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难道他也和自己有一样的遭遇吗?
嗯……当然不可能。
如果是这样,那么魏行贞就不可能走到凤阁首辅的位置。
朝臣聚集的地方,尤其令冯嫣畏惧和厌恶——身居高位者的种种心思,比起后宫的宠眷、阉人还要深沉可怖。
……又或者魏行贞有别的隐忧,而恰好她又能平抚呢?
冯嫣凝神想了一会儿,始终抓不到头绪。
比起猜测魏行贞靠近的原因,她当下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当这个人在身边的时候,周遭的一切就清净下来了呢。
正此时,冯嫣突然看见魏行贞的手动了动,她无声而迅即地闭上了眼睛,而后地板那边传来了轻微的咯吱声。
魏行贞醒了。
冯嫣闭着眼,听见他轻手轻脚地收好了自己的铺盖,然后又坐去了桌前,不一会儿便传来了书页翻动的声音。
就这么等了好一会儿,冯嫣又睁开了眼睛。
她望着魏行贞在桌前的背影,只见他一个人研了墨,正伏案执笔,不知在写什么。
冯嫣沉眸想了想,低声打了一个呵欠,然后揉着眼睛坐起身。
“醒了?”魏行贞放下笔,“昨晚睡得好吗?”
冯嫣点了点头。
魏行贞放了笔,站起身,“那便好。”
随着他走出房门去院中洗漱,周遭的世界又慢慢恢复了以往的喧嚣,好像魏行贞就是一团行走的棉花,他在哪里,安宁就在哪里。
冯嫣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件事——难道魏行贞之所以一直坐在这里,是因为知道一旦自己离开,她就会被吵醒吗
冯嫣赤着脚下地,然后悄无声息地走到魏行贞方才跪坐的桌案前。
不大的桌案上,一块大理石镇纸压着一叠空白的纸笺。
冯嫣俯下身,将这一叠稿纸拿在手中,一页页翻过去,很快看见了魏行贞方才写下的文字。
尚未干涸的墨迹有不少已经被压成了墨斑,但冯嫣仍能看出上面的字迹:
青青陵上柏
磊磊涧中石
人生天地间
忽如远行客
魏行贞的字工整而匀称,一如他的步态一样从容雅致。
冯嫣凝视着诗稿,忽地笑了一声。
莫不是因为昨晚让他睡了一夜的地板,他觉得委屈,所以一早醒来就开始伤春悲秋了……
冯嫣也慢慢在桌前跪坐下来,然后拿起一旁的紫毫笔,在砚台中稍稍浸润后撇去余墨,在魏行贞的笔墨旁添了几行。
庭院里传来水声,冯嫣抬眸望了一眼,加快了手中的笔速。
等搁了笔,冯嫣低头轻轻吹干墨痕,然后飞快地将这一页稿纸插在了一沓纸笺的中间,再用镇纸将它们压好。
不一会儿,魏行贞就走了进来,他见冯嫣坐在他的桌案前出神,有些奇怪,“阿嫣在做什么?”
“哦,”冯嫣轻声开口,“我在看魏大人刚才在读什么书。”
“这些书都是我随手从家里带来的,来时匆忙也没拣选,都无聊得很,”魏行贞轻声道,“家中的藏书会更有趣些。”
冯嫣一时又觉得好笑——既然无聊得很,那你昨天夜里又为什么在这儿看书看到深夜?
不过她也没有点破,只是随便取了一本书翻看起来。
“那魏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回魏府呢?”
“后天吧,昨天那只树妖的根是扎在魏家的,桃花卫那边清理起来应该还要一些时间。”魏行贞望着冯嫣,“算起来,明日是我与阿嫣回门的日子,明天在冯家住一晚,后天一早我就带阿嫣回家。”
冯嫣微微抬眉,竟是扎根在魏家的树妖啊……
“魏大人这几日不用上早朝吗?”她沉眸问道。
“陛下准了我三日的假,所以这几日都还清闲。”魏行贞答道,“不过后天一早,我们回府以后,我是得马上赶去官署,不能再陪着阿嫣了。”
“那明晚,魏大人应该有空吧?”
“嗯。”魏行贞点了点头,“阿嫣有事?”
