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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去了哪里?”
“嗯……昨日魏大人先是去了东市,逛了好几家丝绸铺子,然后又纵马狂奔,一路去了西市的青坩茶社,亲自挑了些茶叶;
“申时末,我们看见他又西市的北门出来,纵马回了东市——就这么来来回回,一直逛到了酉时三刻——”
纪然手里的茶盏不轻不重地落在了桌上,“就这么来来回回?”
“是。我们,我们也没想明白为什么……”
纪然心中更恼。
这还用想为什么?魏行贞一定是发现了有人在身后尾行,只是不点破,然后故意这样骑马来回,溜他的人玩……
这个魏行贞……狡滑得很!
“酉时三刻以后呢?”纪然强压着怒火问道。
“那会儿天差不多要开始暗了,魏大人刚好经过暖熏阁,正遇上新晋的头牌绿袖姑娘登台,魏大人进去坐着听了会儿戏,走之前还赏了绿袖姑娘一些银子……”
纪然越听越觉得嫌弃——他今天就想个法子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冯嫣。
识渺公子才嫁给他几天?魏行贞就开始去外头喝花酒了!
呸。
“……之后,魏大人就一个人在附近夜市上闲逛,看看花灯,吃吃宵夜,快到子时了,才一个人往家走,别的没什么了。”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本巴掌大的手册。
“总之,具体的行程和对应的时间——像是魏行贞进出的铺子,和哪些人说了多久的话,属下都记录在了这里,头儿您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翻查。”
纪然接过手册,一目十行地阅览了一遍。
下属又道,“大人若是怀疑此人有鬼,我们这几日要不要继续盯梢?”
纪然哼了一声,“不用了。
他将手册收入怀中,“既然已经打草惊蛇,我再想想别的办法……你们去休息吧。”
另外两人正要退下,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三人同时望向屋外。
——孙幼微身边的大太监唐三学,正一脸笑意地往这边走来。
“有口谕。”
唐三学眯着眼,轻声笑道。
第五十四章 清堂
“三学”这个名字正是女帝钦赐的,意指佛学之中的戒、定、慧三学,所谓由戒生定,因定发慧,由慧起修,若能以三学分别抵御贪嗔痴三毒,可以让人最终达到解脱三界生死烦恼之境。
唐三学本身不礼佛,被赐名的原因大抵因为他是个胖子且生得颇有福相,笑时憨态可掬,有几分弥勒菩萨的情态,也因此很得孙幼微的喜爱。
然而,唐三学这个人完全与他的名字背道而驰,此人极擅罗织罪名,更有百般手段刑讯逼供,私下里人们很少喊他“唐三学”这个名字,只称他“唐三毒”或是“三毒太监”。
他今日既带着陛下的口谕来,纪然几人都跪下接旨。
唐三学略略挑眉,“旨意是给纪大人一个人的,其他两位,还请退下吧。”
左右的下属彼此看了一眼,低声答了一句“是”。
等到院子里只剩纪然一人的时候,唐三学上前一步,低声道,“着,大理寺少卿纪然,即刻带人进入魏行贞宅邸,搜寻镇国公狄扬与琴师贺夔下落——事关机要,不可声张,可便宜行事。”
……
上午的太初宫,魏行贞和冯嫣两人被传召入宫,正与孙幼微一道喝茶。
女官浮光在一旁煮水,茶案上两人的杯盏被斟满,在孙幼微饮茶以前,冯嫣和魏行贞谁也没有伸手去碰眼前的杯子。
虽是喝茶,但以孙幼微“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的性格,两人都意识到这一次的突然召见恐怕不一般,尤其是在昨夜桃花卫上门搜寻未果之后。
想着狄扬和贺夔此刻还在家中,冯嫣隐隐有些焦虑——魏行贞来路上倒是宽慰过他,不必为狄扬和贺公的事担心,他已经将这两人重新安顿好了。
然而这么短的时间,魏行贞又没说他具体是怎么把人给“重新安顿好了”,冯嫣总归有些担心。
“那壶红垆缥醪,你们尝过了吗?”
魏行贞笑了一声,“臣还来不及尝,阿嫣趁我不在的时候,一个人把它喝完了。”
“……是吗?”孙幼微看向冯嫣,“朕明明记得,你一贯滴酒不沾?”
