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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谁敢管?
从前这一带的事务均是由司天台主理,但天抚十一年之后,陛下既将这块地界划出了岱宗山,司天台便难以插手——否则当年陛下伐圣木作梁的事怎么说?
而洛阳成为新都还不到一年,又逢陛下凤元新政,如今正是千头万绪的时候,谁还有心思来管这片山道上有谁在设坛拿法?
“殷大人竟不插手么?”冯嫣问道,“他明明……”
他明明不是那种会因为忌惮陛下而对一切不闻不问的人。
岱宗山和司天台对殷时韫来说意义几何,冯嫣再清楚不过——让一只坛仙在这里立庙受香?冯嫣尚且觉得此事荒谬,更何况是他?
“他不好插手。”杜嘲风两手抱怀,“当初这片山林,就是从他师父林安民手里划出去的,真要是惹了风雨,只会让林安民境况更糟糕。”
冯嫣轻轻颦眉。
是了……林师父。
近旁去甚早已等不及了,听到这里,他立刻开口道,“这只坛仙太狡猾了啊是不是?咱们别光站这儿等啦,上去看看吧?”
“走吧。”冯嫣轻声道。
众人都下马步行,魏行贞走在冯嫣的身侧,去甚跑得最快,冲在了所有人的最前面。
冯嫣望着去甚的背影,又看向魏行贞,“……去甚怎么对这只坛仙这么感兴趣?”
魏行贞没什么反应,他想了一会儿,轻声道,“大概就是看不惯有人打着邪门歪道的大旗,如此招摇过市吧。”
……
几人顺坡而上,在坡道尽头的平地上,冯嫣望见有老妪正向着山庙的方向虔诚地磕头。
那老妪每叩首一次,便要将两只手高高举过头顶,轻轻击掌,然后以手掌拍地,又拍打自己的两颊和头顶,她的脸已经沾满了黄灰,却好似浑然不觉。
这里香火鼎盛,连冯嫣这样的年轻人都忍不住接连咳嗽,不知道老妪是如何忍受得了在这样的环境中长跪行礼的。
迷蒙的烟雾中,冯嫣见不远处摆着一对石碑,她眯起眼睛细看,只见上书“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原来是一家”。
落款是“理门公所”。
冯小七也看见了,她低声喃喃,“理门公所?”
“是天理教。”冯嫣低声说道。
“……什么教?”
“天理教,又称‘理门’,凡入门者,皆称‘在理’。”冯嫣轻声道,“他们认为人都是赋天理以生,须要用一种信念维持这天理不叫泯灭。这是个主张人应修身养性、不吃烟酒的小教派。”
冯小七听得缩起了脖子,这教名听起来就像邪教,虽然教义好像还不错,但从上到下透着一股邪门的中二气质。
而且让一老太太跪这浓烟里磕头算怎么回事——单就这一桩,已经老没天理了。
越往上走,人越少,山下的烟也渐渐随风散去,只是走到山顶,终于望见庙门的时候,众人望见一老翁站在门前,向着他们用力挥手,“停下!停下!”
“老伯好啊,”冯小七上前打了个招呼,“我们是路过这里的,听说这儿的坛仙法术灵验,我家姐姐身体一向不好,所以——”
“那就明天再来!今日乃是胡二爷和白四爷的生辰,不作法不开蘸,不除邪祟不治病!回吧!”
冯小七权当没有听见,继续上前和这老翁一顿央告求情,老翁被小姑娘唬得一愣一愣,到最后不禁也有些软下心思,让众人先在此等候,他进去问一问。
然而还不等冯小七开口说声谢谢,庙宇之中就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巨大声响——而后是一阵尖叫和怒吼。
“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妈的敢来太岁头上动土活腻味了!”
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去甚抱着一个木牌位,从庙里跑来。
“……去甚?”
冯小七回头看了看——果然,先前站在她旁边的那个小仆从早就没了影儿,敢情这家伙是趁着自己求情的当儿,偷偷溜进山庙了!
