “英则杀人之后,把五个长老的脑袋挂在了雪音门上,足足挂了十日,直到鸟雀啃食了头颅上的血肉,最后只剩五颗骨头。”栾秋说这些话时眉头又微微皱起,毫不掩饰自己的憎厌与反感。
  李舒笑笑:“听说苦炼门地界风特别大,骨头做成的风铃,不知道好不好听?”
  那冲着素未谋面的“英则”散发的不快,转移到了李舒身上。
  李舒乖巧补充:“苦炼门那些恶徒,一定是这样想的。”
  栾秋垂了眼皮:“不止如此。他还把五个长老的肚腹破开,在里头塞满了石头,沉入江水之中,任由他们被鱼虾啃噬。五个长老的家人也各自流散,断手断脚,瞎眼割鼻,都是英则所为。”
  李舒忽然问:“苦炼门这么远,你们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莫非苦炼门里头有大瑀江湖的好汉当暗针?”
  “有个苦炼门的瞎子辗转逃到大瑀,自称松挞长老的儿子,这些都是他说的。”
  “他说了,你们就信?”李舒仍在笑。
  “苦炼门人,有什么做不出来?”栾秋说。
  李舒突然食不知味。眼前还剩一点儿汤底,还有两根舍不得吃、留到最后的猪肉条。这一切忽然都让他反胃,连同今夜的栾秋。
  “也许事出有因。”他说,“或许那五个长老在英则年幼时曾狠狠折辱过他,或许他们练邪门功夫,用英则当做化功肉鼎,害英则自小生不如死,或许他们为了掩盖自己的恶行,曾想过要英则的命。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是你们江湖人常挂在嘴边的。真相如何,你们并不知道。”
  “……你在给魔教毒物找理由?”
  李舒却不答了。他一拍桌面:“话不投机!反正我李舒不入江湖,什么苦炼门诛邪盟,都与我无关!”说完大步走出茶馆。
  栾秋不知道他这古怪脾气是怎么回事,眼见李舒朝不远处的巷子走去,忙留下六个铜板,起身追上去。李舒回头让他别跟:“我现在不想同你说话。”
  “你去哪里?”栾秋说,“若要找扇子,我明日再帮你挖地就是。”
  李舒烦他阻碍自己查探苦炼门的标示,正要说话,路面上远远走来几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头发扎成一束,手里提个灯笼。她边走边看墙上贴的东西,嗓门响亮:“丑死了!丑死了!岳莲楼画得丑死了!他就是看不惯别人比他好看……”
  李舒心头一悚,下意识躲在栾秋面前,一动不动。
  “……是明夜堂阴狩,阮不奇。”栾秋认得那少女,“明夜堂堂主手底下有阴阳二狩,武功奇高,性格古怪。你认得?”
  李舒当日潜入江州城,进的正是阮不奇的大宅子。
  阮不奇年纪不大,但却有江州城最大的一座富贵宅子,宅中数百位美人,有男有女。李舒混了个江州第一才子的名号,被阮不奇看中,请到宅中做客。他本以为阮不奇荒淫,但她从不对客人们动手动脚,平日里最喜欢看俊美的男人女人调情作乐,仿佛只要看着漂亮人儿,她自己便心情大好。
  这种怪癖,李舒难以理解。但阮不奇是见过他许多次的,他暴露身份之时,还跟阮不奇硬碰硬地过了几招。这少女手上功夫十分厉害,李舒现在有伤在身,若是被她发现,绝无可能逃离。
  “……我曾被她看中,要把我抢到她的大宅子里,但我抵死不从。”李舒迅速找到一个借口,“要是现在被她发现,只怕又……”
  这理由荒诞牵强,不料栾秋却信了:“原来你也曾……”
  难兄难弟!李舒忙握紧栾秋的手:“快走快走!”顺势把栾秋拉到巷中。
  苦炼门的标记在巷子入口也出现了。此处没有灯光,李舒只能一边跟栾秋说话,一边用手触摸墙壁,解读标记的意义。
  某时,某地,会合。标记旁刻着六瓣小雪花,李舒心头狠狠一松:是他信任的人。
  明夜堂门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阮不奇正在问四郎镇是否有古怪事情发生。提灯的火光终于在巷口亮起,阮不奇察觉有人的气息,举起提灯,往巷中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李舒:可恶的江湖人,卑鄙的正道人士!
  栾秋:那你别吃。
  李舒大口狂吃:可恶!卑鄙!我要吃穷你!
  ………
  谢谢投雷和灌营养液的江湖侠客们!请大家吃好吃的青菜肉丝面!
