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魏行贞并不回应,但小七也不在意,她看向冯嫣,“对了,阿姐,我今早给它想了个名字。”
“嗯?”
“以后它就叫‘三千岁’,”冯小七笑着道,她看了看乖巧坐在旁边的小千岁,“喜欢这个名字吗?”
三千岁生无可恋地摇了摇尾巴。
杜嘲风往那边看了一眼,“这狐妖……还挺特别。”
“是吗,”冯小七笑,“特别可爱?”
杜嘲风笑了两声,“……也就是平妖署的人平日里不屑去清扫民间的家仙坛仙,不然它现在可能已经被上交国库了。”
“……天师,什么意思?”
“要是还不明白,你可以回去问问五郎。”杜嘲风慢条斯理,“我看这一只狐狸交上去,他未来三年的捉妖考核大概就都不用愁了。”
饶是完全不懂大周吏司的三千岁,也隐隐从这句话中听出一些危险。
冯小七有些疑惑,“上交……是要做什么啊?”
杜嘲风乐得卖关子,“你知道你五哥的束妖绳怎么来的吗?”
“……不是衙门发的吗?”
“嚯,”杜嘲风嘴上两撇胡子夸张地动了起来,“哪个衙门这么阔,还能发得起用伪鸾经脉制成的束妖绳啊!”
“伪鸾……”
这个词很熟悉,冯小七想了一会儿,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看向冯嫣,“难道是阿姐之前——”
“嗯,就是那只……五郎的那条束妖绳原本是陛下的嘉奖,但我拿着也没什么用,刚好那年他又刚进平妖署,就送给他了。”
“竟然是这样……!”
冯嫣笑着道,“其实不止伪鸾,一般被平妖署降服下的妖物,都会被送到他们下设的锻妖司处理——修为到了一定程度的妖物,从皮到骨都各有用途。
“妖物的皮可以制甲,肉和血可以用来喂饲协兽,浇灌辅枝,骨骼和经脉可以锻造成武器。
“尤其是妖物的妖元,更是许多重要祭祀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祭祀?”冯小七有些好奇,“怎样的祭祀?”
“小七还记得‘百六阳九’吗。”
“百六……啊,记得。”
天地的时间,以四千六百一十七岁为一元;
一元之中,共九次灾难,其中阳灾五次,阴灾四次;
初入元时,每过一百零六年,就会发生一次阳灾,也即是“百六阳九”。
——先前阿姐归宁的时候就和她说起过这个的。
“抵御阳灾靠的是天子的气运与德行。若时任的天子坚毅有道,忠于民而信于神,阳灾之年便能平安度过。但阴灾又不同。”
“如何不同?”
冯嫣轻声道,“你可以这么理解——阳灾时,应灾的是人。其时天地间往往旱涝并行,饿殍遍野,有时战事繁多,有时瘟疫肆虐。”
“阴灾时,应灾的是妖。以往的山林福地会升起瘴气,被瘴气俘获的妖兽会化作干尸,余下逃出一劫的则流离失所,因此世间魔物横行,不得安宁。”
冯小七颦眉,“那受灾的……不还是人吗?”
“是啊,”冯嫣点了点头,“所以若是想要一直平安地生活下去,阳灾与阴灾,人都要做好应对的准备。
“而以妖元祭祀,就是驱散瘴气,抵御阴灾的办法之一。”冯嫣轻声道,“这也是为什么,即便长安与洛阳这样的大都已经有近百年没有什么厉害的妖物出没,平妖署也依然要时常潜入山林捕猎。”
“为了储备?”
“对,”冯嫣点了点头,“未雨绸缪。”
第九十二章 人间第一流
冯嫣接着道,“祛除瘴气,需要妖元本身足够强劲。古籍中有载,此类祭祀以三千年以上的妖元为最佳,但这样的妖物极难对付,而小妖的妖元又过于微小,所以平妖署那边一般是以八百年为线,取八百岁到一千二百岁之间的妖物炼取妖元。”
“上次那只伪鸾,是多少岁?”
