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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Cici还想追问,陆司麟又一次折了回来,手里端着不知从哪位侍应手里借来的银质托盘,盘里盛着色泽鲜艳的西式糕点,每一样都小巧精致。
他将托盘置在圆桌上,又朝一旁发愣的Cici客气道:“可不可以给我一个与陈小姐独处的机会?”
“当然,当然。”Cici跑得比兔子还快,话音还未落,已经识趣地闪得不见人影。
“陈小姐一定饿了。”陆司麟将盛在描金骨瓷里的抹茶蛋糕推到陈棠苑面前,“刚才看到陈小姐喜欢吃这个,要不要再吃一块?”
陆司麟展现得体贴又周到,连声音都降了八个度,俨然一位合格的谦谦君子。
他过去还从未试过对哪个女人如此有耐性。
若不是被父母再三告诫,必须正经对待陈家这位大小姐,势必突出重围拢获她芳心,他也不至于如此谨慎行事。
不过学习接手生意绝无可能做好,索性全丢给职业经理人代劳,但追女人可是他的拿手好戏,鲜有败绩。
更何况,陈家小姐如此有挑战性的美,哪个男人不想上去一试魅力。
他是不擅长扮体贴绅士,但他那倒霉哥哥在这方面倒是演得滴水不漏,教人一眼真以为遇上什么善类,偏偏很多女人就吃他这套假惺惺作派,他也就暂时有样学样。
这招对眼前这位陈小姐大概也还受用,她在他温情款款,人畜无害的笑容里逐渐放下些戒心,拿起银盘里的果汁默默喝了一口。
陆司麟一手撑着脸,继续展开话题:“想不到陈小姐也喜欢小赌怡情,不是我自夸,我们陆家的酒店无论开到哪里都是第一梯队,娱乐设施和游戏种类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不尽兴。”
他朝她递过一张名片,又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下次再去伦敦,一定打给我。”
“我也不是去赌。”陈棠苑双手握着果汁杯,否认道,“只是念书时比较常去你们酒店的24小时中餐厅。”
“原来如此,陈小姐果然懂吃。”陆司麟得意地笑道,“我们中餐厅的李大厨过去可是港城老字号利记的总厨,之后又随我们去了锡兰,后来家母担心我吃不惯英国的餐食,才又把他调去伦敦。”
虽然他那倒霉哥哥偏偏热衷与他作对,把对陆家忠心耿耿的老仆一个个挖去梅仑旗下物业做事,连李大厨也不例外,但这也不是今夜重点,不必提及。
“锡兰?”陈棠苑却抓到这个关键词,确认道,“锡兰陆家?”
这就是正与舅舅们频繁接触,准备联手拿下旧跑马场的那个锡兰陆家?
难怪二表哥如此积极地向她引荐来人,他们一定在暗中拿她作筹码,又达成了什么协议。
陈棠苑自嘲地笑笑。
不是她不愿放松自己,去享受某个珍贵的午后,而是从小到大刻在骨血里的谨慎戒心,总要出来敲醒梦中人。
“陈小姐听说过我们?”陆司麟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又取出一个华美的绒面红盒子朝她推来,“一点小礼物,希望陈小姐会钟意。”
陈棠苑坐着没动。
“打开看看?”陆司麟说着,却也没什么耐心,径自打开了丝绒盒。
一条缀满各色宝石的华丽颈链呈现在她眼前,金绿的猫眼,黑曜的砂玉,碧紫的水晶,斑斓地镶满铂金链。
陆司麟解释道:“陈小姐当然不会缺珠宝首饰,只是我们锡兰盛产宝石,便挑了带过来,都是难得的好成色,陈小姐随便戴着玩玩。”
陈棠苑只是简单点头:“陆先生有心。”
陆司麟还在温文地笑着,内心早已烦躁不已,这位大小姐真是油盐不进,前一刻还好端端地聊着,下一秒就变脸变得迅速无常。
若是用他惯常的情场哲学,这种自视清高的大小姐,习惯了被人捧,视男人如蝼蚁草芥,其实就该狠踩打击。
你越表现得看不起她,越觉得她一文不值,她反而会巴巴地朝你贴过来。
不稀奇。
“多谢陆先生的礼物。”陈棠苑又想跑,“我,去下洗手间。”
又去?