去甚气得满脸通红,他一路狂奔到魏行贞跟前,将手里的木牌位递给魏行贞。
“爷!您看看!他们竟敢——他们竟敢——”
冯嫣不由得爷向去甚怀中的牌位投去一瞥。
这是一位被封为“护法仙师”的坛仙牌位。
二爷。胡门。八月初四午时生。
道号“汲真”。
第七十九章 幽都赤狐
去甚话音未落,只觉得杜嘲风一只手拍在自己的肩上。
“冷静点,别慌。”
几乎下一瞬,一阵令去甚极为熟悉的危险油然而生——冯嫣的目光望了过来。
冯嫣眼中满是好奇,“你刚才说,他们竟敢……什么?”
魏行贞伸手接过了去甚手中的牌位,他微微侧身,自然地挡在了冯嫣与去甚之间。
他表情平静地看着手中的牌位,眉头不易觉察地皱了皱。
“汲真是谁?”冯嫣又问道。
“是我入司天台之前的名字。”魏行贞轻声说道。
冯嫣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去甚在看到这个牌位之后,会如此跳脚。
先前朝中就有魏行贞是妖物的传言——如今有坛仙将他过去的名字编撰成四大门的护法……其心实在可诛。
“也许只是巧合呢?”冯小七在一旁小声道。
去甚仍有些忿忿,“那也不行!我家大人的姓名怎好被放在这种地方,受这些乌七八糟的供奉!”
冯嫣还是第一次看到去甚如此暴躁。
事实上,在她感知不到的地方,去甚的愤怒要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姓名对人而言,或许只是一个能够增减运势、添福避祸的称谓,但对妖来说却是近乎性命攸关的线索。
凭借名字,再弱小之人也能轻易与妖物订立契约
——如果不是魏行贞早已过了会因一个名字而受制于人的阶段,那这一番露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性命攸关的威胁!
假借妖狐之名装神弄鬼已是极卑劣下作的手段了,更何况此人竟知道大人的姓名……
去甚的拳头一下握紧了。
可见此人确有一番来历!
冯嫣感受不到去甚身上的这番思量,她只是静静望着牌位上的生辰,“这上面的日期……”
“不是我的。”魏行贞轻声道,“我生在冬天。”
从庙中追出的人这时才赶到,一见去甚的身影,抬手就要挥舞木棒追逐,然而一见杜嘲风,几人又愣住了。
“天、天师大人……”
……
山庙的会客室,几人小坐,有侍从端上杯盏。
今日在这儿看守庙门的,几乎都是附近的山民,先前在山门口阻拦他们一行的甚至是山脚一处村落的里正。
杜嘲风在山民之中名声极响,以至于当众人意识到这个抢夺了坛仙护法牌位的年轻人是天师的朋友时,竟然没有计较。
最后,魏行贞亲手将写着自己姓名的牌位重新归还老者,而后几人便来到会客室中小坐。
“你方才说您年轻的时候是猎户?”冯小七好奇问道,“那平日里在山中遇上了狐狸黄鼠狼,是不是也有什么规矩?”
那老者抚须,“非也,非也,并非所有的狐狸和黄鼠狼都是仙家,其中有‘凡俗’和‘神圣’两种区分。”
冯小七眼睛一亮,“怎么说?”
“若是凡俗的狐狸遇见了人,那是立刻就要跑的,而且跑起来就慌不择路。神圣的狐狸不这样,他们走路很稳,步态非常好看,见到了人也不会逃避。”
老人笑盈盈的,又接着道,“凡俗的黄鼠狼呢,白天是不出门的,因为它们最怕见人,只在晚上出来偷鸡摸狗,但神圣的黄鼠狼白天也出门,他们眼睛是红的,一旦遇到了人,就会站住,将爪子这样拱起来。”
老者说着,将自己的左手搭在右手上,然后作揖似的,向着小七摇了摇手。
“嘁。”近旁去甚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老者大怒,“你这小儿!好没礼数!老朽我忍你很久了!”
“老丈不要见怪,”杜嘲风笑道,“这位小兄弟是有些心直口快了些……不过人不坏。”
“哼!”老者重重地叱了一声,“你们这些年轻人,眼里都被花花世界迷晕了,不晓得轻重——就你今天抢的那块牌位,你知道是什么人的吗?”
冯嫣看向老者,“是什么人?”
“那是我们上仙最疼爱的幺孙!”