“……三千七百岁吧,我有点记不太清了。”
冯小七微微怔了怔。
三千七百岁啊……
之前五哥和她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还没有什么感觉。
她记得从前国子监的太师父们讲过,有先圣在一万两千年前受天道点化,乘鹤来到中土。
先圣指点野民凿山开土,耕织种作,而后又制文字,服衣裳,带领先民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
然而迫于连年的征战和当时的保存条件,在大周之前,有确切史载的历史只能上溯两千八百多年——也即是说,在一段接近万年的光阴里,不论其间涌现过多少可歌可泣、荡气回肠的往事和英雄,一切都这样永远地湮灭在故纸堆之中了。
而这只伪鸾,就出生正史未能记载的上古时代。
它曾亲眼窥见过时下之人已不可察的历史,看过人世间的须臾变幻,直到它……上了岱宗山。
“我十一岁进平妖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遇到几位师父都搞不定的案子,就是阿姐平息的——阿姐一个人平息的。”
冯小七此刻才真正理解了这句话的份量。
她正想追问那只伪鸾究竟做了什么,乃至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便忽然觉得怀里的三千岁开始瑟瑟发抖。
“你抖什么,”冯小七笑道,“平妖署只要八百岁以上的——”
“也有例外啊。”杜嘲风适时地开口,“我昨日在山下一眼就觉得你这只‘三千岁’妖气不太寻常,年纪虽小,可妖气却比许多修行千年的妖物还要纯正,说不定炼出来的妖元以一抵十——”
“天师!”冯小七抗议地打断了杜嘲风的话。
三千岁紧紧抱住了冯小七的胳膊——怪不得昨天夜里还没过招就直接输在了冯嫣手里……
但人家杀过真·三千岁的大妖怪啊!
不丢人……
冯嫣望向杜嘲风,“请问天师,今日我们要去哪里?”
“先去六符园。”
冯嫣和小七都是一怔。
小七看了看冯嫣,又望向天师,“我刚还想问呢,今早也没有看阿姐换上礼服……你们不去祭坛祈福吗?”
冯嫣垂眸道,“行程如何,但听天师如何安排了……不过如果是去六符园的话,我能不能带上小七一起?”
“当然。”杜嘲风轻声道,“具体的安排,等到了六符园,我们再说吧。”
饭后,几人一道往天箕宫的山门走,结果在门口遇上了纪然,他带着自己人的小队,等在昨日冯嫣等人上山的马车旁——去甚正坐在车上等候。
“天师、公子。”纪然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向着这边打了个招呼。
杜嘲风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正要下山呢,本来想上去和你们道个别,一问发现你们已经备好了马车,一会儿也要出发,我就在这儿等着了。”
杜嘲风笑了笑,“那路上注意安全。”
冯嫣抬头望向纪然,“纪大人怎么这么着急回去?”
“神都来信,说城中出了些变故需要人手,我就先带队回去看看。”纪然朗声答道,“不过每七日还是会上山一趟——对了,郡君那边虽然已经安排了人,但还请天师代为留意。”
杜嘲风抓了抓胸口,“放心。”
纪然的目光又落在冯小七身上。
昨夜她在殿中的那番彻论,确实给纪然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是这姑娘竟然还一心想进平妖署。
某种程度上说,在场几人中恐怕没有人能比纪然更理解一个年轻人想去平妖署降妖伏魔的愿望——他自己正是一个曾心怀如此壮志的人。
否则他也不会拼尽全力,在十一岁那年的平妖署选拔中拔得头筹了。
然而有些事情,若非亲历,始终不会懂得。倘使冯小七真的是一个天纵之才也就罢了,可她十六岁仍未开神识,即便之后进了平妖署,恐怕前路也依旧坎坷曲折。
只是冯小七尚不明白罢了。
纪然忽地觉得有些唏嘘。
不过话又说回来,半月后就是今年平妖署的秋试了,自己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再接二连三地泼她一头冷水。
昨日她的那番抗辩,无非也只说明了她和自己一样,是个不撞南墙不死心的倔强之徒。
纪然叹了一声。
“七小姐……好自为之吧。”
冯小七原本都准备好了一句道别,只是见纪然欲言又止,所以没有先开口罢了。
但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是什么意思???
纪然提了一口气,又恢复了一贯的严肃表情,他对冯嫣等人拱手道,“我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行告辞了。”
冯嫣笑着向这少年挥了挥手。
马蹄声起,纪然带着身后的下属,飞也似的沿着山路启程。
冯小七有些愕然地望着纪然纵马远去的背影,“……我惹到他了吗?他让我好自为之?”
