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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妧瞧见她,便看过来,与秦清露了个笑,“秦先生。”
秦清的面上也挂了有礼的笑,她躬身一礼,轻轻喊道,“晋阳公主”。。。
连着一声,“驸马爷。”
徐修轻轻嗯了一声,赵妧便笑着与秦清说着话,“先生的琴很好听。”
秦清仍弯着一段脖颈,“公主缪赞了。”
徐府的马车已在门口停好,徐修垂了眼与赵妧说道,“马车来了。”
赵妧一瞧,仍眉眼弯弯,与徐修说道,“知道啦。。。”后头是与秦清作别,“秦先生再会了。”
秦清便又再拘一礼。
她看着徐修扶着人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也上了去,等车帘一落,马车便也缓缓的往前去了。
秦清站直了身子,向着前方轻轻露了一个笑。
等上了马车的时候,她才松了心神,往后靠去,伸手抚着眉心。。。她接过丫头递来的一杯热茶,良久才开了口,“去颜如玉。。。”
丫头晓得内情,怕人回家又要练琴,忙应了是。一面是往外与车夫说了声,马车便转了另一个方向去了。
等到“颜如玉”的时候,秦清没让丫头跟,自己戴着帷帽下去了。
她今日没什么想买的书,来此,也不知为何。
便从最里头的一排走去。。。
书都是好书,秦清的心却不在此处,她一双白皙而又纤细的手一页页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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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低头看着这个穿着月白色衣裳的姑娘,她在此处已有许久,却未曾挑什么书,便开了口,“姑娘,是要挑什么书?”
秦清一愣,收回了手,也收回了思绪,“抱歉,是挡了公子的路了?”
宋玉摇了摇头,笑道,“我看姑娘在此处站了许久,也不曾挑到合适的书,才有了这一问。”
秦清抬了眼,看着宋玉,有几许印象。。。却也只是淡声说道,“今日心不在此,便是有合适的怕也入不了眼。”
她这话说完,便也只是点了点头,不再说其他的,与人作别了。
宋玉看着她转身,也笑了笑。他取过最上头的一本《乐书》,也转身往另一条道去结账了。
等他走出“颜如玉”的时候,恰好看到那位姑娘被人扶着上了马车。
风一吹,她遮脸的帷帽往两边散开,宋玉手中的书掉落在地,呢喃出声,“是她?”
等他弯身拣起书的时候,那辆马车已只能瞧见个背影。
第54节
宋玉轻轻笑了笑,笑他不知为何缘故失了神。。。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
陆家。
陆致之上无父母,下无兄弟。。。陆家除了几个仆人,便再无人了。
新房里,一室灯火。
王芝坐在床上,双手端放在膝上。
王家派来的嬷嬷便笑着说道,“时辰到了,请新郎官挑盖头。”
陆致之轻轻嗯了一声,接过嬷嬷递来的喜秤,走过去,把王芝身前的光亮也遮了一半。
王芝低着头,右手紧紧掐着左手,一颗心跳的很快。
陆致之握着喜秤,往人盖头下一放,轻轻抬了起来。
室内亮堂,王芝在盖头下待了一天,猛的瞧见这亮光还不适应,闭了眼睛好一会才睁开眼来。
王芝抬起头,瞧见陆致之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本就抹着妆的脸便愈发红了。
陆致之喉间也有些发紧,他见过学堂清贵聪慧的王芝,也见过平日矜贵高傲的王芝。。。却从未见过这样明艳的王芝。
明艳的。。。让他的眼再也转不到别处去了。
几个嬷嬷对了眼,各自笑了,打首的一个嬷嬷便又说道,“请新郎新娘同坐,共饮合衾酒,往后甜苦一道尝。”
陆致之点头,走过去与王芝一道在床坑沿坐着。丫头奉上合衾酒,等两人饮完。。。嬷嬷便又笑着说道,“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
她这话说完,几个嬷嬷便握了一把红枣、桂圆、花生。。。等物,轻轻往两人身上扔去。
撒帐歌还在继续。。。
陆致之便半侧了身,替人挡住,免得王芝被人砸到。
王芝眉心一动,抬了头,正好撞进陆致之的眼里。
她脸一红,忙别开脸。
陆致之看着她这幅模样,心下好笑,也当真轻轻笑出声来。
这一应好全,两人便各去洗漱了,另有嬷嬷重新铺了床。
王芝出来的时候,陆致之已坐在榻上了。他听见脚步声,转头看来,朝她露了笑,“你过来。”
王芝挑了眉,让几个丫头先出去。一面接过帕子绞着发,走过去,等挨了塌,才问人,“怎么了?”