“夏至第三日夜,我听说很多人会去洛水边放花灯……”冯嫣一目十行地扫过书册上的文字,“魏大人陪我一道去看看吧。”
“好啊。”
……
下午,冯嫣与魏行贞一块儿在国公府的后院清点明日回门时要带上的“回门礼”,这方面魏行贞倒也心细,准备了一张长长的清单一一核验。
冯嫣闲来无事,也跟在一旁帮忙,临近黄昏时终于清点完毕。
在返回寝屋的路上,冯嫣忍不住问道,“这样的事,也要你亲自来做?”
“习惯了。”魏行贞答道,“府中下人不多,大部分是雇来打理园子的,这种精细活儿自己动手比较放心。”
“魏府的下人是一直都很少吗?”
“嗯…………”魏行贞想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我也不喜欢热闹。”
冯嫣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
如果说魏行贞身上还有什么让人安心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里了——他要么不说谎,要么就像这样把“我在随口敷衍”直白地写在脸上。
出了后院的门,魏行贞忽然停下了脚步,望向西南方向。
冯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西南的天空红云倾泻,晚霞灼灼,犹如火焰。
然而很快,冯嫣就从中看出了问题——数不清的灰烬和火光正从地面升起,片刻之间,浓烟滚滚。
“……那是什么地方着火了?”
魏行贞收回了目光,“明堂。”
第十七章 故地重游
这一晚,冯嫣与魏行贞仍像昨夜一样,一人在床榻上躺下的时候,另一人继续在桌案前读书。
如此一夜无话。
次日归宁,冯家的上上下下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辰时初,从魏家的轿子再次出现在冯府所在街巷的那一刻起,爆竹声就没有断过。
冯家的下人们鱼贯而出,将长长的回门礼搬运进府。
民间在新妇回门时,本应由新妇的兄弟在门前挂喜帘,而姑爷头一回上门,则要给新妇的兄弟送喜钱……不过因这是冯嫣的第一次出嫁,所以一切从简。
冯远道站在门庭中,远远望着魏行贞和女儿携手而来,不禁抚掌笑道,“看看这小俩口,多登对。”
冯小七也在一旁频频附和。
李氏远远看着,她原本仍为先前迎亲时魏行贞迟到而耿耿于怀,但此时见冯嫣与魏行贞两人走在一起,也稍稍有些晃神。
魏行贞比冯嫣高出一头,两人都表情温和,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郎才女貌的……倒真如冯远道所说,看着就赏心悦目。
见妻子没反应,冯远道侧目又问了一句,“是不是?”
李氏咳了几声,心中忽然涌起一丝微妙的愧疚感,“哪登对了,魏行贞还是生得太白了,一看就身子弱。”
在仆从的簇拥下,一家人和和气气坐下来吃了顿午饭。
饭后,李氏单独留冯嫣回屋说话,下人们则带魏行贞去往冯嫣的庭院休息。
冯嫣站在门口,目送魏行贞远去,等人走得远了,冯小七笑嘻嘻地扑过来,“阿姐这两天过得怎么样!”
“小七你稳重一点,”李氏坐在不远处叹道,“你阿姐嫁了人,下一个就轮到你了……还整天这么毛毛躁躁的。”
冯嫣笑着与妹妹一同在母亲身边坐下,下人们端上杯盏。
“今年的碧螺春又到了,”李氏望着女儿,“等明日你回魏家,娘给你带上一点去。”
“不用了。”冯嫣笑着摇了摇头,“魏家想必也有好茶,娘喜欢碧螺春,就留着吧。”
李氏端起杯盏啜了一口,轻声道,“听说这两日,你们都是在国公府过的?”
“嗯。”
“他待你怎样?还好么?”
“好。”冯嫣点头,“吃穿用度上魏大人心细体贴,非常照顾我。”
“那就好……”李氏松了口气,“不过这才刚成亲,之后的日子还长,嫣儿要是受了委屈,可别学别家姑娘似的忍着。”
冯嫣笑起来,“嗯。”
“那你们……”李氏刚想开口问问别的,看了看一旁的冯小七,斟酌了一会儿用词,又始终找不到足够隐晦的描述。
冯小七看着母亲欲言又止,顿时笑出声来,“母亲是想问姐姐,出嫁前喜娘教的那一套,洞房的时候有没有用上,用上了多少。”
李氏又羞又好笑,“冯婉!”
冯小七笑倒在冯嫣身上,“阿姐你快说说,你看娘,都等急了。”
冯嫣也笑,她低头啜了一口香茗,然后才淡淡答道,“喜娘教的那些……倒是,都没有用上。”
冯小七愣了一下。
“姐夫……看着是个正经人,想不到……新花样还蛮多哈?”