“不是的,他在为你可惜。”冯嫣轻声道。
冯小七这时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没发挥好,好像突然被人戳了一下,自己还没来得及戳回去,对方就跑了!
冯小七有些暗恼,“什么嘛,这也太自以为是了。”
“嗯……不是自以为是的那种可惜。”冯嫣笑了一声,“……不过这位纪大人,确实不大会说话。”
冯嫣忽然转头向杜嘲风望去,“我听说纪大人之前在平妖署待过两年,是后来才转去的大理寺,天师了解细情吗?”
杜嘲风表情复杂地笑了一声。
“也不是坏事。”他望着纪然离去的背影,“这孩子小时候心气太高了,又确实有些天赋,所以……不大好相处。”
冯小七闻言,方才的无名火忽然消退了大半。
原来……他先前在平妖署待过吗。
“他是为什么离开的平妖署呢?”冯小七追问道。
杜嘲风摇了摇头,“他没有和我说过,我当年也很惊讶。因为那时候他虽然性情桀骜,不大惹人喜欢。但在同期的新人之中已算是崭露头角了——不到一年就能带队进山的人在平妖署还是很少见的。我本以为他会一直在那里一直待下去呢。哪里晓得说不干就不干了。”
杜嘲风耸肩,“年轻人啊,就是叛逆。”
“纪大人是哪年生人,天师记得吗?”冯嫣问道。
“天抚四年。”
“那今年也就刚刚十八岁啊,”冯嫣轻轻叹了一声,她也望向纪然离去的方向,笑道,“要做人间第一流……心气不高一些,又怎么做得成呢。”
第九十三章 玉汝于成
从天箕宫到六符园,杜嘲风和魏行贞骑马跟在马车的两侧,冯嫣则有些好奇地从杜天师那里打听到了不少与纪然有关的往事。
论起来,纪然的出身并不低。
他的父亲贺昀州是长安常国公府的次子,母家纪氏在金陵一带也是大家。
冯嫣在心中稍稍捋了捋,纪然的父亲是贺昀州,而贺昀州的父亲是贺至功——这正是当年冒死去御前求情,将贺夔从刑场上救了下来的大伯。
那么算起来,纪然和贺夔二人……竟是伯侄。
“原来纪大人的父亲是贺昀州啊。”冯嫣点了点头,“那我大概明白了……”
“他为什么要随母姓呢,阿姐知道吗?”冯小七问道。
“以前听母亲说起过一些,”冯嫣轻声道,“纪大人的母亲纪氏,小字玉成,也是各颇有才情的女子,在金陵时就很是有名。贺昀州在金陵做官时,慕名求娶,前后磨了三年才抱得美人归。”
“啊,那纪夫人对夫婿的要求一定很高了。”
“要说高,也不高。”
“她都提了什么条件?”
“纪夫人当年提的条件只有一条,”冯嫣轻声道,“就是从一而终。”
冯小七颦眉——这算什么高要求了。
“后来呢?”
“听母亲说,这个要求贺昀州一开始还是能做到的,但在天抚初年,纪家被卷进江南织造贪腐一案,家道中落,此后情形就与前不大相同。再后来,纪氏有孕,贺昀州在外院纳了一房暗妾,纪氏生产之后才知道。”
“这……”
“在那之后,纪氏一纸诉状递到了衙门,要与丈夫和离。”冯嫣轻声道,“这桩案子当年闹到过礼部和大理寺,因为贺昀州并未有任何明显的过错,且纪氏坚持要将孩子带走——那毕竟是贺昀州的长子,贺家哪里肯放人呢。”
“那之后是怎么判的?”
“那场官司前前后后一共打了四年,据说原是定了通通驳回,但有好事者将这件事讲给了陛下,陛下称赞纪氏‘至情至凛’,还当场派人赠了一枝松纹钗给纪氏,赞她性情如松之高洁。在那之后,贺家就松口了。”
冯小七笑了一声,“也好。”
冯嫣摇了摇头,“也说不上好,纪家没落,长安与金陵又相隔千山万水,纪夫人原本的嫁妆全耗在那场官司里了。她一个人在长安孤立无援,除了陛下的一枝金钗,一声称赞,别的一无所有。”
“没有人帮她吗?”
“就是想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