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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弟,你的裹胸布掉了-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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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三四个僧人手中各提了一根棒子,在四周接连巡视,除了大喇喇摆在佛前的竹竿同扫帚,并未发现旁的物件。
  一个和尚埋怨道:“这定然是戒能干得好事,一连几日都偷懒,竟将这些杂物摆在佛祖金身跟前。”
  另一个和尚便板着脸道:“你说这话何意?当初收他为僧,不是代住持之意?”
  “若非你在代住持面前替他说好话,他会留下来?”
  两个和尚就此压低声争吵起来。
  薛琅对这些修为欠佳的和尚不感兴趣,转回了头,倒是怔了一怔。
  帘内黯淡,一道细如箭簇的灯光顺着他方才挑开的窗帘缝隙透进来,正好照在潘安的半边面颊上。
  “他”的一边杏眼落在那道光里,也似箭簇一般,含着怒火一瞬不瞬盯住他。
  显然这短暂的几息,“他”已是认出了他。
  见他回首,嘉柔当即挣了一挣。
  他手上也未见如何用力,却将她箍得死死,半分挣脱不开。她趁机一脚踹向前,他似早已防备,轻松便将她的腿夹住,刺不进去也抽不出来。
  她一脚悬空,虽竭力想同他保持距离,可难稳身形,反而几乎半个身子都贴住了他。
  男人似火炉一般的体热透过初夏单薄衣衫,轻易将她浸染透。
  他的掌心遍布厚茧,将她的唇剐蹭得刺痛。
  她被这陌生的碰触激得打了个冷战,汗毛瞬间倒立。
  他唇角微勾,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近乎无声道:“不巧得很,又遇上了。”
  此时,外头吵声已停,他给了她一个“莫乱动”的眼神,又透过窗户缝往外看去。
  外头的僧人们虽然不再争吵,却并未着急离去,而是提着油壶,挨个将油灯碗重心注满。
  两个碎碗中,有一个恰巧是薛琅动过手脚的那只。如今被清扫走,又寻出来新的碗,将碎了的那两个补上去。
  实在太过磨蹭。
  随着每个碗中的香油添满,殿中灯光大亮,帘子后头也没有一开始那般暗沉。
  待他再回首时,倒是怔了一怔。
  她眸中原先的怒意已消失不见,全然转成了楚楚可怜,暗含几分哀求。
  他此时方发现,她的眼珠并不是汉人常见的乌黑,更接近吐火罗人的瞳色,像一汪清澈又黏糊的蜂蜜。
  掌心里她的嘴唇温软细嫩,狭小的帘内荡起不明香气,似有若无。
  他神色沉沉,压低声同她道:“我现下松开你,你若发出一点动静,你我一起被僧人捉走。”
  她毫不迟疑地点头。
  他眸光几闪,松开了手。
  她无声地长吁了一口气,向他笑了笑。下一息却欺身而上,径直勾住了他的颈子,整张玉面都凑在了他眼前,唇色红得惊人。
  “你作甚?”他眸色一瞬间锐利,似射鹰的箭羽。
  她面上的笑意越发柔媚,琥珀色的双眸中闪现着危险的光,脚尖一点,将唇瓣凑近他的耳畔,刻意吹了一口气,“将军可来了兴致,不若你我就地……”
  男人的身子似乎微不可见地抖了抖,眸中墨色浓浓,只转瞬间,他却就势凑近她,一抹冷笑浮上唇角,“想恶心我?你可以多试试,本将军不是恶心大的。”
  “谁在说话?”外头的僧人终于被他二人的声音惊动。
  有人放下油壶,提上棍子,警惕地朝帘子方向行过来。
  她贴在薛琅身上一动不敢再动,怒瞪薛琅一眼,用口型叱骂他:“都是你!”
  外头脚步渐近,他却毫不担心,只淡漠注视着她。
  她神色逐渐慌张,终于忍不住嘟起润泽的唇,发出几声惟妙惟肖的“吱吱”声。
  “是耗子?”外头的和尚脚步一缓。
  他挑一挑眉,又放下。
  擅长学耗子叫这种把戏,放在此人身上真是一点不奇怪呢。
  她不敢松神,秀气的眉头轻笼着,紧张地望着他,等他再想办法。
  他不慌不忙,直到僧人的脚步声又起,方对着小小的帘缝指尖一抖,外头便响起一串细微的滚动之声。
  她忙又配合几声越来越轻的“吱吱”声。
  “快,耗子逃向门边了,追……”帘外和尚们齐齐往远追去。
  再未回来。
  佛殿终于重归寂静。
  嘉柔长吁一口气,搭眼见男人已拉开了帘子,离了她足足有一丈,神色冷得似暗夜的风。
  她双手叉腰仰天“哈哈”两声,啧啧赞道:“能抱一把美男子,不虚此行也!”