老者话音才落,去甚的脸当场黑了下来。
“去甚。”魏行贞看向墙角已经怒到抓狂的去甚,轻声道,“我刚看来路上有棵李子树,你去打些来。”
老者有些奇怪,见去甚起身要走,忍不住对魏行贞劝道,“您是想吃李子?我们这儿有的啊,我吩咐后头洗洗给你端上来就好了——路边没人摘的李子,那都是苦的,入不了口。”
“多谢老丈,”魏行贞笑道,“还是让他去打李子吧。”
杜嘲风想了想,也站起了身,“我跟他一块儿去吧……你们先聊。”
说罢便追着去甚出去了。
冯嫣忽然觉得奇怪,“诶,方才我听说,今日是上仙的生辰,怎么如今又成他幺孙的生辰了?”
“哎,世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上仙和他的幺孙儿,是同一天生的。”老者聊起这些,顿时浑身是劲,“这些事情,上仙也是偶然和我们说起的,今日你们来了,也算是你们有结识上仙的缘分,我也正好同你们说说。”
“有劳。”魏行贞端起一旁的茶壶,给老丈满上一杯水,“您同我们好好讲讲。”
“北海之内,有高山,名曰幽都。”
老人的声音缓慢下来,“这山上啊,流着黑色的水,飞着黑色的鸟,还有黑蛇、黑豹、黑虎……以及蓬尾玄狐——就是尾巴毛绒绒的黑狐狸。
“每当天地灵气交汇、三辰和顺之时,幽都山上就会降生一只赤狐,它颈背的毛发红如炽焰,胸腹洁白,只有那对细长的四肢,仍带着幽都山上的玄黑之色。
“在幽都山的最高峰,散落了许多寒玉石板,每当这赤狐长了一百岁,天上的雷电就要在对应的寒玉石板上,殛出一个旋。
“这汲真的石板上,至今已有九个旋了。”
“嗯……”冯小七若有所思,“所以你们这位上仙的孙儿,今年已经九百岁了?活得够长的啊……”
“是啊。”老者连连点头,“孙儿是九百岁,我们上仙,已足足有三千岁了。”
冯小七抬眸,“不知今日可否一见?”
老者摇了摇头,“那就不巧了,上仙今日出外云游去了,不在庙中。”
冯嫣低头,轻啜了一口茶水。“那真是可惜了……”
云游?
什么云游,此妖分明就藏身在这庙宇之中。
冯嫣站起了身,“今日既有缘与老丈一叙,可否容我一个不情之请……”
“太太别客气,您请说就是了。”
“我在山下偶然望见这里的香火时,就觉得与这里非常投缘。”冯嫣轻声道,“既然今日上仙不在,不知老丈可否……领我在这山庙中转转?”
第八十章 被调包的参商
老人面露难色,“这……”
“不方便吗?”
“也不是不方便,”老人像是在斟酌着如何开口,“就是……”
冯小七琢磨着可能是要钱,连忙道,“我们也带了一些礼金——”
“不不不,小姑娘,这你就想错了。”老人的连顿时沉了下来,“不替人消灾纾难就收受钱财,不算香火仙资,乃是贿金。我们理门,从不收这样的贿金。要是被上仙知道了,我们也要受责罚……”
“呀,抱歉了。”冯小七将才掏出来的钱袋又收了回去。
冯嫣轻声道,“那您方才是在为难什么呢?老丈直言便好。”
“那……那我就直说了。”老人的目光转向魏行贞腰间的参商剑,“您的这把剑……”
魏行贞取下了腰间的佩剑,“您想要这把剑?”
“哎哎,不是,不是……”老人连忙挥手,“我哪能开这个口!只是老朽做了一辈子的猎户,对刀枪剑戟也颇有些研究,您这把剑一看就不是凡物……不知能否让老朽拿在手中,好好看一看?”
“请。”
魏行贞径直将腰中佩剑卸下,递去了老人手中。
老人将双手在衣服上仔细擦了擦,才双手接过了这把参商剑,他咽喉动了动,忍不住接连赞叹。
“真好……真好啊。”
冯嫣静静地望着老人身上的贪婪弥散。
“是这样,”老人抬起头来,“观赏宝剑也如平日会友,周遭人一多,便会因为吵闹而失去静心……虽然有些话说来可能冒犯,但老朽还是想开这个口,不知尊驾能否答应。”
“您说。”魏行贞轻声答道。
“我可否带着阁下的剑,去隔壁屋室品评?”
“当然。”魏行贞端起茶盏,“您请便。”
老人抱着剑走了,屋子里安静下来。
“……魏大人怎么这么大方。”冯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