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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覆灭的道理。”房里不知道是谁骤而愤怒,一把揪起垂头懊恼的韩旭,“你倒是说谁能覆灭,就算是天宫中的大能降世,毁我清霄宗也得好生掂量掂量。雷净上人还在云霄峰下守护着宗门呢,上人在,宗门在!”
“雷净上人不在了。”
却不知是谁呢喃出声。
舱房中清脆碎响,不知什么跌落在地。
“上人二十年前便仙逝了,是宗主用毕生修为强行留下了上人一缕神魂,震慑着外面窥视的宵小。”
“那还有凌霄上人呢!”
“凌霄上人只是挂名在清霄宗,一直云游在外,不管宗门,更何况他得了昊阳令,出去寻昊阳墓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舱房内死寂一片,好半响。
有人失控地跌坐在地,“难道我清霄宗真的要迎来大能清算了吗?”
“不是清算。”忽而有声音接过他的话语,是招凝呢喃自语,舱房中所有人一惊,这才惊觉房外有人。
纪岫几步上前,挥袖卷狂风,吹开房门。
“你怎么在这里。”
招凝站在门前,也不顾忌房内错愕警惕的目光。
她看向纪岫,“是内部侵蚀,他们被魔化了。”
说出这几个字时,招凝心绪涌动,被压抑的不安、恐惧、慌张、无措尽数涌了上来。
是她不懂魔这一物的恐怖与无孔不入,是她不懂人类修士意识的脆弱和劣性。
“你……你说什么……”
纪岫颤抖地出声,无法相信招凝的说法,而房内众人更无法再顾忌招凝的突兀出现,所有人面上的血色都褪去了,满是苍白与恐惧。
可招凝没有再说话了,她步子往后退了两步,呢喃出声,“我要回去,回昆虚,回宗门。”
话音未完全落下,招凝便转身欲御风而走。
却猛然被纪岫拦下,他拽住招凝手臂,强行将招凝带入舱房中,舱房中的大门被砰得阖上。
纪岫喊道,“招凝不要冲动。”
招凝站在原地,盯着他,万千心绪压在喉头,好似微微张嘴就嘶吼出来,这般压抑着没有发出半丝声响,但情绪却透过眼睛传出来,她眼眸已经泛红了。
纪岫好似也受到了影响,他说话无论如何也无法稳下来,但还是极度控制着强做镇定。
“招凝……事情也许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看当初那些入魔的散修,受到七情六欲极恶大法的影响,身体被魔化,但是我们宗门中并没有出现这些情况。他们只是……只是比之前更加浮躁、更加极端了些,他们是正常的。”
“对对对,是的。”不知道为何,刚才还在质疑纪岫的其他人此刻却不约而同地附和起了纪岫,“我们这些日子接触到的所有弟子都是正常的,没有从他们周身感知半点魔气,更没有半点魔化的迹象,你想多了,沈师侄。”
“正是,或许是受外面的散修影响,急功近利,哪有什么魔化,呵呵。”
“……”
这些辩解的话语听起来是那般的欲盖弥彰。
招凝紧闭双眸,摇着头,“不是的,因为魔并不在他们的体表,而是在他们的意识中,是从神魂开始魔化的。”
“不……能侵入神魂,侵入识海的只有天魔,天魔被阻隔在虚空域外,即使是我们的识海连接着虚空,它们却无法抵达我们的识海边界,即使用秘法吸引了天魔,识海灰雾也会将天魔屏蔽在外,是不会轻易被天魔攻陷的。”
两边互为的反驳,其实已经不再是论证到底是谁正确,而是在寻求一个心里能接受的情况。
招凝也想去认可纪岫等人的说法,可是她无法再用这些说法说服自己了,此刻她已然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她只认定心中在一切混乱中逐渐抽出的真相,这个真相被表象所蒙蔽,被真人劝解所忽略,被他人暗示和信息不全的推测所偏移,直至后来更是被秦恪渊,被他一连串认真的解释所欺骗。
直至此刻招凝才懂,红树小院中的说法全是善意的谎言,其中的真假早已无法分辨,秦师叔只想让她不去再探究真相又借由人魔的危害抓住内心的责任,而让她安心去跟随纪岫等人离开宗门和昆虚。
飞鸣陈家的魔化,祁陌林家的灵童,沐书亦的残虐自杀……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清霄宗,乃至昆虚都被魔侵入了。
招凝不知魔从何而来,她已无力去探究,此刻她只想回去,回昆虚,回清霄宗,回秦师叔身边质问他为何要瞒天过海。
她瞬身欲出舱房,却不想舱房的禁制陡而开启,将猝不及防的招凝阻挡在房中。
纪岫再次伸手拽向招凝,招凝却直接回身攻击,招凝不过练气圆满,怎么可能在纪岫手下走过几招,瞬间被禁锢在原地。
“招凝,不能回去。”纪岫对招凝说,“既然师兄这般安排,就是不希望我们被卷入到这场劫难中。临行前,师兄更是交代我,所有要中途离去的弟子一律做叛宗处理。招凝你若是要强行回去,你就不再是我清霄宗的人!”