陆致之没说话,他伸手圈了人的腰,往窗外看去,“你看。”
王芝身子一僵,擦拭着头发的手一顿。。。她看着腰间环着的手,半会才松了身子,随着人的目光往窗外看去,廊下正放着一盆花,她有几分惊诧,开了口,“昙花?”
陆致之轻轻嗯一声,接过王芝的帕子,替她绞着发,一面是问道,“你见过?”
王芝点头,嗯了一声,“家中养过,却没养好,倒也无缘瞧见昙花一现的模样。”
她这面说完很有兴致,转头问着人,“当真。。。能开花?”
陆致之点头,他低了头,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王芝,露了笑,“我也没见过。。。这花是我偶然遇见的,与往日书中看到的相似,便采根植了过来。”
王芝看着他眼中的专注,忙转过头去。她看着外头的那盆昙花,轻轻开了口,“昙花一现,只为韦陀。。。不知你我今日,是否有缘看见。”
陆致之的手一顿,他看着灯火下的王芝,笑了笑——
然后,他凑到王芝的耳边,轻轻说道,“会的。。。”
三月的夜还有些凉,陆致之的身子却像一道火似得围着她。王芝不是很习惯这样的亲密无间,动了动身子,离人远些。。。
陆致之好笑,往塌上取过一层小被来,裹在人的身上。
王芝一怔,半会才转头看他,让了半边被子给人,“凉,你进来吧。”
她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看人,睁着一双眼瞧着外头。
夜还很深,王芝与陆致之一人占着一边,一面说着话,一面看着外头。。。两个平日芝兰玉树的人,在他们的新婚夜,却是裹着被子与那一盆花过了个大半夜。
直到那夜色渐渐露出几许亮,才有一个男声往那熟睡的女子耳畔轻轻说了句,“阿芝,花开了。。。”
第60章 崩(捉虫)
盛宁二十年; 五月二十日。
缠绵病榻许久的敬帝,终归还是死在了这五月的一个清晨里。
赵妧穿着一身丧服,跪在第二排; 她的前面是母后与哥哥; 身边是徐修与其他几位兄长。
身后是百官哀,后宫哭。。。
哀声与哭声响彻了整个后宫。
赵妧睁着一双眼睛; 看着大去宫的方向。那里有她尚未入馆的父皇,他还平静的躺在龙床上。。。可是; 他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笑着喊她“晋阳”了。
她的心里就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抓着; 抓的她透不过气来,疼的。。。她想大声叫出来。
可赵妧。。。没有哭。
她所有的眼泪,仿佛都止于她接到消息的那一刻; 止于从乌衣巷到宋宫的那一刻,止于她走进大去宫的那一刻。。。她挺直了背,面色很平静,听着那礼部尚书说着大节与诸多事宜。
直到最后; 众人伏拜于地,悲拗出声,为敬帝哀; 为天下哭。
赵妧还是没有哭,她哭不出声,也流不出泪。。。她的额头磕在地上,感受着那冰凉侵骨; 听着周围震天的哭声,面色仍很平静。
宫中事宜赵妧插不上手,王皇后也不愿让她这继续留在这,不过是徒增悲伤罢了。
她让徐修好生陪着赵妧回去。
赵妧很听话,徐修扶她起来的时候,她就站着。带她走的时候,她就随人一道走着——王皇后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谢妃便在边上轻轻说道,“晋阳自幼跟陛下好,如今,也不知能不能缓过来。”
王皇后没说话,良久她才转身往里,留下一句,“没有什么是缓不过来的。”
马车里,徐修抱着赵妧,看着她的面色,轻轻开了口,“妧妧。”
赵妧的面色仍很平静,她轻轻嗯了一声,是在应他的话。
徐修叹了口气,他握着赵妧的下巴,逼着她抬头对视,“哭出来。”
赵妧抬了头,看着徐修的下巴,滑过他的脸,滑到他的眼,哑声说道,“我哭不出来,徐修,我哭不出来了。。。”
这个声音,悲伤的让徐修的心跟着一疼。