冯嫣莞尔,“缥醪实在太香了,臣闻着便想试一试……至于最后是怎么把一整壶都喝掉的,实在是没有印象了。”
孙幼微听得笑了,“你啊……真是暴殄天物。”
冯嫣躬身,“若是今后还有机会,臣再小杯浅酌,慢慢品评。”
“下一次,可就不好等了,那时天抚元年藏下的最后两盅酒,到今年刚好二十一年。”孙幼微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她轻叹一声,“说到这缥醪,朕就想起狄扬……也不知他现在,生死几何。”
魏行贞和冯嫣彼此望了一眼——见对方脸上都露出了对这件事闻所未闻的表情,两人不约而同地感叹了一声对方演技真好。
“镇国公怎么了?”冯嫣有些奇怪地问道。
近旁烹茶的浮光看向冯魏二人,“识渺公子与魏大人,都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么?”
冯魏二人都摇了摇头。
浮光叹了一声,“也是事出突然,国公爷昨日携友出城踏青,半路上马车翻落山崖,如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怎么会?”魏行贞极是心忧,“他……是在哪里出的事?”
“西郊附近。”浮光答道,“不过魏大人不用担心,桃花卫得了附近的农人报信,已经去营救,相信很快会有消息的。”
孙幼微望着冯嫣和魏行贞——两人的反应看起来……都非常正常。
当然,也有可能是装的。
孙幼微默不作声,微笑饮茶,余光望向了近旁的滴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午时降至,外头终于传来了一些动静。
“陛下,”一个宫人恭敬地前来,“纪大人前来复命了。”
纪然大步流星地步入太初宫,初见魏行贞与冯嫣二人也在时有些意外,但很快明白过来——陛下将他们邀到宫中,想必是为了扫清今日让他进府搜查的障碍。
“参见吾皇。”
“平身。”孙幼微的身体微微前倾,“……结果如何?”
“没有任何异样。”
“是吗……”孙幼微目光低垂,笑了一声,“也好。”
倘使真的有什么异样,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对魏行贞和冯嫣二人的审问了……
孙幼微重新靠在御座上。
冯嫣为纪然递去空杯,“纪大人又在办什么差事?”
纪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望向孙幼微。
孙幼微淡然,“说吧。”
纪然这才开口道,“大理寺今日上午收到举报,说有可疑人士在昨夜潜入无为阁,我们正在全程搜寻此人的下落……对了,今日为了这件事,又搜了一次公子的府邸——因为有线人说看见有陌生人今早在魏府门前出没,还请两位见谅。”
孙幼微颇为赞许地看了纪然一眼——这个理由,编得不错。
这个年轻人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太好听,办事却一直是得力的。
冯嫣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昨夜桃花卫也到我府上来过,莫非也是为的此事?”
“也许是吧,我不太清楚桃花卫那边的情况。”纪然轻声道,“但总之这几日洛阳城人心惶惶,公子与魏大人出入时最好小心一些——尤其是魏大人啊。”
冯嫣不解,“……为什么魏大人尤其要小心一些?”
纪然笑了一声,“因为魏大人行迹广泛,这几日又出入风月之所,那可正是人多口杂的地方!若是一不小心中了什么巫蛊之术,只怕牵连甚广。”
“嗯……”冯嫣的尾音轻且缓慢,她望向魏行贞,“风月之所?”
魏行贞表情复杂,小声道,“只是……清堂而已。”
冯嫣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觉得新奇,“什么是清堂?”
还不等魏行贞开口解释,纪然便抢白,“公子久居深闺,自然不清楚这些,东市的风月之所分为清堂与浊堂,前者的姑娘大都卖艺不卖身,只与友客谈谈诗酒茶戏,后者则多是皮肉生意。昨日下午,魏大人正是去清堂消遣了。”
说着,纪然看向魏行贞,“清堂浊堂,魏大人倒是门清,嗯?”
冯嫣大抵明白过来,她也转过头来,“所以昨日魏大人是去清堂……?”
魏行贞道:“……听戏。”
冯嫣点了点头:“好听吗?”
第五十五章 两个魏行贞
魏行贞喉咙动了动,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孙幼微目光转向魏行贞,“魏爱卿昨天下午不在官署么?”
