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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而来的还有荆微骊冷冰冰的声音:“没完没了了是吧?”
樊封莞尔:“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稍微撑起身子,荆微骊平视他,在寥寥月色的光辉中对上那双瞳仁,鬼使神差的,她很想吻他。
羞耻心令她作罢,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拉住男人的手,小声道:“刚刚耿唐在马车外面对你说的,我都听到了。”
樊封扬眉,面上神情不动声色:“只是小事而已。”
怕她真将这事揽到自己身上,樊封解释:“温彪想抓我错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没有扬州的事,等回到荷京未必就是一帆风顺。”
荆微骊犹豫地问出来:“为什么他这么敌视你?我还以为朝堂上跪拜的群臣都是为了玉国。”
“为了玉国不假。我承认,他的确是个天纵的奇才,只可惜,心眼太小,只看得到自己想看到的。”
将她的手紧紧反握,樊封柔着语气同荆微骊讲了段有关皇室的秘闻。
当年夜氏被先皇“强掳”进宫前,有个两情相悦的竹马郎,此人正是温彪。以及,当年先皇死状凄惨,除了是他自己乱觅长生药服用外,更有温彪的推波助澜。
更有趣的是,先皇得来的“长生药”,是玄峥披了张□□奉上的。
听完这些,荆微骊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捂住了了樊封的嘴,然后深深呼吸借此来平复心情。
看她如此震惊,樊封五官上的笑意渐浓,慢条斯理地取下她的手,又道:“我师父受恩于太皇太后,而太后又是她老人家的亲外甥女,二人早在许多年前便见过,照我师父的话来说,便是‘一见夜氏误终身’罢。”
荆微骊皱着眉头听完,又想起了在扬州山庄时见着的那一幕,犹豫后还是开口了:“难怪,那些侍女的五官如此相近,她们像的人应该正是太后娘娘吧?”
“是。”樊封颔首。
认真看着他脸上的变化,荆微骊试探地问:“你可会觉得你师父用情至深?”
“这话说出来许是有些大逆不道,但平心而论,我觉得这样甚是虚伪懦弱。”
在她的注视中,樊封叹了口气:“人尚且活着的时候得不到珍重,死了反倒是一浪又一浪的情深似海,师父是这样,温彪也是这样,当真无用功。”
说到这里,荆微骊便懂了。
为何温彪过于反感樊封,因为他是站在陛下那一边的,而陛下代表的是姬姓皇室,正是这个身份,才引得自己同有情人天各一方。
可他怎么忘了,陛下是太后拼了一条命也要孕育下来的,是她生命的延续呀。
说到底,不过是一场自以为是的奔赴。
这样的深情,太虚假,太没意义了。
又吸了口气,荆微骊冲他道:“樊封,如果,我说如果,我死在你前面,当我求你,千万千万别去找什么和我长相相近的人,好吗?”
“我不会的。”紧紧牵着她的手,将她的掌心慰在自己心脏正前方,凤眸凝着色泽清冷却极致的光。
“这世上只有一个荆微骊,我也只喜欢这独一无二的荆微骊。”
“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无法想象如果我死了,你身边站了其他女子的样子,我想我会我很痛苦,被刀剜了心那般。”
越说越难受,荆微骊喉头一哽,哭腔也顺着蔓出来。
樊封控住她的腰,让她可以坐在自己身前,认真道:“阿骊,这样的自私,我想我也有。”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停在了王府后门。
回到内宅,青瑶早就备好了沐浴的热水和更替的衣服,原本想守在一旁伺候的她却又被摆摆手赶去休息了。
青瑶走后,不等荆微骊去脱裙裳,樊封先一步扯住她的手腕:“阿骊,我有事同你讲。”
“嗯?”荆微骊看过来。
樊封凑到她耳郭一侧,低低地说着。
言毕,他的手悄然间挪的位置:“我算过了,你今日是第七天。”
荆微骊耳根生热,嘟囔道:“我、我先去沐浴。”
牵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她才刚走出去两步,就又被男人轻而易举地拉回来。
扶着她的后脑,樊封故意只在唇瓣的边缘蹭了两下:“所以,我可以把这当成邀请吗?”
