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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九部重光夜至此结束,写下亲情大团圆的结局。
由于涉及的情节数量繁多,会议文件也堆成小山,每个人都埋首在书卷里,会议里纸张翻动声不时响起。
蒋麓的那一份定稿于三个月前,同样也是厚厚一沓,经过多番调整。
除他以外,苏沉、山楂影视、其他联合投资方、明煌娱乐等都提出了不同的优化方向。
剧组拍摄再度涉及雪山、海域、悬崖等一系列场景,需要进一步确认使用绿幕代替还是外景拍摄。
絮絮不断的交谈声里,苏沉睡意有些上涌,手机振动了两下。
'林久光':沉哥,你还好吗?
'苏沉':没事。
'林久光':麓哥他一宿没睡,估计也是在折腾。
'林久光':你们别太较真,毕竟最后一部了,以后一分开还怪舍不得的……
'苏沉':摸摸头,我也会想你的。
刚按了静音键,又有人发消息来。
'麓':在和谁聊?还在笑。
'麓':……怎么一直都不看我。
苏沉忍着笑,板着脸环视一周,跟男人的目光一瞬碰触,又快速挪开。
'沉':你懂冷战的意思吗。
'麓':感觉有被你的眼睛亲到。
'沉':?
'沉':你很有少女心啊。
'麓':感觉又回到高中那会儿……班主任在台上讲课,我在偷偷给你发消息。
'沉':你小心被闻主任拿粉笔敲脑袋。
话音未落,闻长琴捋平手中复印件,感慨道:“这次,还要着重感谢一下小蒋导演。”
“过去几个月里,大家都在休假放松,而他基本是从第八季杀青一直忙到现在,非常不容易。”
“剧本里有几个时间线的BUG,多亏他指出来,是我写的时候不够谨慎,闹了糊涂。”
蒋麓回过神,客气笑道:“您过奖了,是我应该的。”
散会之后,闻长琴眼见其他人都要走了,示意两个年轻人留一下。
“你们还在吵吗?”
苏沉露出勉强的笑容,低着头没说话。
蒋麓拎起文件包已经准备走了。
“闻姐,没多大事。”
她露出关切的目光,加重语气道:“不管为了什么事,也不该闹成这样。”
“说起来,这么多年了,你们就像亲兄弟一样,拌嘴都很少有。”
“现在还是大过年的,剧组拍摄也不忙,我这有两张电影票,你们出去玩玩,交流下感情吧。”
闻编剧是认真为他们做考虑,还特意选了连座的票,时间也挑的是看客很少的工作日早晨。
这种场次基本都是在包场,聊聊天也没什么。
苏沉看到电影票时怔了几秒。
“电影票?”
他低着头,露出寂寞的笑容。
“谢谢您,我估计接不了。”
“让蒋麓找别人看吧,我先走了。”
没再等闻长琴说什么,他快速拿走文件,转身就出了门。
闻编剧愣在原地,拿剧本拍蒋麓脑袋:“你是怎么他了?你说话!”
“沉沉脾气一直这么好,被导演逼着跳河呛到肺炎都没生过气!!”
蒋麓小声道:“昨天生气的时候,跟他说了几句重话。”
闻编剧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真是逮着软柿子欺负呢?”
她把票塞到他手里,直接轰人:“还跟我废话什么,快去哄人啊!!”
蒋麓快速哎一声,拿着票冲了出去。
走廊已经空空荡荡,电梯还停在这一层。
男人心领神会,快速绕了一圈,去了隐秘的消防通道。
一打开门,苏沉靠着墙在玩手机,看见他时扬眸而笑。
蒋麓举起电影票,半是询问地嗯了一声:“刚才那个表情,怎么做到的?”
像是真生气了一样,连他都看得动容又心疼。
“你也说了,我去时戏院艺考就像玩一样。”苏沉低声道:“看来,演得还不错?”
“你啊……”蒋麓叹气道:“刚才把我都吓了一下,以为是真生气了。”
苏沉噙着笑吻他,抽走他怀里的电影票。
“票拿去送林久光好了,在酒店比在外面安全。”
“你可能不知道,”蒋麓淡笑:“我们住的那一层,从去年开始就没有外人能进。”
其他住客都已经清了个干净,只剩他们住在那里。
没有窃听器,没有摄像头,连客房服务也是专人,不会泄露任何秘密。
他们再度交换了一个吻,相继从消防通道里出来,准备坐电梯上楼。
铁门一推开,正碰见准备下楼锻炼的闻长琴。
闻编剧眨眨眼,虽然是刚过来,但已经嗅出了什么。
蒋麓快速开口:“我跟他谈了一下。”
老编剧吃过见过,早就猜出来了一点。
“谈什么?”闻长琴悠悠道:“谈个恋爱?”
