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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她忽然想起了《小王子》的末尾,想起那句“夜晚当你望着星空的时候,我就在其中的一颗星星上”。
小七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感动,星星在天上有它的轨道,而她在人间也有自己的位置,仅仅是知道了这一点,她便有了一种仿佛被陪伴着的欢欣。
即便这颗星星平时不容易看见,但“真正重要的东西”,原本就是“不容易用眼睛看见的”。
小七迫不及待地转过头去看冯嫣,想把方才想到的这些全都告诉姐姐。
然而才回过头,小七的声音就戛然而止,她的脑海中倏然闪过一道光——阿姐三年前,还暗地里筹备过与殷大人一起私奔,如果天上有能够指示地理位置的运星,那她不论是去到了天涯或是海角,都注定是逃不脱的。
冯老夫人向着眼前的虚空伸出了手,黑暗中泛起涟漪,一点星光自幽暗而起,像一只蝴蝶一样落在她的指尖。
“小七。”老人轻声唤了一句。
小七回过神来,“在。”
老人将指尖的野灵轻轻抖落在小七的掌心,“合上手掌。”
小七照做了。
一点清凉从手心扩散,小七有些诧异,这种感觉安宁而舒适,仿佛在炎夏饮下清甜的山泉。
“感觉还挺——”
话还没有说完,小七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那股清凉感流经的所有地方,此刻都僵硬发麻,强烈的刺痛感从每一根骨头上传来。
眼前姑婆的身影骤然模糊暗淡,周围的空气也变得粘稠,明明还站在原地,她却觉得无法呼吸。
“救——”
救救我……
她胃中翻江倒海,头疼欲裂,想要呼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冯嫣从身后扶住了小七的两肩,“别怕。”
小七只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眼前的一切终于又再次恢复了清晰——她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像是高烧的病人一样瑟瑟发抖。
冯嫣为她轻轻抚背。
“野灵确实可以用来强启灵识,”冯老夫人走到小七的身前,“但这是生死一线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冒这个险。即便真的到了万不得已,最好也让我和你姐姐在旁边陪同,否则……就不止是刚才那样了。”
小七牙关紧闭,点了点头。
冯老夫人笑了一声,又叹了一声,“你呀。”
老人又望向冯嫣,“一会儿等小七好了,阿嫣你带她往后面来吧。”
“好。”冯嫣点了点头。
老人转身离去了,小七甚至没有心力去追姑婆到底往哪个方向走了,她紧紧抱住了自己,从强烈的颤抖中慢慢安定下来。
随着冯老夫人的离去,天顶与脚下的“星空”都渐渐暗淡下来。
这里又变成了由暗淡烛火照亮的一方天地。
小七侧卧在冯嫣的腿上,紧紧抓握着姐姐的手,冯嫣轻轻梳着小七的头发,“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呜,”小七欲哭无泪,“阿姐你怎么不直接和我说……”
“说有什么用。”冯嫣低声道,“说了,你就会听吗?”
冯小七沉着嘴角想了想。
——那确实不会。
“唉,我……我下次一定。”
小七说着抱住了头。
天哪。
这太难受了……
“别怕,”冯嫣轻轻摸了摸小七的脑袋,“这里的野灵和山中的不大一样,而且数量也少……最多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好了。”
小七蜷膝,再次点头。
“……阿姐。”
“嗯?”
“你的灵识是什么时候开的?”
“八岁的时候。”
“是怎么开的?”冯小七问道,“也是像五哥那样,在山林间遇到了凶兽,所以就自己觉醒了吗?”
冯嫣摇了摇头,“不是。”
小七翻了个身,扶着头坐了起来,“那阿姐的契机,是什么?”
冯嫣没有立刻回答,她凝视着前方不远的黑暗,“是陛下。”
小七怔了怔——那位女帝?
冯嫣轻声道,“那年在洛水永林,我和母亲走散了,一个人走到了桃林深处,然后看见有人坐在水边。”
冯小七突然反应过来——这件事她也听母亲说起过,姐姐当年在洛水边偶遇了陛下,之后便突然受到了赏识。
“我看见她面容威严,苍然白发,就想上前问路。但是走到离她还剩七八步的时候,却怎么也迈不出下一步。”
小七仰起头,“……为什么?”
