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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啊。”殷时韫有些奇怪地望着她。
“那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殷时韫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被雷声吓到了?”
冯嫣目光垂落,“大概,是吧。”
她和殷时韫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冯嫣望着外头的夜雨,仍觉得心潮有些烦乱,仿佛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在呼唤她。
“走吧。”殷时韫温声道。
殷时韫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灯笼,但冯嫣没有感到任何违和仿佛那个灯笼从来都是在殷时韫手中的。
眼前是一段幽深而狭窄的石道,殷时韫手中灯笼的光始终照着前路,冯嫣只能望见他的背影和几分侧脸。
“阿嫣喜欢岱宗山吗?”殷时韫问道。
“喜欢。”
“你喜欢这里什么?”
“嗯”冯嫣想了想,“虽然都是笼子,但这里的笼子大一些。”
殷时韫笑了起来。
“是啊,到处都是笼子。”
冯嫣看着自己被殷时韫牵握的手,忽然生出一个奇妙的感觉,仿佛此刻牵着她的人并不是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年郎,而是一个长辈。
她左右望了望,周围的灰白色墙面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满是褶皱的石壁,好像她和殷时韫跑了那么久来到的地方,并不是山顶司天台的宫殿,而是某个地下的洞窟。
“这里好暗。”冯嫣轻声道。
“嗯,不要松开我的手。”
冯嫣在黑暗中点头。
继续往前走,周围渐渐开阔了起来,这里确实是司天台她曾经跟着陛下来过这里一次,只不过比起印象中曾经的司天台大殿,此刻她眼前的景象有些不同。
在庄严雄伟的殿堂之中,插满了青绿色的光刺。
冯嫣有些好奇地靠近,想要伸出手
“别碰。”殷时韫轻声道,“她们已经非常非常脆弱,碰一碰,就会碎落。”
“这是什么?”冯嫣好奇地问道。
殷时韫没有回答,只是仰头望着这些几乎就要熄灭的光棱。
“是另一种牢笼。”
冯嫣收回了目光,看向殷时韫,“你今天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
“是吗?”殷时韫笑起来,又恢复了一贯的神情。
冯嫣走到了殷时韫的前面,沿着光棱的方向慢慢踱步,她感到这个地方是如此地熟悉,又如此地孤独。
“你平时,就在这个笼子里待着吗?”冯嫣回过头来。
“嗯。”
话音才落,不远处传来一声碎裂的声响,一道青绿色光棱从中断开裂,哗啦啦地碎落一地。
又一道雷声炸响,这一声惊雷远比先前所有的声音都更加刺耳,仿佛有人拿着钢锤铁斧,睁开用力地劈开这个世界的外壳。
“往里走吧。”殷时韫道,“我还有很多东西,想要带你看。”
眼前又是一段幽深漫长的石道。
冯嫣有些犹豫,但片刻之后,还是提着衣裙跟了上去。
“阿嫣听过山鲛的故事吗?”
“山鲛”
未等冯嫣开口,殷时韫已经自顾自地将山鲛的故事讲了下去。
冯嫣一言不发地听着这个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故事那种强烈的熟悉感又出现了,她无比确信这个故事从头到尾自己都听过。
但是但是,又是谁将这个故事讲给她的?
冯嫣感觉两眼似乎有些发热,脑中亦有些混沌起来。
“姐姐”
朦胧中,她听到一声呼唤,这声音虚弱至极,像是忍受着极大的苦楚所发出的低吟。
远天骤然传来又一道雷震轰鸣。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微微抖动,除了眼前殷时韫的背影。
“生时泣珠,死后入药,这是山鲛。”
殷时韫低声道,他转过身,望向冯嫣。
“阿嫣是否觉得,这个故事有些熟悉?”
“气味。”冯嫣低声喃喃,“我来时,闻到过山鲛的气味。”
她忽然整个人都警惕了起来。
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跟着眼前人到这里来。
“你是谁?你不是时韫”
“是吗。”
那人站在原地,两手垂落身侧,他的脸上慢慢延伸出裂纹,仿佛一张正在破碎的面具。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倾颓。
“那,我是谁呢。”
冯嫣往后退了好几步,然而当她回过头,却发现身后没有了退路,所有已经走过的路瞬间变成漆黑的墙壁。
回不去了
冯嫣不得不再度望向眼前人这是何等荒谬的错误,但无论如何,她此刻都明白了,先前的一切都是让她卸下防备的骗局。
一个直觉从冯嫣心底升起,她不该再在这里逗留,只要跑回外面的风雨之中,一切的危险都会消失。
“放我出去!!”