陆司麟眯了眯眼,但也说不出阻挠的话,只能勉强点头:“我就在这里等着陈小姐。”
待陈棠苑的倩影消失在弧门外,他立刻塌了正襟的坐姿,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抬手摸了摸下巴。
*
陈棠苑双手撑着洗手台,望住镜子中的自己。
外面一室为她而设的歌舞升平好像一幅盛世假象,她不过是被无数只心思各异的手推到台前的局外人。
缓了片刻,她脚步绵软地走出洗手间。
许多人都在暗中关注她的动向,等待时机抢在其他对手之前接近,实在令她疲于应对。
还未回到主宴会厅,又有人将她拦下。
陈棠苑正低着头,率先入眼的是一双黑皮鞋,鞋面擦拭得锃亮,皮质软贴,然而并不是纯手工打造的那一种。
原来是个穿棕金马甲的侍应。
侍应朝她鞠过躬,彬彬有礼道:“打扰陈小姐,有人托我转交一份礼物。”
他展开的掌心里躺着一枚精巧的紫水晶胸针,打磨细致的紫水晶被一颗颗嵌在黄铜弯折的花叶弧线中央,造型是一朵矢车菊。
陈棠苑接过来仔细打量,水晶的光泽流淌在暗灯下,带着通透的魔力。
她知道送礼物的人是谁,不可能有别人,只会是他。
这是与她帽檐上的蝴蝶相衬的,不会枯萎的花。
侍应生见她接下礼物,转身要退开,又被叫住。
“这个人。”陈棠苑把胸针举起来,“在哪里?”
侍应指向长廊尽头的一道窄门。
“他说如果陈小姐有空见他,他会在门外的花园等。”
陈棠苑步履轻快地返回宴会厅。
陆司麟还坐在原位候着,见她现身立刻端正坐起来,却被她目不斜视地忽略过去。
陈棠苑避过人群,径直走向自己父亲所坐的位置。
她装作有气无力地瘫在父亲身边,委屈地撒娇:“老爸,我好累,这里面空气一点都不好,我好像呼吸不过来。”
陈爸爸立刻紧张问:“那就让爸爸带你到室外去透透气?”
“好!”陈棠苑欢快起来,立刻央求道,“我们现在就走!”
陈棠苑搭着父亲的手迤迤然溜向出口,才踏出大门外,陈棠苑又唉声叹道:“我的裙子好紧,在里面呆着又好无聊,我想回楼下化妆室坐着休息一下。”
陈爸爸当即应承:“爸爸送你下去。”
“可是其他人会不会有意见?”陈棠苑继续叹,“我好讨厌跟陌生人跳舞,也不想再回去,爸爸可不可以替我去搞定里面的人。”
“啊,这。”陈爸爸做不了这个主,与她商量道,“我们就出去透透气,等你休息够了再回去。”
陈棠苑皱起脸:“刚刚还讲只要我摇头拒绝,一定能替我解决。”
陈爸爸:“……”
陈爸爸给自己挖下大坑,在女儿面前骑虎难下,沉默片刻,陈棠苑推着他手臂催促道:“我自己下去就好,老爸进去替我解决。”
从凌霄宴会厅尽头的楼梯走上去,有一个空中观景花园。平日面向酒店住客开放,是俯瞰港岛城景的绝佳地点之一。
今夜因陈家在此举办舞会,空中花园也被一并封起来,暂时谢绝任何人入内。
没有人会往这个方向走,只有玻璃台阶敲出清脆的脚步声,空寂得可以听清自己的心跳。
短短几级阶梯走完,室外清新的夜风先一步拂在脸上,一簇簇海棠与月季沙沙地摇曳,随风送来清幽暗香。
她看到一道修长的剪影伴着晚灯浴风而站,好像无边旷野里只此一棵劲松,无论距离隔得多远都能一眼望见。
她朝他跑过去,又在即将接近时堪堪停住,改为矜持地步步向前。
风吹乱构想。
他原本正凭栏对向远处夜景,察觉到细微的动静,便转过头来,仍是那副由造物主精心雕琢过的五官,在星辉斑斓里满载迷情。
她提悬的心在他温柔的凝视中平稳回归。这次终于没错了,是她想见的人。
海棠碧径处,她提着裙摆朝他走来,身披月光,像天边游弋的绵云,连星星都降落在她裙畔。
他很快注意到她穿的并不太像照片上那条仙气婉约的星空纱裙,但照样是绝美的,倾国倾城,也颠倒众生。
他将酒杯放在栏杆上,回身专注迎接她。
他想过无数种精绝的词汇去夸赞她的美,可惜没有一个匹配用来形容她。
最后还是她率先开了口,嗓音在风里荡着甘甜的尾调。
“你……”她躲闪着眼,烟视媚行,却又被嘴角的笑出卖,“怎么会在这里?”