  薛琅眸光肃杀,眼见她在笑得最欢畅的时候,“吧嗒”一下,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顺着面颊滚落。
  作者有话说:
  薛琅:你抱了老子,该哭的是老子,你哭撒子?
  嘉柔:哭抱得太少,下一次不知撒子时候。
  薛琅:做人要知足,晓得不?
  嘉柔:你让一个纨绔懂知足,我看你是脑壳有包。
  以后固定时间晚上0点发文啦,如果临时有变动,会在章尾说明,么么哒。


第20章 
  薛琅征战近十年,狡猾之人见了无数。
  有人上一刻同他称兄道弟,下一刻向他心口刺刀子。
  有人前脚邀他饮酒,后脚便往酒中下毒。
  他这条命,被成百上千的人惦记。
  只前一息得意大笑,下一息就掉眼泪,这两样却都拿不走他的命。
  那又是为了什么?
  他竟一时有些迷惘。
  纵是他军中的兵士,在沙场上也是流血不流泪的。
  他取出巾帕要先擦碰过她的手,垂首几息,方瞥眼看她:“你这是在委屈?”
  她已止了泪,只眼睛和鼻头还是红红的,偏着颈子并不看他,却似看仇人一般盯着他手中的巾帕。
  他也因此发现,她下颌全是不均匀的绯红。方才他捂着她的嘴时,虽未用力,可虎口上常年握剑驭马磨出厚茧,该是剐蹭了她。
  他这手就有些擦不下去。
  嘉柔见他收了帕子,这才冷哼了一声,站在一尊佛像几步外,垫脚往那佛像头顶看了好一阵。
  灵符还在那里,前头进来的和尚们并未发现已换了位置。
  只是现下更高了,她就是把太上老君炼丹扇火的仙扇取来,也不一定能扇下来啊。
  她绕着神像走了一圈,最后终于回到释迦摩尼金身跟前,拉着一点哭腔:“你一点不帮我,我以后更不信你啦!”
  他正取出预备的另一块石头,挑在剑尖上,放去灯烛上烧。
  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空着的那只手上,指尖微不可见地一抖。
  她却眼尖,当即回首,防备地看着他。
  他并未抬头,双眸依然盯着火苗,声音四平八稳:“看我作甚?看佛。”
  佛?
  她便抬首,却见本在佛像顶上的黄符已是飘飘忽忽而下,几息就落在了地上。
  她心下一声欢呼,连忙上前将那灵符捡起揣进衣襟,又觉不够,取出帕子将灵符包好,躲去佛像背后,将帕子整个塞进她的裹胸布里头。
  这回可是符在胸在,符毁胸亡。
  待塞好后,她一刻不停转身就走,到了侧门边一拉门栓,那本掩着的门却只拉开一指宽的一道缝。借着殿内的灯光往外瞧,外头竟是多了一把锁。
  该是那些和尚担心再有耗子闻着油香溜进来,干脆锁上了门。
  而这佛殿的窗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都关掩得死死,无论如何推不开。
  这可有些不妙,看来要被瓮中捉鳖了。
  她忧心忡忡重新返回去时,薛琅已将那石块捏碎进油碗中,正在用匕首搅动拌匀。
  她在他跟前转悠了几圈,见他并不抬头,只好上前,主动道:“和尚们锁了门,你手劲大,可会扭锁?”
  他倒是不慌张,只道:“扭锁要留痕,僧人们便知殿中进了贼。待有人再进来添香油时,你我正好离去。”
  她找个蒲团坐上去,轻轻吁了口气,也只好如此了。
  “怎地要来偷符?赛马节上不是已求了一道?”他将油碗放到一旁,开始擦刀尖上的油渍。
  “惊马时不知落在了何处……”她垂首喃喃道。
  “替谁求的?长安客栈的赵公?”
  她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亲王家的养羊倌,我曾吃过她家的饭。”
  他不由挑眉,“如此大费周章,就是来给新结识的人求一道符?”
  继而又道:“以你的狡猾,竟没有自己画一道?”
  她不由半张了嘴,愕然半晌。
  她未想起来!
  等了几息才道:“小爷我自小到大,从不用假货,不如你狡猾……”
  她起身站去他身畔,倾身往那动了手脚的油碗里看进去。里头香油与石沫乱糟糟混在一起,委实不像什么高深的法宝。
  “你就要用这个来伪造庙中异像,来糊弄高僧?”
