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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里青-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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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弗渊在北城念的大学,之后又出国进修。而等他归国,陈清雾又离家读书去了。
  这些年各有生活轨迹,联系更是越来越少,微信从不私聊,只是偶尔点赞。
  这样的人,陈清雾连寒暄都不知如何起头。
  好在她知道孟弗渊十分厌恶无效社交。
  口袋里手机一振。
  陈清雾摸出来一看,是孟祁然打来的电话。
  接通,孟祁然问她去哪儿了,马上就要开饭了。
  陈清雾说:“在门口碰到了渊哥哥。我们马上就到了。”
  电话挂断后,一直沉默的孟弗渊这时候才问了一句,“祁然去接的机?”
  “嗯。”
  却也没有下文。
  车很快到了大门外。
  院里的灌木丛和树叶上已覆了薄薄的一层雪,陈清雾关上车门,看见别墅门打开,孟祁然走了出来。
  “下雪了?”孟祁然问。
  “嗯。”
  孟弗渊将车熄火,下车前往外看了一眼,陈清雾站在孟祁然面前,孟祁然自然而然地伸手,替她拍去肩膀和帽子上落下的几许飞雪。
  他们由来如此亲昵。
  孟弗渊轻摔上门,孟祁然望过来,笑着打声招呼,“哥你生意谈完了?”
  孟弗渊十分平静地点了点头。
  三人一道进屋,孟祁然和陈清雾走在前。
  孟祁然似小孩开火车那般的,将手搭在陈清雾肩上,轻推着她往餐厅去。
  菜已经上桌了,两家家长正在落座。
  祁阿姨很是惊喜:“不是说有个饭局,今天不回来吃饭吗?”
  “改了下次。”孟弗渊没有多作解释。他克制自己不去看陈清雾,同陈爸爸和陈妈妈打了声招呼,说道,“叔叔你们先吃,我换身衣服就来。”
  他穿着三件套的正装,很是板正,不适合家宴。
  没多久,孟弗渊过来了,换了件圆领的黑色毛衣,也似顺便洗了把脸,额前头发沾了些水珠。
  “快坐。”祁阿姨拉开身旁椅子,待人坐下以后,笑眯眯地递过餐具。
  两家来往甚密,客套的虚礼一律省略。
  家长关切地问起几个小孩的近况。
  如今孟弗渊常居东城,陈清雾在瓷都工作,而孟祁然没个定数,不止东城、南城、瓷都三地,全国各处都有他的踪影。
  孟叔叔笑问:“清雾还是在翟靖堂那儿工作?”
  翟靖堂是知名的陶瓷艺术家,陈清雾取得皇家艺术学院陶瓷与玻璃专业硕士学位之后,就往翟靖堂老师的工作室投了简历,以百里选一的概率被选中。
  “目前是的,不过准备年后辞职。”陈清雾将筷子放下,坦诚说道。
  陈妈妈说:“不是干得好好的吗?辞职了准备去哪儿?”
  陈清雾在翟靖堂的工作室待了两年,拉胚、施釉、烧窑……各类瓷器陶器烧了个遍,大大补足了她作为学院派经验和技术上的不足。
  积累多了,便有试做自己的东西的冲动。
  “想自己成立一个工作室,不过目前只有初步想法。”陈清雾说。
  陈爸爸有几分不悦:“我看你这想法纯属异想天开。工作室开在哪儿?启动资金何处来?开张后去哪儿拉客户?这些都想过吗?”
  当然想过。
  但陈清雾没说话,她不想与父亲多做争辩。
  孟祁然则笑说:“我看雾雾最好先休息半年,累得这么瘦了。”
  孟弗渊看见孟祁然抬手轻轻捏了捏陈清雾的小臂。
  祁阿姨赞同道:“就是。女孩子天天跟泥巴打交道多累啊,清雾你反正打算辞职,不如辞了先回南城休息一阵。你不在我总闷得慌,连个逛街的人都找不到。”
  陈清雾微笑,声调依然很轻,“不工作没有收益呢,工作室还不知道要贴进去多少。”
  孟祁然说:“不还有我吗。”
  “你拿命赚的比赛奖金,我不敢花。”
  “赚了不就是给你花的,我自己又没什么大的开销。”
  “你年后就要参加比赛,弄设备也需要用钱。”
  “能找赞助商,花不了几个钱。我上届成绩还行,已经有人在找我谈赞助了。”
  大人们听他俩小情侣拌嘴似的,都露出了微笑。
  只除了孟弗渊,他垂眸喝水,神情平淡,毫无波澜。
  这话题结束后,陈爸爸问起孟弗渊:“我听老孟说,弗渊你今天去跟陆家谈合作了,谈得怎么样?”