“现在想起来,是因为她当时身上的哀愁太强烈了,所以压得我喘不过气。”冯嫣轻声道,“不过那是我第一次觉察到,原来人的喜怒哀惧……也有重量。”
“哀愁啊……”冯小七想了想,“陛下当时是一个人偷偷在哭吗?”
冯嫣摇头,“她……和其他人不大一样。伤心的时候,看起来反而像是在生气。”
“哎?”冯小七有些意外,“那生气的时候陛下又是什么表情?”
“会笑。”
小七喉咙动了动——也亏是姐姐有个半读心的技能……
“之后呢?”
“我说我与家人走散了,问她淑华门在哪里,她给我指了路。我转身顺着那个方向跑了几步,又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道谢,就绕回到她身边,把自己的帕子递给了她,和她说了一声‘阿婆别难过,要是想哭,就用帕子擦擦眼睛’。
“原是想赠了帕子就走的,结果却和她聊了起来……”冯嫣轻声道,“在那之后,我的灵识就开了。”
冯小七愕然,“……就这么简单?”
“嗯,”冯嫣点头,“就这么简单。”
第九十六章 生前身后
“就像小七之前说的那样,人确实只需要等一个契机。只是很多时候大家不知道它到底是没有来,还是已经错过了。”冯嫣轻声道,“你既然确定自己有,又为什么要一直做这么多无谓的尝试?”
“就是因为不知道它到底是怎样的契机,所以才要一直尝试啊,”小七叹了一声,“要不然万一机会已经砸在我头上了,结果我却没有反应过来呢?”
冯嫣笑起来,“那……它就不是你的契机。”
……
“我算是大概听明白了,”魏行贞停下了脚步,“其实昨晚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天师连出了两卦不甚吉利的卦相,就想着拿我再来抵个数。”
“也不能这么说,连着几卦大凶的情形我也不是没遇到过——只是当时隐隐有个……直觉罢了。”
“什么直觉。”
“……说不好,反正不大对劲。”
“现在对劲了?”
“啧,也难说。”
“……”魏行贞稍稍挑起左眉,“我没心情在这儿和你猜谜。”
“哈哈哈魏大人。”杜嘲风笑了笑,“虽然你活了两世,但有些话我还是得提醒你——想救下冯嫣的性命欲速则不达啊。你好容易这么正大光明地来一趟六符园,就没什么地方,想领我一道去看看的吗。”
“能看的我自己都看过了。”魏行贞低声道,“从这园子修起来的时候开始就反复看过了。”
“此言差矣,”杜嘲风悠哉悠哉地捋起自己一根长须,“既然你还是找不到冯嫣上一世的死因,可见还是有什么东西看差了么。”
魏行贞稍稍颦眉,没有接话,他看了看前后的山路,“我们现在在往哪里走?”
“六符顶。”杜嘲风答道,“那儿能望见整个六符园和半片岱宗山。”
“你又要去山顶。”
“居高临下好说话。”杜嘲风轻声道,“俯瞰着地形,也可能会有一些灵感——不然当年我师父为什么最喜欢在那儿打坐。”
“因为你师父懒。”魏行贞轻声道。
杜嘲风一下没反应过来,“啥。”
魏行贞望着前路,“周室朝廷不许修士在岱宗山横越飞行,再高的山也能徒步或乘车马。只有六符顶对侧就是断崖,白无疾每次打坐都是先偷偷溜下山,然后直接从底下飞上来,这样没人能看得见——”
“你少在这里一派胡言!”杜嘲风停下步子,“我师父他——”
魏行贞站在原地,静静等着杜嘲风反驳。
四目相对,杜嘲风握着拳头,哼了一声。
“罢了,我跟你争这个干什么……走走走。”
六符顶上,一片开阔。
杜嘲风开启了自己的灵识,并取出了纸笔,将眼前的六符园与它土地下纵横交错的石道依次画了下来。
魏行贞站在一处石岩的边沿,俯瞰着脚下的六符园。
这一世的六符园已经完全变了格局。
但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这里从前的样子——在冯嫣二十四岁生辰的那一晚,她殒命于此。
“你要以前说这一带的地形能天然融成一个阵法,我是肯定不信的,”杜嘲风轻声道,“不过殉灵人既有办法做到在山体中蛀洞,那又另说。”
“上一世的殉灵人没有这么成气候,”魏行贞轻声道,“才烧完了明堂就被一网打尽了,哪像现在这样搞出这么多名堂。”
“世间命运环环相扣,这一世魏大人在朝中搅出这么多风雨,自然也会带来一些变化。”杜嘲风看向魏行贞,“对了,上一世也有那只小赤狐么?”
