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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来,在冯嫣已经莫名被带去域外之后,如果魏行贞还会放心让冯嫣单独与某人——尤其是这个他之前就一直觉得不太寻常的太医共处,那就太荒谬了,荒谬到一定会被一眼识破是计谋。
因此,能够让瑕盈合情合理地讲出这个故事的地方,只能放在冯家——或者魏府。
只有在这两个地方,冯嫣短暂的独处才不会显得突兀。
然而再往后,不论是冯嫣还是魏行贞,都想不出如何才能制造出既能确保自身平安,又能不被瑕盈识破的局势。
两人商量许久,最后决定把这个难题抛给瑕盈——冯嫣只要登门表露自己有交谈的意愿,剩下的事情该怎么办,就交给瑕盈去想。
“但即便他今晚来,我也不会给他机会。”魏行贞轻声说道。
冯嫣仰起头,“嗯,行贞就按照自己的想法防守。”
两人的手握在一处,心里不约而同地升起同一个念头——
我倒要看看,这个瑕盈还有多少手段。
第七十九章 凡人
瑕盈站在门口,目送冯嫣和魏行贞的马车消失在街角,才缓步返回。
匡庐这时才又一次出现在庭院中,“先生,夹谷衡和虹、砂今早都已经走了。”
“嗯,我知道。”
瑕盈慢慢地往里走,匡庐在他身后跟随。
“还有一件事,让我有一些不安。”匡庐低声道。
瑕盈脚步停下,转过身,“……怎么了?”
匡庐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瑕盈的方向,“夹谷衡对杜嘲风的名字,很感兴趣。”
瑕盈笑了一声,“他好像对这类姓名都挺感兴趣的。”
“我担心这段时间,他会去找些麻烦,”匡庐轻声道,“是不是也让阿予看看——”
“不,不用。”瑕盈摇了摇头,“这样对她的消耗太大了。”
“那夹谷衡那边——”
“你不用为他担心,”瑕盈轻声道,“他和我们不一样,如果杀掉几个杜嘲风能让他觉得平息一些,那即便会引来些不必要的注意和围剿,也还是值得的。”
匡庐站在原地,想着瑕盈的话。
他直到现在还记得上次与杜嘲风短暂交手的感觉,凛冽的杀意藏在他势如疾风的招式之间,匡庐自始至终没有看清杜嘲风手中的兵器究竟是什么,只能感觉到它凶残而锋利地割破自己喉前寸许的风,好像稍有不慎,就要落进对方的囚笼。
从各种意义上说,这都是一个值得慎重对待的对手,不然上次瑕先生也不会突然中止捕捉冯婉的行动——阿予当时也说么,有埋伏,有劲敌,出手必死。
但换到夹谷衡这边,瑕先生的反应就变成了“即便杀掉几个杜嘲风也值得”。
这个长着犀角的男人到底……什么来历呢。
“青修人呢?”瑕盈忽然问道。
“在屋子里呢。”匡庐回答,“您要现在见他?”
“嗯。”瑕盈点了点头,“今晚我打算去一趟冯家,估计会待到很晚……让他现在就带着东西来书房找我吧,免得又耽误了。”
“好,我去喊他。”
目送匡庐离开后,瑕盈一个人迈着稳健而轻快的步子往前走去,庭中的假山与盆栽被他迅速地甩在身后,不远处的天空中有飞鸟在成群结队地回旋飞行。
晨间的日光照耀下来,让他不禁微笑,只觉得今日的辰光格外令人欢喜。
……
桃花卫官署的屋舍之中,杜嘲风正在给自己泡茶。
之前在城外发生的惨案他已经略有耳闻,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声势,当真叫人生出一种黑云压城的紧迫感。
他想着一会儿要去平妖署的事,转身时衣袖带起桌上的茶盏,只听得一声脆响,那只泡茶用的白瓷杯子摔在地上,碎了一地的残渣。
不远处的筐篓里已经放着两堆碎瓷片——这是他今早打碎的第三只杯子。
这一次,杜嘲风没有再拿扫帚来收拾。
他望着地上的碎瓷,心中隐隐觉得不详。
从今天睁开眼睛起他就有些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而他对此全然未察。