她拍拍他们的肩,下楼梯走了,脚步声音都很轻快。
“小情侣躲着点挺好的,以后也注意。”
苏沉没忍住笑,伸手锤了蒋麓一下。
男人看他的目光很无奈,笑起来仍是宠溺满满。
第140章
在梦里; 他像是回到小时候,被关在狭小空间里,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苏沉; 我们来捉迷藏!”
“你要藏好; 不要被其他人抓到哦。”
墙外笑声一片; 像是没有人记得来找他。
苏沉等了很久,对着指尖哈气; 觉得很冷。
天色渐深,他开始害怕,试探着喊其他人的名字。
仓库里气息沉闷; 唯一的出口被重物抵着,窗口全都被铁栅封紧,无法出去。
他像是要陷进更深的黑暗里; 气息骤然一滞。
天黑了; 什么都要看不见了。
少年猛然醒来,额头都是虚汗。
身侧的人察觉到动静,把他抱在怀里; 手背碰了一下额头:“做噩梦了?”
苏沉还在喘气,此刻被熟悉又亲近的味道包围; 才发觉刚才都是在做梦。
他睡眠状态一直不算好; 夜里经常开着小灯。
并非是过去几年留下什么童年阴影; 只是最近几年; 几乎每个时段都有重重压力和困境,早已超出普通人能承受的范畴。
他摸索着坐起来,找床侧的玻璃杯; 想要喝水缓冲这种惊悸感。
另一只手比他更快地找到那只杯子; 抢先一步把杯子拿开。
“不要喝冷的; 等我一下。”
蒋麓开了夜灯,去给他热了杯新鲜牛奶,裹着被子陪他喝完。
苏沉双手捂着杯壁,感受着冬夜里的热气,有些无措:“以后我回去睡吧。”
蒋麓忍笑道:“我们现在在你卧室。”
“……”
男人善意地自揭短处,给他找了个台阶。
“我有很长时间没法睡着,一开始靠褪黑素,后来是睡前都会提前关灯,呼吸放松很久才能静下来。”
苏沉抿了口热牛奶,侧身看他。
“大概是三四年前,我睡觉的时候没法关灯。”
“好像世界一旦全都暗下来,就会心神不宁,或者做一些被追逐之类的梦。”
蒋麓像是此刻察觉到什么,试探道:“有一种……习惯性的焦虑?”
“对,总是担心台词没有背顺,或者哪里忘记做什么事。你也会这样吗?”
他们对视几秒,同时笑起来。
蒋麓把牛奶杯放到一边,再一次关掉夜灯,让苏沉睡在自己胸膛前。
心跳声沉而有力,一下一下,像是混乱世界里不变的夜灯。
黑暗里,他的声音沙哑又宁和。
“现在,你在想什么?”
苏沉阖上眼皮,迟疑道:“想明天那场很不好拍的戏。”
蒋麓伸手轻抚他的脸颊,缓和道:“那都是明天的事。”
“你呢。”苏沉又睁开眼,在温暖巢穴般的怀抱里看向他:“你还会想别的事吗。”
“也许会。”蒋麓摇一摇头:“但抱着你的时候,我会感觉稳定很多。”
像所有的顾虑推想都可以按下暂停键,在黑夜里得到难得的缓冲。
他们相识太久,连睡眠时都会偶尔共呼吸,气息起伏趋向一致,如共生的树脉。
苏沉本来还在惦记那盏灯,趴在他怀里没多久,已经困得声音模糊。
“早知道会这么好……我该早点让你带枕头过来。”
次日再拍戏时,两人皆是神清气爽,比平日还要更精神。
与从前不同的是,剪辑师全程在场,而且现场临时有电视和白板提供讲解支持。
第九部里穿越时间的内容,一部分靠原剧本重新搭建演绎,一部分靠绿幕拍摄再剪辑。
“简单来说,需要演员跟以前的自己对戏。”剪辑师阿牛把电视掰向苏沉:“那么在走位上,你要躲开原来的自己,同时还要躲旧时间线的蛇骨婆婆,去救你的父亲。”
老皇帝当时在北宫避祸,死在万蛇啃噬里,没有留个全尸。
但这一次,元锦带了避蛇的白獴草,腰间还拴着婆婆亲制的万安桃符。
他要回到第一部结尾的那一刻,趁着从前的自己和姬龄在前宫相聚时,把父亲救回来。
龙马会背着他们远渡归去,在血珀门前转换宿命。
电视里再放映第一部的剧情时,连画质都透着七年前的时代感。
人们聚在电视前,看见十一岁的苏沉,还有十五岁的蒋麓相继出现在画面时,都忍不住感慨几句。
“小时候好可爱啊!!现在真是窜高好几节,全变成大帅哥了!”