  孟弗渊研究生时就拉起了一支四人团队,做医疗机器人的算法设计,回国以后,顺理成章地注册了自己的公司。
  闭关研发两年,核心团队设计的医疗机械臂获得融资,又过关斩将取得资质,正式投产,经过多次迭代更新,成功入驻某公立医院,并辅助外科医生完成了一例肿瘤切除的临床手术。
  现在正在研发的产品,将在第一代机械臂的基础上,进行彻底的算法重构和硬件更新。
  陆家的SE  Medical专攻医疗器械研发与制造,资历深厚,与南城好几家三甲医院有深度合作关系,孟弗渊想拉上他们一同推进新项目。
  孟弗渊说:“初步达成意向了。SE是做传统器械起家的,参与人工智能产业非常谨慎,后续还得再详谈。”
  陈清雾此时开口,“你说的SE,是不是SE Medical?”
  孟弗渊看向她,点了点头,“接触过?”
  他没想到陈清雾在认真听他说话,他做的这行实际非常枯燥,孟祁然都常常听得百无聊赖——不过也没什么,各人有各人的命,祁然生来就是要做闲散少爷的。
  陈清雾说:“他们研发团队之前联系过翟靖堂老师,请他帮忙制作一种陶瓷组件,好像是用作设备里的绝缘材料。”
  孟弗渊说:“SE有更完善的材料实验室,那应当是我拜托他们做的一个材料属性测试。”
  “这么巧。”陈清雾微讶。
  孟弗渊“嗯”了一声,神情依然清淡。
  陈妈妈接了话,笑问孟祁然:“祁然最近在忙些什么?”
  “年后有场live,春季开始摩托车锦标赛第一站。”
  陈妈妈笑说:“听起来还是我们祁然最自由。”
  祁阿姨不以为然,“自由什么,就是瞎折腾。二十五岁的人了,一点也不着急。你哥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在准备自己创业了。”
  孟祁然挑眉:“也不知道是谁,提前叫我留几张比赛的前排票。”
  “我那是想去盯着你,免得你没个分寸。”祁阿姨笑说,“你是不着急,也不考虑考虑清雾。”
  孟叔叔也点头:“祁然,你自己得有个打算。”
  孟祁然大陈清雾一周,两人先后于同一家医院出生。
  陈孟两家本就交好,两个小孩仿佛是照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个标准样本一路长到大。
  从幼儿园到高中,两人都在同一所学校。孟祁然高中时成绩一直在中游徘徊,为了跟陈清雾一道去北城念大学,高三悬梁刺股一整年,考了北城一所一本院校。
  陈清雾本科毕业去英国留学,孟祁然也申请了同一所城市的大学。
  背井离乡,家里照顾不到,研究生那一年,只有两人在伦敦相依为命。
  在孟弗渊和陈孟两家家长眼里,陈清雾和孟祁然是板上钉钉的一对儿,甚至今年中秋,父母还半开玩笑似的念起,说是不是得开始准备婚房和彩礼了。
  孟祁然笑了笑,选择将孟弗渊拉下水:“我哥今年三十一,他都不着急,我着什么急。”
  陈清雾微微抬眼去看孟祁然。
  果然,又是那般不置可否的笑。
  孟祁然天生的人群焦点,走到哪里都讨人喜欢。
  只有陈清雾知道,他这人骨子里实则有些淡漠,对大多数的事情都漫不经心,只不过大家往往只会注意到他的热烈,而忽略他的冷淡。
  陈清雾本就食欲不盛,此刻更是胃口尽失。
  孟弗渊目光在陈清雾脸上轻轻一落,看见她忽然间神色黯淡。
  他回了孟祁然一句:“你先管好你自己。” 语气与温和二字毫不沾边。
  眼看孟祁然吃瘪,祁阿姨笑说:“你非得捋虎须,我们都不敢管你哥的私事。”
  这话题暂且结束了。
  陈清雾实在吃不下,但环视一圈,大人们边吃边聊,似仍在兴头上。
  她只好举筷,随意搛了一箸青菜放进碗里。
  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那两片菜叶,以显得自己有事可做,忽见斜对面孟弗渊落了筷。
  孟弗渊说:“我还有个电话会议,就先失陪了,叔叔阿姨你们慢吃。”
  陈爸爸忙说:“没事儿,我们也快吃完了。”
  孟弗渊下桌没过十分钟,陈清雾以为原本还将至少持续半小时的饭局,就这般告一段落。
  保姆过来收拾餐桌,大人仍旧去茶室打牌。
  祁阿姨要指点保姆收拾厨房,就让陈清雾和孟祁然先补缺。
  陈清雾提不起兴致,让孟祁然打。
  她坐在一旁剥了几瓣西柚,递到孟祁然手边,孟祁然说手上没空,侧低下头,让她直接喂他。
  祁阿姨“哦哟”一声。
  “你们还当面撒狗粮。”孟叔叔自以为用上了年轻人的时髦说法,摸了张牌,又开玩笑般的说道,“老陈,回头给我交个底,你家彩礼是什么标准。”
  陈妈妈笑:“这八字还没一撇。”
  孟叔叔看向孟祁然,笑说:“还没一撇?”