话音刚落,他的下唇就忽得吃痛。
再看,发觉自己竟然被她咬了。
很轻的一下,与其说是警告,倒是更偏勾/引。
他轻哂。
果然,细腰柔骨,最为致命。
第64章 牡丹鬼
◎惩罚◎
夜半子时; 丞相府。
温彪一袭玄黑,宽大的袖口绣了容雍华贵的牡丹图,他只身立于半面墙的牌位前; 默默地用巾帕擦拭着手上的那樽。
虽是已过了不惑的年纪; 可岁月并没有在他的五官上落下太多的足迹; 反而像是格外优待般。
擦完一圈,他似又觉得不够; 重新换了一张再度认真拭着。
终于,他放下了牌位,“夜无忧”三字于烛火的折影中熠熠生辉。
说来可笑; 当年她去世,牌位却做了一个又一个。
夜家一个,皇陵一个; 小皇帝那儿还有一个。
以及; 他这里。
算至此处; 他忽得想起那个总是冷眼看他,却不择手段接近她的家伙。
玄峥。
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不自觉地冷哼一声,大掌再度伸向牌位,指肚在那两个安静的字眼上描了一圈又一圈。
——
翌日,荆微骊醒来时; 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习惯性地摸了摸; 半点儿温度也没有,可见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她唤了声; 候在屋外的青瑶便推门而入,喋喋不休道:“王妃您可醒了; 这都快到用午饭的时辰了。”
荆微骊不好意思地窘笑了下; 随即又问:“王爷去上朝了?”
“是; 他还吩咐让我们不要吵着您。”
算他有点良心。
荆微骊抿唇,忿忿地想着。
盥洗过后,荆微骊坐在梳妆镜前,身后的青瑶捋着她的青丝盘发髻。
就在这时候,屋外又传来声音,是耿唐。
“启禀王妃,王爷下朝后直接去了军营,让属下特地来跟你说一声,就不回府用饭了。”
懒洋洋地应了声,转念一想,荆微骊又突然抬高声量叫住耿唐,问:“可是营中出了什么事?”
耿唐一脸淡定:“并非,只是白老将军有些操练兵马的事要同王爷商量,王妃不必忧心。”
“既如此,那本王妃去营中看望他可是可以的吧?”她这般问出来。
虽意外她的话,可耿唐依旧回答得很老实,手上的礼数半点没因屋内人看不见而懈怠,眉宇微敛,答道:“自是可以的,这些年战事平缓,营中管束也没有之前严酷,时常有将领的家眷进营慰问。”
话音刚落,他又直愣愣地补了句:“王爷见着您定是十分欢喜。”
荆微骊坐在铜镜前,脸颊染上一抹不自然的红。
虽然知耿唐并无调侃揶揄之意,可每每被人提起她与他,她就止不住地害羞。这种感觉当真奇怪,明明早就是夫妻,明明早就做尽了最亲密的事,可她就是不能从旁人的口中听他半句。
怪极了,她寻思自己脸皮原来这般薄吗。
既然打定了主意,她也没有过于磨蹭,吩咐厨房备了几道樊封喜欢的菜色,又站在衣柜前挑挑选选好一阵。
最后,她择了件暗花细丝绣纹裙。藏青的主色调,配以腰间两只不起眼,却起点睛之笔的银丝蝶纹,而领口、袖口的样式则是采了金线。
矜贵却不寡淡,甚至清丽出尘。
她容颜太盛,寻常的裙裳根本压不住。
——
到了军营大门口,还没见着樊封,荆微骊倒是先同姐姐打了照面。
看见她,荆秋袅也很是意外,但视线扫了眼一旁的耿唐,幽幽道:“来见他的?”