这种忧从中来不可断绝的感受,这些日子几乎就没有停过——他知道有些灾祸就要发生了,但却不知如何阻止,而当一切风浪突然归于平静,他也不清楚这些暂时的安宁背后究竟又藏着什么阴谋。
他想不通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一桩接着一桩,而他毫无办法,这敏锐的直觉再不能像从前那样带来强而有力的预警,只能带来反复而持续的煎熬。
“天师大人在吗!”屋外传来冯易殊的声音。
杜嘲风侧目,“院门没锁,进来吧。”
冯易殊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两个平妖署的下属。
这个总是神采奕奕的青年今日看起来也有些憔悴,他的眼周暗沉下来,眼窝也因为昼夜不停的追踪调查而比平时显得要深一些——这看起来至少有两个晚上没怎么合眼了。
“五郎怎么过来了,”杜嘲风轻声道,“我正准备动身去平妖署那边找你细谈。”
“不必了,我就是想着这件事所以才先到这里来,天师这会儿和我一块儿去一趟大理寺吧,”冯易殊将一封短信拍在了桌上,“这是今早陛下通过凤阁传来的谕令,此事由平妖署主理,天箕宫桃花卫大理寺协同追查——这次不是白蹭您的帮助了,有了旨意,您许多事做起来也更方便,天师对妖邪了解甚多,这次也要仰赖您出手相助了。”
杜嘲风自嘲地笑了一声,他展开了冯易殊带来的谕令,匆匆扫过之后重新将短信递还。
“走吧。”杜嘲风说道。
只是接下来,能走到哪一步呢。
……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一日,在抵达大理寺之后,各方这两日的进展彼此交汇。
首先的进展来自现场,在对周边近五十里的土地进行了两次极为细致的检索之后,平妖署那边收集到了许多新鲜的线索。
他们先是在死者遇害处的附近斜坡上,发现了两串可疑的脚印。在那天拂晓的时候洛阳一带下过一场小雨,然而这些脚印却非常清晰——可见是雨后才留下的。
这些脚印不大,大部分印子都很浅,看上去像是两个女人留下的。
在脚印之中,有少数几只踩得特别深,当事人似乎曾非常用力地跺脚——而从鞋印的方向看,当时这只脚的主人,正面朝着杀戮的现场。
第二,脚印的附近洒落着一些红色的长发。这种发色在周人之中几乎是没有的,不过早年间长安有从西域来的舞姬,赤发的美人倒是也曾见过。为了保险起见,平妖署将一部分现场拾得的发丝送去了天箕宫,最后双方得出了同一个结论——
头发的主人是“人”,而非妖邪。
这两条证据迅速为大家还原出了当时的现场——在凶手杀人的时候,曾有两个女子站在不远处的高坡上来回踱步。
她们是过客?是幸免于难的逃生者?
不,都不可能。
以双方的距离和谷地、斜坡的地势,两个在坡地上徘徊等待的女人都不可能躲开杀人者的视线。
想一想,远处尸横遍野,且杀戮一直在持续,会有普通人望见这一幕,不仅不跑,还在视野开阔的地方来回踱步吗?
当然不可能……
这两个人,即便不是凶手的同伴,也一定是与凶手关系密切之人。
“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纪然站起身,他两只手撑在桌面上,“我们会去洛阳的各处城门、客栈、屋舍中查探,看看近日有哪些两三人结伴同行的旅人进了洛阳。”
第八十章 大理寺少卿的本事
“李森。”纪然看向近旁一直在记录的下属,“这件事你着手来安排。”
“是。”
纪然将身前的两叠文书分别推向了冯易殊与杜嘲风那边,文书很厚,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冯易殊拿起随意翻了翻,这文书看起来像是卷宗,并且按照顺序,从天抚二年一直编纂到今年。
“这是……?”
