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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起青壤-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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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拓有点担心:“还要把那几个地枭带着?”
  缠头军人少,还分了两队,一队撑死了也就十来号人,居然要押送六个地枭。
  余蓉说:“这不是来换人、做戏吗?你连人质都不带,戏怎么做啊?”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针盒,冲着聂九罗哗哗晃了晃:“邢深说,你有办法,能让这几个地枭没法兴风作浪。”
  聂九罗接过针盒:“是有办法,交给我就行。”
  余蓉心中大石落地:六个地枭,不啻于六只虎,谁押心里都不会踏实,但如果有办法能让老虎变病猫,那就省心多了。
  她征求两人意见:“你们是跟前队还是后队?”
  聂九罗沉吟了一下:“后队吧。”
  这也算是遵循古制了,“有刀有狗走青壤,狂犬是前锋,疯刀坐中帐”,她本来也不该被编进前队的。
  这回答在余蓉预料之中:“那收拾收拾吧,一小时之后上路。前后队一道过金人门,过了之后再岔开时间。还有……”
  她示意了一下斜前方:“邢深想跟你单独聊聊。”
  聂九罗一愣:“跟我聊聊?聊什么?”
  余蓉斜了她一眼:“我能知道吗?他又不是要跟我聊。”
  ***
  聂九罗下了踏步阶,循着余蓉指的方向走了一段之后,果然看见了邢深。
  一夜不见,邢深看起来疲累多了——也许昨天见到时,他已经是这副疲累的样子,只是她当时没留心而已。
  走到近前,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聂九罗:“找我有事?”
  邢深:“你跟前队还是后队?”
  这就是邢深找她要聊的事?
  聂九罗略顿了一下,回答:“后队。”
  这回答在邢深预料之中,但他还是止不住有点失望:疯刀狂犬,应该并肩行事啊。
  也许,真的是时代变了,大家都不在乎了,只有他还残留着那点执着。
  他清了清嗓子:“关于借阴兵的事,我想跟你解释一下。”
  “我没有拿大家的性命当儿戏,我也安排余蓉去搞了枪。借阴兵,我确实没把握,只是当个备案。但万一能成、万一有用,又多一重助力,不是很好吗?”
  “阿罗,我十多岁的时候,就听蒋叔讲过这段故事了,我不知道你听了是什么感受,或许是因为身体里流着缠头军的血,反正当年的我是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我觉得那些人很可怜,冒死进去了一批又一批,在黑白涧里拼命,终于找到线索,满怀希望地射出了飞箭,却再也没被回应过,被托付了信任的同伴们当垃圾一样摒弃了,得多绝望啊?”
  “所以我打那时起,就一直想知道这些人的后续,不能因为事情过去了,就当他们不存在,不能因为反正辜负了,就一路辜负到底。是死是活,总得弄个明白。”
  “这次来换人是个机会,我想尝试一下。从头到尾,我也没有什么坏心,更加不是你说的,拿所有人去验证一个想法。”
  “就是这样,跟你解释一下。”
  他就说到这儿,沉默了一会之后,转身要走。
  聂九罗一句话就把他给钉在了原地。
  “如果不是因为和你相处过、知道你的性情,你今天这番话,我差点就信了。”
  邢深回过头来,脸色有点发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聂九罗一笑:“刀狗鞭三家,刀家是血脉,狗家是天赋,鞭家靠技法,天赋不足,可以用极端的手段来补救——邢深,我跟蒋叔确认过,依你的天赋,原本是不够狂犬的。”
  “你舍弃眼睛,提升其它感官,这么大的牺牲,一定有个理由吧?我原本以为,我是疯刀,你却不是狂犬,你好胜心强,不甘心天赋不如人,再加上年少气盛,一时冲动走了极端,现在才知道,是我高看我自己了,我对你,可没这么大的驱动力。”
  “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因为觉得黑白涧里的那些缠头军被辜负了,所以一定要探查究竟?不用扯出这些公平不公平的理想大旗了,其实你想找的,是女娲肉吧?”