冯嫣用力捶打着墙面,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大的恐惧之中。
“阿嫣,已经走到了这里,已经可以想起来了眼下谁也进不了这里,我们可以好好谈话,只要你”
“放我出去”
身后的声音也陡然提高,“这只不过是浮光的一点小把戏,你看不破吗。”
浮光
这个名字一经出现,整片大地都颤动了起来。
“我不能再说更多了。”那个人低声道,“从我口中说出的线索越多,我们暴露的速度就越快倘使你再不能想起来,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你早就已经过了十二岁冯嫣,你是谁,是因何来到这里,真的半点都回忆不起吗?”
一时间,冯嫣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先是停下了捶打的动作,而后慢慢转身。
“我们见过。”那人低声道,“虽然并非像现在这样相见,但我听到过你的声音,你也听到过我的。”
冯嫣眉头轻皱,感到心脏剧烈地跳了一下。
那人站在黑暗中,冯嫣看不清她的脸,但能见到她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冯嫣无声地念出了两个字。
先是上齿轻抵下唇,送出一口气,再是舌尖轻贴上颚,短促而利落
冯黛。
第三章 入梦·其三
一旦认出了来人,冯嫣感到脑中原先混沌的一切终于延展。
冯嫣低声喃喃,回想起不久前听到的几声呼唤,更多的名字和脸涌进了她的脑海。
行贞。
小七。
“有人在喊我……”
“不要喊出他们的名字。”冯黛低声道,“醒了以后,你自然会见到他们。”
冯嫣低下头,此刻她终于知道一切的违和感来自于何处。
此刻,她正待在自己十二岁的身体中,彼时她甚至还没有雕刻的习惯,这双手还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一点练琴的薄茧,什么伤口都没有留下。
冯嫣抬起头,“我以为您已经……”
“确实是死了。”冯黛笑了笑,“但不是所有的死都能带来自由。”
冯黛的身后渐渐明亮,一道耀眼的光棱从天顶直插而下,将一块巨大的石碑刺穿。
“来。”冯黛再次向冯嫣伸出了手。
冯嫣站起身。
光从冯黛的身后倾泻而下,勾勒出老人的轮廓,却将她的正脸隐在了阴影之中。
冯嫣一步一步向前,直到走到离冯黛不远的地方——原先属于殷时韫的那些细节慢慢褪去了,她看见老人嶙峋枯槁的手,这双手先是向着她招了招,等她走近时又翻了过来,掌心朝上。
冯嫣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一瞬间,她眼前闪过一片巨大的天地,数不尽的凌霄花开遍了雪原。
在漫天飞舞的风雪中,橙黄与赤红的花瓣像落在地上的小小火焰。
一阵难以抵御的寒意袭来,冯嫣牙关轻颤,倏地将手抽回。
寒冷的感觉与所有的景象也立即如同退潮的海水,很快消失了。
“不要怕。”冯黛再次向冯嫣伸出了手,“来。”
冯嫣喉中微动——她很快意识到方才的画面意味着什么。
凌霄花。
她从祝湘阿婆的口中已经听过了,当年冯稚岩于巫山降生的时候,畏寒的凌霄开遍了覆雪的山林。
冯嫣皱起眉头,再一次握住了祖母的手。
两人又一同沉入雪原。
四野的一切都快速地轮转,凌霄凋零,白雪融化,春和景明——时间就像被缓慢加速,在最初的画面缓慢流过以后,一切都走得飞快。
地上有妖兽横行,有恶匪杀掠,但地里的稻谷还是黄了一季又一季。
时间的流逝之中,有一个渐渐长成的少女完全地吸引了冯嫣的目光。
她勇敢,美丽,眼睛明亮,提着刀在山路上追逐着豺狼虎豹,人们像在冬日里围着火堆一样,渐渐围绕在她身旁。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冯嫣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一闪而过。
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天地之中的山林变成平原,高低起伏的嶙峋巨石化作低矮的土坡,而少女身上的布衣也换作了鳞甲之时,冯嫣才真正看清了那张脸。
——那张一闪而过的面孔,是浮光。
如果这段流动的画面中,这个与凌霄花伴生的女子是冯稚岩,那么,浮光是她忠心耿耿的副官。
浮光看起来比冯稚岩要年轻一些,那张总是严肃沉下的嘴角也与冯嫣印象中总是微笑着的浮光姑姑大相径庭。
那种永远深思、永远不高兴的表情让冯嫣感到很熟悉,她忽然就想起了五郎,当年冯易殊刚进平妖署的时候,也很少露出微笑——他进去的时候年纪实在太轻了,若是板着脸,尚且还能在沉默中藏住一点威严,一旦笑起来,眉眼之中的童稚之气立刻显露无疑。
沉下脸,实在是扮演大人最直接的方式。
尽管如此,有浮光的画面却仍是极少的,在大部分时间里,冯稚岩都与她的谋士、将领待在一处——而浮光显然还未能跻身那个圈层。
“我不明白,”冯嫣低声叹息,“这到底……”
“不要急,就快到了。”
“什么?”