魏行贞摇了摇头。
不过这个他自己就能解释——第一次离开幽都山的时候,他根本没有细看雷殛碑和刻录石上写的什么,只是囫囵吞枣地扫了个大概,就下山了。在那之后,每一次回幽都,他兴致来时会去雷殛碑附近转转,至于对于刻录石上记载的种种世间法器,他依然毫无兴趣。
但这一世不一样,他认认真真记下了刻录石上的每一件机缘,并且逐一前往发掘,或占为己有,或将若干机缘连同附近的山河湖海一道夷为平地。
所以这只迟来的三千岁才会找上门来。
——他确实一口汤也没给它剩下。
一旁杜嘲风收起了纸笔,魏行贞看了他一眼,“画完了?”
“嗯。”杜嘲风点头。
“你记录了这么久的六符园地形图,也没有新的线索,会不会方向错了?”
“魏大人又有更好的方向么?”
魏行贞不答。
“魏大人听没听过一句话,叫‘一力降十会’。”
“嗯。”
“像你这样的有力者,自然不在乎所谓的‘会’,但你未免也太小看‘人’了。人既是万物灵长,自然有他的长处。”杜嘲风轻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论是智计,还是阴谋。”
“比狐狸还要狡猾?”
“何止,”杜嘲风笑道,“比豺狼更凶恶比蛇蝎更狠毒,比羊羔更天真比猎犬更忠诚的……都是人啊。”
杜嘲风将卷轴放入袖中,“我再来和魏大人确定一件事。”
“嗯。”
“上一世,冯嫣到底是因什么而死?”
……
“这里就是我们的陵墓。”
一根根长而直的白玉圆碑静静地立在土地之中,如同巨大的长针插入土地。
在高大而空旷的地宫之中,小七第一次见到“冯家女儿”们的墓冢。
冯老夫人带着两个年轻人,从最前头的墓碑开始,依次向两人介绍墓中人的生平。
每讲述一人,冯小七与冯嫣就稍稍躬身,向着石碑行礼问候。
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跟着姑婆一路往里慢慢行进,直到来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前——冯榷。
“……姑婆的名字?”小七指着石碑喊了出来,“您的名字怎么在这里——”
“我们出生的时候,墓碑就立好了。”冯老夫人笑着答道,“现在它的下面是空的,不过我总是要住进去的。”
小七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沿着这一列一路往后找了好几块碑,很快在若干石碑中看见了自己。
她的目光往左横移一列——与“冯婉”并排的邻碑上,正刻着“冯嫣”。
第九十七章 双祭之法
小七又慢慢地往前移了两步,站在了“冯婉”两个字的前面。
她伸手轻轻抚摸石刻上自己的名字。
在这世上,恐怕不论是谁,在活着的时候就看见自己墓碑,都会觉得有些异样。
这些留给活人的墓地与其他已经埋葬着死者的墓地并没有什么不同,这或许是最让人感到奇怪的地方。
——这里没有一个个小小的土丘,石碑上也没有墓志铭,没有死者的生卒年月……
有的只是一个个孤零零的名字。
这些名字告诉后来人,这四百多年来,曾有人生于斯,葬于斯,这石碑就是凭证。
这些沉默不言的石碑,让小七感到一阵莫名的颤栗。
冯老夫人又轻声开口,“不论嫁去何地,离家多远,冯家的女儿们最后还是要回来,回到这里。岱宗山上,永远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小七望向姑婆,“……但,为什么大家都要葬在这里呢?”
冯老夫人笑了笑,“以后你会知道的。”
小七颦眉,“多久以后?”
“也许不久,”老人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