  孟祁然微微挑眉,“这得问雾雾,她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
  还是那般,两分漫不经心的语气。
  孟叔叔笑问陈清雾,“清雾,怎么说啊?”
  陈清雾放下手里的柚子,微笑说道:“我去看看阿姨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嚯,话题转得这么生硬啊。”孟叔叔揶揄,当她是不好意思了。
  陈清雾只笑了笑,径自往客厅走去。
  她没去厨房,推开门往后方的院子去了。
  别墅有两间书房,三楼的那一间为孟弗渊专用。
  孟弗渊待在里头看文件,随意消磨了一会儿时间,盘算着该下楼了。
  起身走到窗边,准备将方才打开透气的窗户关上,怕晚上雪下得大了,飘进来淋湿地板。
  手掌住玻璃窗扇,不经意往外瞥了一眼,一时顿住。
  窗户下方正对着后院,后院面积不大,祁阿姨精心收拾过,花木掩映,桌椅错落,天气晴好时,是个喝茶的好地方。
  一人多高的油橄榄树下,支了张藤椅,陈清雾正坐在上面。
  阴影之中,那身影清寂,一动不动,任由细雪落了满肩。
  他看了一会儿,阖上窗户。
  听见窸窣声响,陈清雾蓦地抬头。
  有人拨开了蒲葵的叶子,背对着屋内一室暖光,走了过来。
  是孟弗渊。
  陈清雾立即站起身。
  孟弗渊走到她跟前,目光落在她脸上,却似乎没有任何意味。
  她刚要问是不是找她有什么事,他说:“拿着。”
  她下意识抬起一只手,有什么被轻轻丢在她手中。
  她定睛去看,一时愣住。
  那是枚打火机。
  还没反应过来,孟弗渊已收回目光,转身走了。
  陈清雾手指合拢。
  银质的,尚有薄薄的余温。
  如果没记错,这枚打火机跟了孟弗渊多年。
  而她惊讶的是,孟弗渊为什么会知道,她此刻迫切需要一枚打火机。


第02章 
  女士烟,口味很是清淡。但陈清雾抽完之后,仍在风口处多站了一会儿,确定身上沾染的气息散尽,这才进屋。
  客厅里电视开着,孟祁然没打牌了,懒散坐在沙发上回微信消息。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望去,“出去赏雪去吗?”
  陈清雾走过去靠住沙发扶手,“去哪里?”
  “山上。有几个朋友已经出发了。”
  “我有点累,想早点回去休息。”
  “南城难得下一次雪。”孟祁然转头看着陈清雾,“我开车,你在车里就能休息。”
  陈清雾挣扎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她实在不愿意扫祁然的兴。
  两人起身准备去收拾东西时,孟弗渊从茶室走了出来。
  孟祁然问孟弗渊,“哥你去吗?”
  “不去。”
  孟弗渊去僻静处打了一通工作电话,再出来时孟祁然和陈清雾已经要出发了。
  孟祁然拎上了陈清雾的行李箱,看样子是打算看完雪直接将人送回家。
  茶室里大人们没离开牌桌,叮嘱倒是一叠声地传出来:“下雪路滑,开车一定要注意安全啊!还有,要是喝了酒可千万别自己开,记得找代驾。”
  孟祁然说:“知道了,放心。”
  两人走到门口,孟祁然说,“哥,我们走了。”
  孟弗渊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孟祁然和陈清雾出门之后,孟弗渊往茶室去打了声招呼,便直接回房间休息。
  今日从早忙到晚,累得神困力乏,洗完澡灭了灯,躺下。
  窗帘没拉,待眼睛适应黑暗,能看见玻璃外,雪正安静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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