“蒋导十几岁的时候就很撩了有没有?他其实一直都很臭屁哈哈哈哈——”
蒋麓拿黑水笔在白板上快速画出行动范围,以及室内外建筑截面草图,指节一敲版面,众人配合安静,听他吩咐接下来的拍摄流程。
“打光要注意,我们是绿幕模拟效果,注意从室外到室内的变化。”
“苏沉。”他喊他全名时,许多人倏然抬头,像是察觉到什么。
“跟我过来,我们顺一下戏的调度。”
苏沉轻嗯一声,走在他的后面。
绿幕里的墙面和道具布置都非常少,只用胶布标记不同阻挡物的位置,方便后期做出对应的剪辑。
一旦进入这个范围,空间感变得非常模糊,而演员还是在跟一段影像对戏……
传达并监督效果的便只有导演。
“在这个位置,你会和刚才三十七分过去的宫人擦肩而过,”蒋麓把人按在挡板上,示意摄像跟进距离:“这里有一个转身,踮着脚尖走——对,快速错过空隙,然后潜进去。”
他安排完高低远三个机位的不同方式,示意苏沉再看一次白板和电视机上的走位。
“现在绿幕环境里光线是正常的,但其实你要把自己放在暗室里,整个走廊只有两三盏蜡烛。”
蒋麓思路清晰,单手调完打光杆位置:“烛光照在你脸上,会映亮你的眼睛。”
“但你在演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还要避开所有可能撞见你的人。”
“呼吸放轻,身体要紧绷。”
他右手一按苏沉脊梁,目光专注:“走过这个双黑标记点,你要弓腰,这里有悬下来的铁链。”
“下一个双钩标记点是守卫点,注意目光变化。”
“再来,侧头,目光跟我的手走。”
百余平米的绿幕空间里,蒋麓作为导演清晰记得每一个标记点的对应含义,引着他穿过复杂线路,躲开剧本里每一个外人的眼睛。
老皇帝被铁链捆缚着关押在北宫最深处,而他需要凭借从前的全部记忆,把父亲救出令他悔恨一辈子的绝望命运里。
导演在前引导,演员在后凝神记忆,配合之默契让旁人都为之噤声。
吵架归吵架,这两个人对工作真是让人没话说。
所有人都会喊累或者犯错,他们两整整撑到最后一部,像永远都拉满着弦的利弓。
“大概明白了吗?”
“明白,蒋导。”
蒋麓打了个响指,示意摄影回撤到最初起点。
“这次我在镜头外确认整体调度,你自己走的时候要默念秒数。”
“第七十秒前,你要穿过空殿,第九十秒时抵达掩避点。”
苏沉予以颔首。
“开始。”
男人后撤一步退到监控屏旁,苏沉独自进入绿幕之中,演一场从人物到道具都不存在的戏。
人在潜心思考时,会有一种非常明显的沉静美。
哪怕绿幕里什么都看不见,现场的所有人在目睹元锦潜入旧宫时,情绪还是一下子被提了起来。
他们看着元锦皱眉沉思,避开逡巡来去的看守,卡着视觉死角与宫人擦肩而过。
每一个时间点都踩得恰到好处,容易碰出声响的屏风也被轻巧绕过。
绿幕里,什么都凭借想象和标记。
可当他紧贴着不存在的墙时,背脊如利剑般绷得笔直。
紧靠身体语言和情绪状态,在绿幕里也一样可以快速沉入戏里,演出最惊艳的效果。
时间一到,蒋麓高声喊卡。
少年站在关押父皇的门前,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