“……是,”魏行贞点头,“青坩社昨日新进了一批茶叶,臣专程去看了看。”
纪然若有所思,“魏大人很多事都喜欢亲力亲为嘛。茶社新进了茶叶,也要亲自去挑?”
“习惯了。”魏行贞冷声答道。
冯嫣又点了点头,“莫非那里也有什么皓腕红颜,能为魏大人烹水煮茶?”
魏行贞:“我——”
“倒也没有,我必须来为魏大人说句公道话。”纪然在一旁笑道,“昨日我的一个下属在街上偶遇了魏大人,一时觉得奇怪,便一路跟着瞧了瞧,除了酉时末进了暖熏阁,其他时候魏大人并未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这一点公子还请放心。”
“……纪少卿。”魏行贞直直地看向纪然,“还真是多谢你帮我澄清啊。”
“客气。”看到魏行贞如此表情,纪然暗自好笑,他大义凛然道,“大理寺的眼线遍布洛阳,还魏大人一个清白,是我应该做的。”
……
午后,冯嫣与魏行贞退出太初宫。
孙幼微目送他们离去,而后看向纪然,“听起来,你似乎昨日下午就已经专门派了人,去盯梢了魏大人的行迹?”
“回陛下,是的。”
“纪然……你好大的胆子。”孙幼微颦眉,“为什么?”
纪然从容道,“昨日午后,魏大人离开大理寺,臣原本只是暗中派人护送他回官署罢了,没想到魏大人却去了别处,才有了后头这些事情,还请……陛下谅解。”
“那他出过城、或是和什么可疑人等交谈过么?”
“没有。”纪然取出怀中的记录册,“魏大人全程确实是在城中买买逛逛,陛下若是好奇,可以看看详情。”
……
午后的烈日把天地晒得一片白亮,有喧闹的蝉在不远处的树枝上轰鸣。
魏行贞忍了一路,直到快出宫门了,才终于开口道,“阿嫣,你听我解释……”
冯嫣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回去再说。”
魏行贞只得把话重新咽进肚子里——某种程度上说,冯嫣的谨慎是对的,毕竟宫中多眼线。
于是两人一路无言,直到马车停在了魏府的东门,等进了庭院,冯嫣终于停下了脚步,她带着几分笑意回头,“魏大人方才想说什么?”
魏行贞也站定下来,他神情严峻,“我……从来是个洁身自好的人,阿嫣要相信我。”
听着魏行贞这样煞有介事的澄清,冯嫣反而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魏行贞一开口要解释的,竟然是这个。
她笑了起来,“是不是洁身自好不知道,但我相信昨日在东市出现的不是大人。”
魏行贞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冯嫣轻声道,“魏大人昨日申时末,在岱宗山附近的丛林里找到了贺公,又趁着北门酉时交班的时候将人带了回来,可是纪大人却说你昨日下午去了东市西市,又是买茶叶,又是清堂听戏的……”
冯嫣上前一步,“魏大人真是好本事,竟能同时出现在城外与市集之中——难道有谁扮成了你的模样,竟骗过了所有人?还是你用什么邪术,造出了自己的傀儡?”
“没有傀儡。”
“那是怎么回事?”
魏行贞轻叹一声,“就是普通的幻术,以气化形罢了。本质上和阿嫣在夏日宴上看到的情景没有什么不同。”
冯嫣突然皱起了眉头。
……幻术?
她突然很想敲一下魏行贞的脑门。
魏大人,你是不是以为我平时不出门,书读得少,所以好骗?
在夏日宴上用幻术制造花与草木,尚且有五感之难,如果要用幻术造出一个活生生的人,且不被旁人识破,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
因为——人,对于自己的同类,有着难以想象的敏锐。
对于与人相像的东西,人们总是会有偏爱,譬如狸奴——它们有一双大眼睛、扁平的脸胖和高而圆的前额,就好像婴孩的脸。
然而当这种相似到了一定的程度,这种偏爱则会陡然变得恐怖起来。
有时,人甚至很难说出假人与真人之间究竟有哪里不同,但只要有一点点细枝末节的差别,就足以使一切幻术造出的假人,在常人眼中往往如同僵硬的行尸走肉那样刺目、显眼。
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