其他筑基师叔也忍着悲恸说着,“我们是宗门选出来的种子,只要我们还在,清霄宗还会重现在九州,若是回去,那才是彻底的覆灭!”
亦有人说,“我们并不是逃离昆虚,你忘了吗,我们还有人魔要处理,凡俗是修真界的根本,万不可任其在凡俗肆意,到那时,魔祸乱的就不只是昆虚,而是整个九州了。”
“……”
无数劝阻的话语在招凝耳边响起,他们从最初的质疑变成如今反向劝告招凝,无论他们为何而转变,是顾全大局还是自私顾己,他们都说服了自己,但良心的叩问,又让他们试图去说服其中唯一异议的招凝去认可他们的做法,好似招凝认同了,就说明他们的做法是正确的。
可招凝却说,“又如何?!”
“九州也好,天魔也罢,弃一切逃离,置之不顾,我做不到,我永远也做不到。”
说着她不管不顾地抽出刹月剑,银光流动,二重灵剑在全部灵力的强行驱动中陡而自爆,招凝伤不到他们,却能让他们失神刹那。
只这刹那时间,云丝千幻斗篷覆身一转,招凝整个身影消失在船舱中。
“招凝!”
纪岫惊喊,冲出船舱,扑身至周边,看见招凝已只是黑点大小,她竟然直接跃身跳下了万丈高空。
船舱外其他弟子忽而发现几名师叔扑倒舟边,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都围拢上来。
“纪师叔,出了什么事了?”
纪岫被其他弟子惊动,下意识想要去追回招凝的冲动被硬生生压了回去。
若是他此刻去追招凝,那云舟上其他弟子呢,在高空停留,不说下面就是凡俗城镇,若是被其他弟子知晓招凝跳下去的原因,会不会都大乱起来,师兄保存清霄宗种子的打算还能完成吗?
他抬头看身边的其他真传弟子,他们眼神中悲恸深藏,不约而同地朝纪岫摇了摇头。
纪岫抿嘴,眼神颤动,对其他弟子的解释却是无情,“无事,不过是有人惧了人魔,临阵脱逃了!”
他沉着眼盯着众弟子,“首座交代,凡是临阵脱逃者一律按叛宗处置,沈招凝自此不再是我清霄宗的人,尔等可要与她一般行事,那就此刻跳下去。”
众人既没有一跃而下的勇气,更没有临阵脱逃的理由,只以为纪岫在借机儆自身。
俱是拱手作礼,齐声道,“誓死完成宗门任务,绝不弃舟而去。”
这一刻纪岫觉得无力,他向众人挥挥手,让他们各自离去。
纪岫等人还站在舟边,众人看着平静而又无边的云海,再向下俯望,招凝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了。
几个筑基真传中不知何人出声,“这般倔强的仙子,她不会明白,我们这些修真者空说一身修为,实际上在劫难面前不过蝼蚁,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任由命运安排。”
纪岫微抬头,紧紧闭眼,长叹一声,“招凝小仙子啊,望日后还能再会。”
招凝自万米高空坠下,御风诀施展到极致,坠落在浑黄大江之中,溅起百丈水花。
江上凡俗船只以为龙王现身,纷纷逃离,江岸上凡人只见一道流光坠落,惊为神迹,在江边连连叩拜。
可是水花落下,江面回归平静,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招凝瞬身术施展的毫无停歇,灵力耗尽了就吞服回气丹,数枚回气丹扔进寂灵之府逆天灵水中,消弭了所有的杂质,招凝不要命的服用着,不知停歇地向东而去。
半月后,招凝终于穿过灵雾森林,进入了昆虚。
可眼前的昆虚好似回归了原始,没有半点人影,所有人好似消失在了昆虚。
招凝无法停顿,半月风雨兼程,她已经狼狈不堪,但她还是不愿停下,直至三日后她终于抵达了清霄宗山门。
囊括整个宗门、百余座山脉的护山大阵开启着,黯淡浑黄的灵光隔绝了所有试图进入的人。
山门前,招凝被迫落脚。