“你想到哪里去了,”冯嫣看了妹妹一眼,又看向母亲李氏,“这两天,魏行贞在屋里都是打地铺睡的。”
“什么?”李氏的眉毛顿时拧紧了,声音也立刻沉了下去,“是不是他又惜命了,所以拖着不愿和你圆房?”
“不是。”冯嫣摇了摇头,“是我,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
另一头,魏行贞已经走进了冯嫣的庭院。
“姑爷好!姑爷这边走!”
照看这片院子的仆妇笑着迎上来,殷勤地给魏行贞介绍这庭院。
这里的一花一草,冯嫣在时都由她亲手侍弄。如今她嫁去别府,李氏便安排了三个做事细致的妈妈专门打理,屋内屋外都每日勤擦拭,为的是“倘若将来嫣儿有一天突然回来,也能直接住下”。
冯嫣的后院有一处小池塘,是从外面穿庭过院的流水中引过来的,池塘中锦鲤丛丛,养得极好,一见有人靠近,便纷纷游了过来。
池塘近旁的小花圃里栽种着杨山牡丹,花枝上用红线系着金铃。
这是冯嫣亲手挂上的护花铃。
暮春时节,这片后院总是姹紫嫣红,而每当有鸟雀飞落花枝,她便远远轻轻拉动红绳,鸟雀听见铃铛作响,便飞往他处了。
魏行贞轻轻拉动红绳,金铃再次发出悦耳的响动。
他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而后转过身,从袖中取出几张红纸包,“几位都辛苦了,这院子打理得确实用心。”
仆妇们笑盈盈地收了喜钱——会用纸包包着的只有银票,可见新姑爷这赏钱至少五十两往上!
几人再三说了好些吉祥话,正要转身去僻静地方瞧瞧到底有多少银子,便听得魏行贞在后面忽然唤了一声,“等等。”
三人停了脚步,“姑爷还有什么吩咐?”
魏行贞遥手一指,“这盆罗汉松怎么放在这里了。”
“哦,是我的主意,”一个仆妇上前笑道,“也是昨天听一位先生说的,罗汉松要放在东南角上,能旺人财运,所以——”
“搬回去吧。”魏行贞轻声道,“阿嫣不喜欢别人乱动她的东西。”
仆妇怔了一下,又连连点头,“诶,姑爷说得是。”
魏行贞缓步进了冯嫣的两层小居,身后仆妇们站在原地,目送他消失在门后。
“邪了门了……”一仆妇看向另外两人,“他怎么知道罗汉松原来不放那的?”
“就你事多八欠,”另一人道,“说了让你不要乱动吧,许是大小姐特别喜欢这盆罗汉松,专门和姑爷提过呢,趁大小姐人没回来你赶紧的,不要讨骂!”
……
李氏的屋中,冯小七心直口快,“难道,阿姐也觉得魏大人是妖怪?”
“也?”冯嫣捧杯的手略略凝停,“谁还觉得魏行贞是妖怪?”
“五哥和我说的,”冯小七很快答道,“他说殷时韫查了这几年洛阳的日影记录,直到今年夏至前几天,日影都与往年无异,只在夏至当日才突然无影,所以殷大人怀疑——”
“小七。”李氏看了女儿一眼,“你去外面玩一会儿。”
“……啊?为什么?”
“去。”李氏努努嘴,“我和你姐姐要讲一些大人的事。”
冯小七颦眉抗辩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哪天你也一只脚踏进夫家的门了,再来和娘说你不是小孩子。”
冯小七还想开口,冯嫣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低声笑道,“去吧,你在这里,有些话我也不好意思开口问母亲。”
“好吧好吧。”冯小七叹了一声,只得站起身,不情不愿地往外走去。
等到脚步声远了,冯嫣才又转向李氏,“娘能不能先和我说说,昨天傍晚明堂起火是怎么回事?”
第十八章 百六阳九
李氏叹了口气,“是陛下后宫一个失宠的伶人纵的火。说是……因为陛下自从迁都洛阳之后便冷落了他,所以心生不满。
“我听说他放完了火,人还没有跑远就被桃花卫发现了,大概是自知死罪难逃了,就纵身跳进了火海,烧得那叫一个干净啊……尸骨无存了。”
“……这样啊。”冯嫣垂眸。
她昨日有个无由来的感觉——好像魏行贞对西南边要着火这件事早已知晓。
“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