他伸了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着人,“妧妧,哭出来,把你所有的悲伤与痛苦,都哭出来。”
也许是徐修的声音太过柔情,也许是赵妧那根紧紧绷着的弦断了。她终于还是哭了——
哭的毫无形象,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大声哭着。。。眼泪浸湿了徐修身前的衣裳。
徐修的手轻轻拍着她,低声说道,“好了,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过了许久,赵妧哭累了,再也哭不出了,像是卸尽了全身力气一般,靠在徐修的怀里睡着了。
徐修看着睡着的赵妧,伸了手轻柔的抚着她面上的泪痕,然后他低头吻在赵妧合着的眼睛上。
马车仍缓缓往乌衣巷去。
———
敬帝出殡的那日,是个大好晴天,由赵恒带头送敬帝于先前择好的陵墓安葬。
一路上,百官相随,民众哭送,乐师奏哀乐。。。
赵妧不曾跟随,她在大去宫走了一遍又一遍,听着外头的哀乐与鸣钟声。。。最后坐在敬帝的龙床前,握着那本先前常念于他听的书,打开了其中一页,轻轻念道,“茶坊毎五更点灯,博易买卖衣物图画花环领抹之类,至晓即散,谓之『鬼市子』。”
等念完,敬帝身边的随侍走上前,轻轻劝道,“公主,日头落了,您也该回了。”
赵妧的手放在那半开的书上,想着那日她的父皇还与她说,等他身体好了,一道去宫外吃宵夜。
她等着等着,却只等到她的父皇长眠地下。。。
她抬了头,声有些哑,“李公公,你说父皇在那。。。会寂寞,会难受吗?”
李公公面露悲戚,拿着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他想说人死后。。。其实什么感觉都没了。可是他看了看赵妧,这个自幼被主子捧在手心的小公主,终归还是笑着回道,“主子原就是天上神君,此次是下凡来历劫。如今劫数已成,主子自也是要归位仙班了。往后,他。。。会在天上看着我们。”
“是吗?”
赵妧的面色很淡,声却带着几分颤,她看着李公公,眼里含着几分希冀。
李公公轻轻点了点头。
赵妧低着头,指尖磨着那本书,声很轻,“那我就放心了,父皇喜欢干净,若是让他长眠地下,他定是不喜的。这样。。。我就放心了,放心了。”
她站起身,看了眼四边的摆设,最终还是提了步子往外走去。
等快走到门外的时侯,赵妧的步子停了下。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很快,想着往先,她只要转头,准能看见她的父皇坐在龙床上,笑着看向她,“晋阳,你来了。”
她的手紧紧抱着书,转身往屋里看去,可屋里除了李公公,再无他人。
赵妧心下悲戚,此时才有几分真实的感觉,原来。。。
她的父皇当真不在了。
这世上,当真没有她的父皇了。
赵妧转身,宽大的衣袍在这落日的余晖下,被拉的很长。她一步一步走着,背挺直着,身影孤寂,然后她看见。。。徐修穿着丧服,负手站在前方。
她提着衣裙跑了起来,就像是一只疲倦的鸟儿,终于找到了她的归处。
徐修伸手扶了她一把,另一只手擦着她额上的汗,轻声说道,“跑这么快做什么?”
赵妧抬头,露了个笑。
这是她近几日来的第一个笑,如拔云见日,如烟过云散,然后是缠绵一句,“我想你了。”
徐修一怔,也笑。。。
他低头,伸手拂去她额前的碎发,声也透着愉悦,“我知道。”
日头尚未全落,赵妧与徐修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在这落日的余晖里,笑了。
———
第55节
高阳宫,谢妃的住处。
外头更漏三声,王皇后与谢妃对坐,中间摆着一副未下完的棋局。
谢妃执白子,看了眼棋局,落于一处,轻轻说道,“这一回,您不让了?”
王皇后嗯一声,她往后靠着,手里的棋子跟着一落。
谢妃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