甫一落下,血河透过护山大阵流至她脚下。
第141章
透过护宗大阵的光幕抬眼望去; 鲜血沿着山道蔓延,速度极慢,像岩浆般一寸一寸吞噬着土地。
所有念头在这一刻都停滞了; 招凝不敢想也不愿去想,只剩下半月来几乎形成本能的动作; 向东去; 回清霄宗,就算被护宗大阵阻挡。
“这是清霄宗的护宗大阵……一旦出现祸事; 大阵开启; 阵内隔绝天地; 无法出亦无法入; 阵法可抵元神大能全力一击; 不到宗门生死存亡之际; 绝不会开启……”
耳边仿佛响起当年刚入清霄宗时,古悭向新入宗弟子的介绍。
内门弟子令已经无效了。
招凝贴在护山大阵无形的光幕上,无力地滑落在地; 她的思绪是空白的,连日来的赶路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 全身所有的力气似乎只被一个信念吊着——她要进去,至少要让她找到秦师叔。
这股信念再次激起招凝,她起身窥视着内侧,一定有方法进去的,一定有的; 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护宗大阵是宗门防护的最后手段,只能宗主或者代宗主开启。
这一刻招凝忽然想到了什么; 秦师叔作为宗门弟子首座,明面上其实已经是代宗主了。
她从怀里取出龙纹玉佩; 所有的希望几乎都落在这么不足巴掌大的玉佩上。
灵力注入其中,玉佩泛出浅淡的清光,指粗的龙灵在玉佩上抬头,而后轻吟一声,钻出玉佩,缭绕在招凝手上。
招凝注视着这变化,又再次看向护宗大阵光幕,裹着龙灵的手掌小心翼翼地向光幕贴近,一寸又一寸,心头思绪万千,直到掌心触碰到光幕,光幕凭空起了一片波澜,招凝心中一震,再向内部试探,手掌竟这般穿过了护山大阵光幕。
招凝面上终于露出一丝颜色,她不再试探,直接借由龙纹玉佩引领钻入护山大阵中,光幕在她进入之后,波澜回归平静,再次成为无法突破的强悍屏障。
招凝御风向清霄宗内部飞,即使她没有往宗门重重山峰中去,却也看见重山间遍布血迹,以及混乱。
再往里去,鲜血成洼,里面还裹着分辨不清的块状物,血洼成片成片,一眼望去足有上万之数,往里密集到连接成血色湖泊,成血色河流。
血色印红了天空,遍地都是血肉淋漓。
直到招凝在血水中辨认出一个块状物,那是一只眼睛,已经完全异化了的眼睛,瞳孔充血浑浊外溢,同眼白搅和成扭曲恶心的模样。
是身体魔化后的修真者眼睛。
这一滩滩血洼,就是一个身体魔化的修真者死后溃烂形成的。
所有人……所有人都魔化了。
招凝看着这一切,默然闭眼,压下所有的思绪,再睁眼毫不犹豫地向内门去。
内门之中,奇花盛放,白玉仙台,金丹大典的盛大布置还残存着,但是到处残破不堪,血迹遍布。
除了随处可见的血洼,还有遍布的尸体,有清霄宗门人,有其他宗的弟子,还有散修,他们死状扭曲,身体异化,面目狰狞,瞳孔浑浊占据整个眼球。
他们眉间都有一个血洞,是被贯穿识海而死。
站在云霄峰下,金丹大典之时的盛况越是显著,奇花异草,玉树琼枝,凤阙龙楼,此刻却被血色覆盖。
血水染红了招凝的鞋面和裙摆,抬头看山顶那座完全黯淡的云霄大殿,大殿顶上护宗大阵阵法光柱直冲云霄,自穹顶上铺开繁复玄秘的灵纹,灵纹幽幽旋转,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强行按下所有的情绪,她奔走上云霄峰,可还没有走几步,却听到脚步声。
此刻甚至不知道该是恐惧还是惊喜。
摇晃不稳的人影从云霄峰半山腰僵硬走下来,那人长发散乱疯癫,衣着混满了血迹,是一个女修。
女修摇晃着停住,似乎察觉到有人,她抬头斜勾着,像是脑袋仅被皮肉连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