  (苦炼门出钱)
  (李舒:为什么?凭什么?!)


第7章 诛邪盟(4)
  巷子里昏暗,但足以让阮不奇看清里头的情况。
  单人走过都嫌狭窄的暗巷,是左右两个院子互不相让而留出的窄小通道。两个高大男人挤在一块儿,几乎面贴面,根本无法转身。
  阮不奇“咦”了一声,把灯举得更高。
  李舒躲在栾秋面前,栾秋背对巷口。他猜测俩人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双在巷子里暗通款曲的野鸳鸯。
  能跟板板正正的栾秋做一双野鸳鸯,是李舒想都不敢想的发展。他在紧张之余竟然又有雀跃,凑近栾秋:“你……”
  一句话未讲完,栾秋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他的嘴巴。
  李舒:“……”
  他双唇扁成鸭子状,挣扎起来。他动得厉害,栾秋不得不用持剑的左手定住李舒,那把剑的剑鞘正好抵在李舒背上,李舒难以从栾秋怀中脱身。
  在面馆里一番谈话,不欢而散,李舒心头还留着强烈不悦,怎么看栾秋都不顺眼。他不喜欢和栾秋这样靠近,右手成爪,在栾秋腰上狠狠一挠。
  栾秋眉头皱起。李舒内力正逐渐恢复,这一爪竟然挠破了栾秋的衣裳,在皮肤上留下清晰的痛感。
  栾秋正要警告他安定些,两人理当合作,共同度过这一次危机,眼角忽然一亮,有人提着灯笼跃上了旁边的围墙。
  灯光照亮了栾秋的脸,李舒悚然一惊,不敢再动。光线炙烤着他的后脑勺,他微微低头,把脸埋进栾秋胸前。
  阮不奇蹲在墙头,灯笼在她手里晃荡。栾秋与她对上目光,她一愣,猛拍额头:“你是那个……浩意山庄那个……”
  她已经想不起栾秋的名字了。正要跳下来和栾秋叙旧,却见栾秋食中二指抵在唇边,轻轻摆动。阮不奇看见他怀中的人,恍然大悟般:“噢!”
  明夜堂帮众在巷口探头,又是着急,又是尴尬:“阴狩,走了!”
  阮不奇把灯笼搁在墙头:“巷子太黑,不方便,这个给你。”说完起身跳走。她轻盈地落在巷口,兴高采烈地跟门人聊天:“两个男人在亲嘴哩!”
  门人忙拉着她走了。
  栾秋放开李舒,李舒的手指仍勾着栾秋衣裳,毫不留情扯下一片布料。
  被他抓伤的地方很疼,栾秋一没想到这人这么凶狠,二没想到他手上功夫这么毒辣,像野兽的利爪:“抓人倒狠。”
  李舒却不应。栾秋以为他仍在生气,解释道:“我见她过来,才打算帮你掩饰。她认得我是浩意山庄的人,明夜堂阴狩虽然行事古怪,但还不至于不顾江湖人情面强行抢人,但你无门无派,若是……”
  他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字字都在为自己解释。方才的行为是正常的、必须的,是他栾秋情急之下唯一想到的好法子,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墙头灯笼很亮,把栾秋面庞照得一清二楚。李舒看着栾秋通红的耳朵,方才那点子怨气已经烟消云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李舒心里满是乱蹦乱跳的奇怪念头,他在这个乏味、刻板又令人不悦的男人身上,找到了一种全新的乐趣。
  他抓住栾秋衣襟,几乎与他鼻子相碰。栾秋下意识一退,这回是李舒紧抓住他的腰,指尖压在被自己挠出的伤痕里,痛感成了威胁猎物的陷阱。
  “羞什么?我李舒什么没见过,不过是搂搂抱抱,再正常不过。或者就像阮不奇所说,你我不如亲……”
  太近了。近得他又看见栾秋亮星般的眼睛。灯笼火光在他瞳孔里化作一团游移的燃烧的影子,李舒伸指去碰栾秋的嘴唇。还未碰上,栾秋已经猛地将他推开。
  动作凶猛,李舒靠在墙上做作地痛吟,不料栾秋头也不回,转身大步走了。李舒痛完了便扶着墙大笑,眼看栾秋消失在巷口,他才把手掌移动到苦炼门的寻人标示上,暗运内力。
  墙皮剥落,标示消失了。
  等回到浩意山庄,又要应付曲洱和曲渺渺的一番抱怨。
  兄妹俩先是埋怨栾秋擅自离开,导致上门的江湖帮派诸多不满,把浩意山庄从白天骂到日落;又说山庄外新堆积许多礼物,吃的用的,各帮各派的特产,山鸡野鸭,浩意山庄里外一片乱纷纷,全等着栾秋回来主持。
  等看见栾秋衣上破损,两人大吃一惊。
  曲洱立刻说:“这衣服可不便宜。”
  曲渺渺担忧:“二师兄是遇到苦炼门恶徒了么?”