  “黑白涧里有地枭,地枭能长生,还能迅速修复肌体的损毁,这一切,多半跟女娲肉有关,所以,如果你能找到女娲肉,眼睛的损毁根本就不是事儿。”
  “承认自己有野心不犯法,也不丢人,何必找这么多借口呢?也不用跟我解释,我不关心。”
  邢深怔怔站在原地,看着聂九罗转身离开,她的光像一轮疏离的冷月亮,离着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了。
  意识恍恍惚惚,眼前似乎又出现了蒋百川的影子,他在向他招手,说:“邢深,你过来一下。”
  ***
  那时候,他多大?十七八岁吧,最无忧无虑的年纪,遇到让自己心动的人。
  他陪着聂九罗做特训,觉得这种跌爬滚打式的“出生入死”比那些吃饭逛街花前月下有意思多了。
  但问题随之出现,他不大能跟得上聂九罗的节奏,传说当中,疯刀狂犬合体宛如一人,可他不行。
  狗家人里,有比他嗅觉更灵敏的,蒋百川打算换了他。
  他找到蒋百川,表示天赋不足可以勤来补,而且现代科技发达,有些药可以刺激大脑中和嗅觉相关的相关区域,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他愿意尝试。
  蒋百川当时没说话,只是说再考虑考虑,隔了两天之后,把他叫进房里,说是年轻一辈里,最看好他,有个大秘密,要跟他商量。
  少年人,很看重来自长辈的褒扬,能被看好,邢深受宠若惊,激动不已。
  蒋百川给他讲了缠头军的由来,兵变的那段故事,以及有关女娲肉的遗憾。
  末了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花大价钱,重新聚拢缠头军后人吗?猎枭是件靠运气的事,而且老去挖别人藏的财产,所得毕竟有限。可是,如果能查出女娲肉的秘密,那就不一样了。”
  他听得热血沸腾:“那蒋叔,咱们就放手干啊。”
  蒋百川说:“在准备中了,不过有一个问题,狗家这一辈,水平有高有低,但没有一个够格狂犬的,和前人相比差太多了,除非……”
  邢深着急:“除非什么?”
  除非有一个狗家人愿意舍弃视觉,提升感官。
  邢深犹豫过,又怕这一犹豫,辜负了这份“青睐”,蒋百川把这机会给别人,自己从此被排除在秘密之外。
  又不是真的眼瞎,事成之后,一切都会回来的不是吗,还会回来得更多,多得多。
  没想到的是,聂九罗对他的这个决定表示了激烈的反对,两人爆发了在一起之后的第一次争吵,当时年纪小,又都是倔脾气,这一吵,邢深负气之下,反而下定了决心。
  后来他想,也许是内心里对彼此的感情有信心,觉得即便争吵,也没关系吧。
  聂九罗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是没关系,从此之后,咱们之间就没有关系了。
  ***
  一切停当,整装开拔。
  一行三十来号人,分前后队,在火把、手电以及照明棒的指引下,向着黑暗深处进发。
  炎拓惊讶地发现,自己所在的这一队里,除了那六个已经被聂九罗在脊柱第七节处扎了血针的地枭外,居然还有雀茶。
  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多少是有点忧心忡忡的,但雀茶不一样,她异常兴奋,背上负着箭袋和弩,仿佛即将打开什么新世界的大门,和炎拓目光相触时,还冲他点了点头。
  跟初见面的时候,判若两人。
  炎拓先还有点奇怪,后来就想通了:人总是在变化中的,他自己跟那个时候,不也不一样了吗。
  去金人门的路长而弯绕,但还算平顺,路上还不时有人说说笑笑。
  聂九罗不说话,她一直盯着随队的孙周看,盯得久了,总觉得毛骨悚然。
  这完全是一条……狗吗?四肢着地,喉内嗬嗬,目光凶悍,偶尔停下,四处乱嗅。
  炎拓注意到了她的异样,轻轻碰了碰她:“怎么了?”
  聂九罗回过神来,压低声音:“孙周……当过我的司机啊,难道……他要一辈子这样吗?”
  虽然余蓉就孙周的状态发表过一通意见,她也勉强能接受,但每次真见到了,还是十分不适。
  炎拓看向孙周,顿了会,忽然冒出一句:“你觉得,那个什么女娲肉,能救孙周吗?”
  聂九罗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炎拓说:“总觉得是个神奇的东西,陈福他们从枭转化成人,靠得是这个。长生的秘密也跟这个挂钩。好东西功效多,没准对孙周也有用呢。”
  ***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头陆续停下,隐约有“到了”、“是这儿了”的声音传来。
  到了?