荆微骊笑得很甜:“自是来见阿姐的呀。”
“我可不信。”
荆秋袅笑出声,却没有生气,反倒是支开耿唐低声道:“阿骊,别怪姐姐没提醒你。你可得趁着如今新婚不久抓点紧。”
一时间荆微骊没反应过来,可当这几个字在脑中转了两圈,她才不好意思道:“我们不着急的。”
“你这丫头,”没脾气地点了点她眉心,荆秋袅一本正经地说:“催你的人可不是我,是父亲。樊封虽在他老人家跟前发了毒誓,可他应还是不放心,怕将来恐生变故,极是希望你养个孩子傍身。”
“没事的,你告诉父亲让他别忧心,我和他心中都有数的。”荆微骊越说越小声,眼前竟不自觉浮现昨夜那一幕幕的荒唐,还有那些她听个半句就面红耳赤的话。
见她油盐不进,荆秋袅面上的无奈更浓。
最后只没脾气地拍拍她的额头,叹道:“得,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自己斟酌拿主意便好。只是你记住,若是樊封哪天欺负你了,直接回家来便好,可别一个人抹眼泪。”
荆微骊心里头散着蜜气,柔柔道:“好,我知道。”
目送荆秋袅的背影逐渐走远,荆微骊一扭头,却几乎是擦着男人胸前的衣服。
被惊得连连后退,可脚底下乱了套,险些摔倒之际,腰肢被面前的人稳稳扶住。
她别开脸,不给他好颜色:“你故意的吧。”
等她重新站稳后,樊封才收回手,开始自证清白:“本王可太委屈了,明明阿骊心里只有长姐,甚至都没发觉本王都站了好一会儿。”
有些受不住听他在外人面前说这些话,荆微骊不好意思地朝那边守军营的将士们脸上扫了圈,面前的人也察觉到了她的羞恼,自觉地缄了口,又接过她带来的食盒。
走在他身侧,一路上荆微骊都被各色打量的视线盯得难受,忍不住问:“我来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自是不会,”樊封看过来,忍不住想捏她脸的冲动,只故作镇定道:“你来我高兴都来不及。”
带她进了自己的营帐,樊封刚想亲手布菜,帐外又猛地传来请他去商议要事的大嗓门。
时机抓得正正好好,樊封眯了眯眼,怀疑外面的人是故意的。
刚欲说些什么,袖口就被捏住一半,耳边又传来他的声音:“既是要事那王爷先去罢,我等你回来便好。”
这次,樊封没忍住。
转过身将她环住,鼻息前尽数是她身上的馨香气息,不浓烈,却击得他心甘情愿缴械投降。
被他结结实实地搂住,他身上的温度透过衣衫传过来,荆微骊拍了拍他,故意道:“北越王殿下怎么这么黏人呀?小孩子做派。”
樊封勾唇,惩罚意味十足地咬了她的下唇。
看见她奓毛地瞪过来,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临走前,他又道:“一会儿有人来给你解闷,我很快就回来。”
樊封走后没一会儿,果然就有人探头探脑地来了。
他还虚假地问了声:“能进来吗?”
没忍住,荆微骊笑道:“难道你不想进来看看北越王的营帐长什么样吗?”
“那倒是挺想看看的。”
话音未落,连灿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个满脸紧张的狄舒。
这是荆微骊一次见他们俩穿戎装,倒很是神气。
比起狄舒的不知所措,连灿不知道有多熟稔,大步走过来看到那只食盒时,忍不住道:“一看就知道没有我们的,啧,你们夫妻俩有什么话不能在家里说啊?”
早就习惯了他的阴阳怪气,荆微骊抬手拿开食盒的盖子,又指着里面形形色色的糕点,眨了眨右眼:“你们现在拿了不就是你们的了吗,快点吧,可别让他瞧见。”
嗜甜。
这应该算是他与樊封最大的相识之处了。荆微骊心想。
连灿也没跟她客气,甚至招呼狄舒也过来,后者显然还有些不适应,指着自己问:“我、我也可以有吗?”
荆微骊:“当然可以了。”
随着她说完,狄舒原本皱巴巴的脸上登时扯出更明媚的色彩。
三人聊了些军营的事,很快,樊封便回来了。
两个少年相当有眼色地要溜,但连灿胆子更大些,就这样临走前还顺了两块马蹄酥。
跑到营帐后笑嘻嘻地把其中一块塞给狄舒道:“喏,快吃。”
看着手里的点心,狄舒忍不住感慨:“你好敢啊,不怕王爷找你秋后算账?”
“这不是有能降他的人在吗。”连灿无所顾忌地摊摊手。
狄舒挑眉,默默咬了口马蹄酥。
赶上晌午不用练兵,他们掐着点回到营帐。
可还没进去,便隔着一道账帘听见了里面的慷慨激昂。
一句又一句的粗鄙之言冒出来,还裹着一帮年轻男儿的邪笑。
似乎觉得这样言论很是过瘾,起初还只有两三个人这么说,很快,没几句话的功夫,营帐中其余人也加进来一起说。
他们的唾沫星子乱飞,连作者市井街巷嚼舌根的妇人都比不过。
连灿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