  李舒骑在马上,嗯嗯点头。
  栾秋看都不看他,直接回了自己的小院。李舒远远看着他仍未消退的红耳朵,趴在老马身上笑得直不起腰。
  要是平时,栾秋做了不符合他身份和师父师娘期待的事情,总会彻夜无眠,一遍遍苦苦反省。
  他今夜也失眠,是整夜都被李舒的事情烦扰。李舒骑马,李舒唠叨,李舒用自制的小铲子挖土翻地,李舒惦记他那有缘无分的小兄弟。李舒逆着灯笼的光靠近他,“羞什么”,笑得像个满腹坏水的混蛋。
  他确实满腹坏水。栾秋坐卧不安,只能埋怨曲洱和曲渺渺捡回了一个大麻烦。
  只要等李舒伤好离开,一切就会恢复如常。栾秋如此坚信着。
  第二日一早,又有江湖帮派的人上门拜访。李舒和曲氏兄妹正在喝粥,来人看了一眼桌上的咸菜稀粥与唯一的蛋:“没有别的了?”
  李舒擦擦嘴巴:“这些就挺好。”
  客人:“简直瞎说!你们都是练武之人,吃这些东西,怎么把体魄练好?功夫怎么进步!荒唐!荒唐!!!”
  李舒这才正眼看那人。三四十岁年纪,方脸庞上有几道疤痕,像熊一样高大壮实,坐得近了,能闻到他和几个随从身上的鱼腥味儿。
  “七霞码头把头,韦问星。”汉子把手一拱,“你就是浩意山庄栾秋?”
  李舒笑得眼睛眯作一条缝:“正是,正是。”
  “你这人不好!”韦问星大声道,指着刚进门的卓不烦和曲渺渺,“山庄里还有孩子,光吃这些,会坏了身体!”
  栾秋不想跟李舒碰面,一早就在后院里浇菜喂鸡。等他来到山庄前头见到韦问星,院子里正弥漫着一股难以忽略的腥味。
  一问之下才知,韦问星把李舒当做栾秋,和他大聊特聊。李舒又发挥他的本事,三言两语把韦问星聊得两眼泪水涟涟,抹了眼泪,大手一挥。不到一个时辰,韦问星的几个随从便从七霞码头的鱼市里运来七八筐鲜鱼、河蟹、大虾,说要给浩意山庄的人补补身子。
  “……李舒呢?”栾秋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鱼,开始新一天的发愁,“这些东西是他骗来的,让他处理!”
  但李舒已经骑着老马离开了山庄,说是去什么地方挖扇子。兄妹俩和卓不烦顾着这些鱼,没来得及拦住他。
  “二师兄,你去帮他挖么?”曲渺渺问。
  少女眼神忐忑,说完又牵牵栾秋衣角:“他好可怜,你不要骂他了。他吃得也不多,你别生气,要不我以后少吃点儿,匀给他。”
  栾秋闭了闭眼睛,忍着怒气。他不知道李舒是怎么跟曲渺渺歪曲事实的,但如今人不在眼前,生气也无济于事。他转身跟韦问星问好,韦问星这才知道自己被李舒欺骗。
  他脾气倒好,哈哈一笑:“那小兄弟性格不羁,倒是和我七霞码头的人很合得来!”
  江州城不远处有一条重要的大河,名唤沈水,是大瑀最大的河流列星江的支流,从北向南,贯穿大片土地。七霞码头是江州城的沈水出入口,客船、货船,都要经过七霞码头才可上下流通。
  七霞码头并非江湖帮派,而是船工、水工组成的民间集社,以把头为首,下面有各色各样的小派别,按地域、分工甚至男女来区分,相当芜杂混乱。连栾秋也说不清楚他们属于哪一边。
  栾秋印象中,浩意山庄和七霞码头向来没有来往,但如今人人都想赖着浩意山庄分一分诛邪盟的羹,这样的人上门求见,也是正常。他请韦问星到正厅落座喝茶,韦问星却摆摆手。
  “不用!我来找你,是想告诉浩意山庄一件事,什么喝茶寒暄,一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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