  他眉头一挑。
  竟是被她猜中了。
  他这模样不啻于对她的夸赞,她一下子开心起来,昂首挺胸道:“这世间有什么事能瞒过小爷啊!”
  “那你来说说,本将军该如何利用此油碗,才能更好糊弄僧人?”
  她当真凝眉想了想,很是认真道:“有一年大慈恩寺不知何故,千手观音竟流了泪,引起极大轰动。可是比起流泪,眼中流血才更惊人。哇,如若每尊佛都双目流血,那简直是……”
  她不由咋舌,专程想出个词来:“无间地狱!”
  她故意说得极吓人,他却神色淡淡。
  这世上还有何处比战场更像地狱。
  区区佛像流血泪而已。
  倒也是个好法子。
  她见未曾吓到他,便有些无趣,重新坐回蒲团上,发了一阵呆,方见薛琅正向她招手。
  她本不想前去,心下却又好奇他到底要搞什么名堂,终究还是起身凑过去。
  他将油碗递给她:“端好了,在每个佛像底下等我。”
  她双目噌地发亮,“你真的要在佛像身上动手脚?”
  他从衣衫上撕下一根布条,包住手指,往油碗里蘸一下,腾空跃起,在空中几个腾挪便到了最近的一个佛像高处,并不去踩佛身,只趁着跃起这一下,将指尖极快往佛像眼下抹两下。
  待落地后,又再蘸一指油,再次腾空。
  如此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七尊大佛全都遭了他的毒手。
  她在底下望上去,却并未见佛像上显现任何异像。
  隔得这般远,连他涂抹在佛像面颊上亮晶晶的香油都看不见。
  搞什么名堂,成不成啊。
  待他落地,她不免拿话刺他:“堂堂安西大都护不干正事,半夜前来骚扰佛像消食,方脸王怀安都不拦着你?”
  他抬首打量他的“作品”,显得很满意的样子,“他们自有要事,如今整个都护府最闲的只我一人,此种吃撑了的事,也就只有本将军代劳了。”
  还知道是吃撑了。
  她轻哼了一声,将油碗塞给他,拿着个蒲团坐去一处灯火密集处,静待僧人前来。
  未多久薛琅将现场收尾后,也跟着坐过来。
  偌大的庙殿,佛像们巨大的身影在灯烛下影影绰绰,外头只偶尔传来呼呼的风声。
  她偏首看着两丈之外的青年,他已是支着脑袋,半躺于地,闭上了双眸。斜飞入鬓的乌眉在几缕低垂的发丝下若隐若现,压下几分白日的威严。
  她向他靠过去一点,低声问他:“你说,和尚们何时回来?若是天亮才来,你我又要藏去何处?”
  他并没有反应,胸膛缓缓起伏,眼看着是要睡过去的模样。
  “我……我现下来了兴致,想同你在这庙殿里滚三滚。你怕不怕?”
  “怕,怕得很。”他终于开口,语气里倒是揶揄更多些。待眼眸轻启,方懒洋洋道:“和尚们最好天亮才来,本将军在此处睡得尚好。”
  “可是我不好啊!我睡不了硬地,我得睡高床软枕。”
  他无声地哂笑一声,“穷人出身,倒是娇气。”
  她一时语滞,半晌方心虚顶嘴:“小爷无论去何处赚工钱,临走前阿娘都是絮最厚的棉被给我。我可是潘家的独苗,阿娘舍不得我受苦。”
  他瞥她一眼,慢慢坐起身,将身底的那个蒲团递给她。
  她接过来垫在底下,却也不觉得舒服多少。
  “朝廷的抚恤银,你家领了多少?”他的声音淡淡,眼眸却停留在她脸上,似执着地等待一个回应。
  她哪里知道有多少,她只管花,收银子的是府里的账房。
  “千儿八百……”她刚刚脱口而出,见他眉头极轻微地一抖,忽地警醒。
  她此时是潘安,并非崔嘉柔啊。
  他问的,是那潘永年战陨后,潘家领了多少银两。
  她一时后悔不该寻他说话,就该让他长睡不醒才好。
  “领了,领了……”她支支吾吾不知到底该编造多少才合适。
  是几个金饼呢,还是几贯钱呢?
  最后含含糊糊道:“阿娘担心我拿出去花个一干二净,领到家就锁进柜中,说攒给日后孙儿用……”
  他扯了扯嘴角,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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