  炎拓和聂九罗都没见过金人门,一时好奇,分开了人群往前去。
  各色光源的拢映下,现出一张巨大的铸金人脸来,长宽约莫两三米,面相有点狰狞,颇似庙观里能洞察人心的金甲战神。
  虽说相对于面部造像来说,已经称得上巨大了,但这跟聂九罗想象中顶天立地、映衬得人如蝼蚁的大门还是相去甚远。
  她忍不住嘀咕了句:“这么小啊?”
  边上有人听到,不客气地回她:“这还小?这只是个头啊,身子什么的都埋在下头了,你看不到而已。”
  很快,有线香味传来,这应该是在插香祈福?
  过了会,也不知是前头的邢深操作了什么,地面微震,紧接着是磔磔的声音,聂九罗看到,金甲战神竖立着的耳朵,居然像活了一样,往后微微撤去,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只容一个人立着侧身而入的入口来。
  这入口一开,整个通道内鸦雀无声,连气氛都比刚刚紧张了不少,聂九罗约略明白为什么:到底是一扇“门”,门关着,一切好说,门开了,哪怕是一道缝,意义都不一样,这意味着一切危险与人的身体之间,再无屏障。
  邢深弯下腰,从入口处的缝里捡起一柄同样是铸金的、铁尺模样的东西,高高举起。
  他说:“眼耳鼻眉口,上次是眼进眼出,这次是耳朵,顺序没错。上次出来前,铁尺归位,这次,从耳朵里出来了,上头多了个牙印,也没错。”
  炎拓听得云里雾里,看聂九罗时,也是一脸莫名。
  余蓉凑过来,压低声音:“这是机关顺序,每一次开启,进的口都不一样。上一次是从眼睛进的,这一次应该轮到耳朵,如果这一次开的不是耳朵,那就说明这期间有人动过这扇门。”
  炎拓恍然:“铁尺相当于信物?”
  余蓉嗯了一声:“每一次开启,铁尺在金人头里轮转,尺身上就会多一个牙印。如果牙印的数量对不上,那也说明有问题。”
  


第121章 ⑥
  三十来号人;从金甲战神掀开了一线的耳朵里,鱼贯而入。
  入得很艰难,因为通道太窄;感觉上,这通道像是地震时;金甲战神体内裂出的几道罅隙连接成的;人进去了;如烤炉边抹的贴饼,只能侧着身子、小心翼翼挤着,一路盘旋而下;连聂九罗这样的身材都觉得逼仄;更别提其它人了。
  通道里有一股积年灰尘的霉味儿,一路上,前后不时有人嚷嚷“卡着了;推我一把”,或者“卧槽;帮老子拽一下”。
  阖着这稍微长得胖点的;还走不了青壤呢。
  按说气氛紧张,不该笑;但聂九罗就是觉得好笑,她使劲憋着;又起了坏心眼,想看炎拓卡住。
  炎拓还真卡了一把,不过不是因为胖,是因为卸下的背包包带不知怎么的挂住了;半天没扯下来,聂九罗笑得前仰后合的;炎拓无奈,取下来包带之后说她:“你跟来春游似的。”
  聂九罗说:“那就是好笑嘛,还不让人笑?”
  ……
  自上而下穿过这个金甲战神,至少走了有二十分钟,当然,主要原因是难走。
  好在最难的路也会到头。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起。
  “走脚后跟了?左脚右脚?”
  “左脚吧,刚左耳入的,得呼应。”
  原来是这么个“金人门”,进门要穿体而过,头进脚出,聂九罗觉得怪有意思的,她原先一直以为,所谓的金人门只是扇坚固的铸金大门,上头雕了个金人的轮廓而已。
  老祖宗们比她有想象力。
  前方传来邢深的声音:“我们这队先走了,留孙理守门。大家里头见了。”
  声音不算高昂,但那股紧张的气氛重又回来了,众人不约而同地沉默,静听脚步声远去,以及门开阖时骤然卷入的诡谲声响。
  人走了一半,“人气”也骤减,这声响一起,不少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有人战战兢兢问了句:“怎么有声音啊,听着跟刮风似的,地下还刮风?”
  余蓉说:“上过学没有?风不就是因为温差发生的空气流动吗?那地下又不是一个温度,当然会有风了。”
  那人继续问:“那会下雨吗?”
  这就太高深了,余蓉没研究过,她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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