冯黛没有回答,冯嫣也只好继续等下去。
单人匹马或是几个修士围堵妖兽的画面越来越少,修士之间成建制的军队交锋越来越多,冯嫣几次看见了绣着「孙」的黑旗在混战中飘过——那是将来大周开国皇帝,盛元帝孙叔同的队伍。
眼前的一切渐渐从陌生变得熟悉,冯嫣突然发现其中的某几处山峦沟壑她甚至是去过的,那都是在离长安不远的尾闾山一带。
而这一段历史,冯嫣有一点大概的印象。
太祖盛元帝一生中曾三次攻下长安,最后一次才问鼎御座,开国立庙。
只是就现在情势看来,一切又全然不同——在第一次即将攻破长安的前夕,旧楚的流亡部队孙叔同带领他的三千士卒,归入冯稚岩的麾下,并受到了优待。
在轰开长安城门的那日,孙叔同领其精锐冲作先锋,率先登上了长安城楼,夺下旧楚的大旗。
然而,城下浮光当场在马背上搭弓引箭,直接射穿了他两侧肩头的铁甲,在孙叔同毫发未伤的情况下,将这个降军首领连人带旗一并钉在了墙上。
第二次拉弓,浮光连拉三支羽箭,同时射落城楼上另外三面楚旗。
第三次,浮光将卷成卷轴的军旗挂上了铁矢,一箭射在孙叔同头顶三寸的地方。
箭矢没入石墙,军旗豁然展开,绣着“凌霄”二字的旗帜垂落下摆,在风中猎猎作响——并将孙叔同整个人都遮了起来。
四面传来巨大的哄笑。
冯嫣笑了笑,“我印象里,第一次攻破长安而不入,是因为太祖念旧,即便几经离难,也不愿对旧主刀戟相向,故而退军了,没想到……”
“当然不是。”冯黛淡淡答道。
“那么是冯将军不愿做弑君之人?”
“也不是。”
冯黛的目光极轻地掠过孙叔同,望向远处。
“尾闾山下,有弱水即将泛滥的痕迹。”冯黛低声道,“弱水一起,无人能挡,若是逃得慢了,就只有全军覆没一个结果……”
“弱水……”冯嫣微微颦眉,“我听行——我听旁人说起过,但到现在都还没有见过……它到底是什么?”
“是怨恨。”冯黛低声道,“是被压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压了一万两千年,一经冒头,即被斩杀的怨恨。”
第四章 入梦·其四
冯嫣一时不解,“谁被压在地下……压了一万两千年?”
冯黛没有立刻回答。
天地间落起暴雨,冯嫣看见漆黑的河流从远处奔腾而下,冯稚岩与若干修士站在最前面,当弱水来临的时刻,众人以自身的灵力铸成一道透明的堤坝。
吞没一切的水流至此转向。
等到雨过天晴,一切平息的时候,冯嫣看见弱水流经之处已是一片焦土。
自离开长安之后,冯稚岩几乎一直在与这莫名的天灾缠斗。
起初见将军能够有力量抵御弱水的侵蚀,所有人都为之振奋,只是日子越久,流言也骤然而生——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同一件事,凌霄军走到哪里,弱水就泛滥到哪里。
流言最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