“具体的细节冯大人和杜天师可以回去之后细看,我先简单来说下我这边的发现。”
纪然站起身。
“自上次岱宗山之变之后,我们就一直在整理近二十年来殉灵人活动的卷宗。
“但是,考虑到早期殉灵人的活动非常隐蔽,所以我们在收集资料的时候不仅仅整理了已经确定与殉灵人有关的卷宗,连带着把各地悬而未决的命案也全部做了收集——其中,有一些非常值得关注的细节。”
他哗啦啦地翻起自己手中的档案,然后停在天抚十三年那一页。
杜嘲风与冯易殊扫了一眼年份,也迅速将自己手中的文书翻到对应的地方。
纪然接着道,“天抚十二年,句容、于潜、临安、嘉兴、扬州一带,接连出现大儒被杀的命案——”
冯易殊和杜嘲风同时颦眉,两人的目光迅速扫过手中的白纸黑字:
天抚十三年,岁在辛酉,嘉兴大儒徐有让于自家书房被害,现场布置齐整,无打斗痕迹,死者两眼暴凸,面极惊恐。死因:斩首;
天抚十三年,岁在辛酉,嘉兴大儒谢隽趁夜游湖被害,同行三人无一幸免,舱内无搏斗痕迹,一人下身便溺,四人皆惊恐万状。死因:斩首;
天赋十三年,岁在辛酉,嘉兴致仕官员陈有姜……
冯易殊飞快地翻页,目光不断地在几个相同的字词之间跳动。
死者不是当地大儒,就是之前在朝中颇有声望的老臣,死因都惊人地一致,而且死前显然都遭到了什么惊吓。
杜嘲风也稍稍皱眉,如今纪然突然重提这几个案子,他也有了一些印象。
他记得当时最初几个遇害大儒的学生闹得很凶,大家言之凿凿,说自家夫子是死于仇敌买凶的阴谋之下,好几位过去与死者有过节的老夫子不堪其扰,最终也自尽这种极其惨烈的方式自证清白。
这之后当然又引起了另几场轩然大波。
而所谓的“买凶论”,也在案件接二连三发生之后不攻自破——凶手在无差别地袭击江南颇有声望的博学者。这些命案在天抚十三年到十五年间最为密集,往后从某一天开始,凶手就连同他谜一样的身份,一起销声匿迹。
“为什么我会留意到这些案子,”纪然轻轻叩击桌面,“你们看天抚十五年最后几个遇害的夫子,现场依旧没有搏斗的痕迹,老人家们死前依旧面色恐惧,但凶手的作案手法却从斩首变成了割喉——和这次芥子园书坊的遇害者们一样。”
冯易殊和杜嘲风迅速往后翻页。
果然。
纪然接着道,“当时官府始终找不到凶手,以至于案件到现在都悬而未决。那些遇害者中并非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辈,也有像章以颌这样武德充沛的修士,但奇怪的是,这些遇害的死者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过一次反击——这在当时是令所有人都非常困扰的一点。
“但是,如果凶手是一只大妖,那一切就都讲得通了,”纪然接着道,“当时也有人想过这个可能,为什么没有被采纳——因为现场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妖气,死者的尸体上也是如此。这次洛阳城外遇害的二百余人亦是这样,除了那个斗笠上沾染了妖气,其余的尸体都非常干净。
“再加上芥子园地处金陵,这些人都是从江南那边来的,我觉得有理由怀疑这二者之间可能有联系——甚至根本就是同一个人,而这个人远道而来,进入洛阳,很有可能还有其他什么目的。”
纪然的这一条线突然同时打开了杜嘲风与冯易殊的思路。
冯易殊紧紧攥着手里整理好了的卷宗。
诚然,大理寺想要调看各地的卷宗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在书山文海里耐住性子把所有繁杂而无序的信息都在眼前过一遍——且同时还要保持着野兽一样的敏锐,觉察出这其间一些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件内在可能存在的联系。
这就不仅仅是下一些“苦功夫”就能做到的事了。
冯易殊喉咙动了动——这些日子里他倒是也想过要去往日卷宗里找找灵感的事,只是现场的勘探已经占据了他几乎全部的时间,所以暂时还没有留出余力推进这件事。
但平心而论,即便是真的开始着手,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事情做得像纪然这么漂亮吗?
冯易殊伸手抓了抓脸,右脚有些不自觉地开始抖腿——坐在冷板凳上看材料这种事他可不擅长,以前要写例行公事的公文时,他都直接把这些繁杂的面子活儿全都推给小七了。
望着眼前的卷宗,冯易殊陷入沉思。
这就是……大理寺少卿的本事吗。
杜嘲风在一旁捋了把自己的小胡子,颇有一种家有少年初长成的微妙欣慰。
纪然之后又提纲挈领地讲了许多他从过往卷宗中发现的细节,大家相互辩驳,相互启发,一时碰撞出许多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