他同样在朝她微笑,眼波在瑰夏里镀上一层夜华。
“只是觉得今晚的月色很美,想来与陈小姐一同欣赏。”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踩在最后一分钟的更新。
真·假小庄。(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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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48章 、纵情四海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夜阑静处;情怀乱涌。
原来又近旧月十五,月亮绕着这颗星球转出阴晴圆缺,此时又即将重归盈满。
在深广的天幕上亮成一抹浓艳的金黄色。
今晚月色的确很美。
应景得令她有些不敢确定;他是在含蓄地向她告白;还是陈述客观事实。
而她也不知该如何回应才不辜负这一刻的风月情浓,往日的伶牙俐齿失掉大半,忍不住暗骂自己傻兮兮的。
她明明已经很倦;整晚踩着相同的舞步;周旋在不同身份的人群之中;疲于招架。
但她还是愿意给他特殊优待。
陈棠苑紧张地绞着衣裙一角;小声开口明示:“如果你现在请我跳舞;我会答应的。”
她说完;朝他仰起头,发间戴着月桂树与橄榄枝编成的花冠,像主宰月亮的女神阿尔忒弥斯。眼眸里嵌着千千晚星,一闪一闪地惑人臣服。
这样批风抹月的意境里;他是该邀她跳支舞。
但他看出她竭力掩饰的疲惫;只觉得无比心疼。她今天一定从早到晚都在绷紧神经努力扮演一个合格的世家小姐;完美无暇的笑容;挑不出错的台词;每一样大概都耗精费神。
他不舍得她把精力耗费在这些无趣的形式上。
他只是像过去一样默默参与她的生活;没有想要得到她的回应。若不是她突然打电话给他,他甚至不准备让她知晓他的存在。
况且他也有私心;不想成为她今夜众多舞伴的其中之一。
最后最后,他只做了一件一直想做的事;抬手将她被夜风吹乱的发丝轻拢到耳后;带着十二分的温柔缱绻。
“陈小姐今晚应该很累了。”
陈棠苑发烫的脸颊被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像淌过一段电流。
他大概在夜风里站了很久,连指尖都沾上洇洇的凉意。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的港城,又怎么能找到这里来。
陈棠苑也跟着抬起手去按住飞得不安分的长发,想起正事:“庄先生在伦敦的事情处理完了呀?”
“暂时还没有。”庄律森取出扣在马甲暗袋里的黄铜怀表看了一眼,又朝她笑道,“但我在午夜十二点前都有魔法。”
“哈哈哈,真的吗。”陈棠苑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看着他身上庄重的午夜蓝条纹礼服、黑色手打领结、佩斯利丝质口袋巾、十字贝母襟扣,的确完全不是平日风格。
在她想要见到他的时候,他便出现了,应该没有比这更浪漫的事。
陈棠苑今天头一次笑得发自内心:“是哪位仙女帮助你来参加舞会的?”
“不是仙女,是家门口的月桂树。”
“好吧。”陈棠苑扶了扶自己头上的新枝桂冠,也探身去看他手里的怀表,“所以还有多久?”
秒针不知疲倦地在雕花表盘上奔波,陈棠苑退开几步,道:“等我一下。”
然后再次提起裙摆调头往回跑,眨眼消失在窄门外。
他独自留在原地,重新拿起白玉栏上的酒杯。
月亮从中天斜斜地移过来,在金色的酒面上折射出倒影。花在杯中,月在杯中,与四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永恒不灭。
是红玫瑰,也是白月光。
陈棠苑很快又返回来,换下行动不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