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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师兄面露微笑,抬起手掌往棋子一指,让沈指挥先选棋。
沈指挥选了黑子,赵师兄拿了白子。
黑子先走,沈指挥捏了一枚黑棋,摸了摸,觉得边角圆润,触手冰凉,赞道:“驿站竟有这么好的棋子,这是玉石磨的。”
说完,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赵师兄跟着落下一枚白子,道:“应该是事先知道我们要来,特地准备的。”
沈指挥盯着棋盘,点了点头。
两人借着烛火,嗅着太乙香,专心地下棋。
沈指挥平日喜欢看对抗性的比赛,如蹴鞠、马球、摔跤等,对棋艺研究不深,自知不是赵师兄的对手。
果然,不多时,就接连输了五六颗黑子。
沈指挥自嘲地说:“赵师兄与我下棋,一定觉得很没意思。”
赵师兄说:“沈指挥要是与我比武摔跤,一定也觉得很没意思,我肯定坚持不到一个回合就输了。”
沈指挥笑了,抬起头来,望着对面的赵师兄,道:“在下真是羡慕赵师兄的超然物外、悠闲自得。”
赵师兄微笑道:“我只是做我自己而已,不值得被人羡慕。”
“怎么不值得?”
“对世人来说,像沈指挥这样身在高位、手握权柄的男儿才是榜样,人们都有建功立业、谋求富贵的野心,若都像我这般不求名、不求利,这世道就不正常了。”
沈指挥微微吃惊:“可是老庄学说,不正是清静无为、顺其自然吗?”
“是,道家崇尚顺其自然,但争名夺利、弱肉强食就是自然,这一点,人和动物没有区别。若一味强调万物和平,一来不现实,二来这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沈指挥更加惊愕,手中的棋子也忘了落下。
“道家所讲的清静无为,也是顺其自然的意思,并不是真的无所作为。世上没有无所作为之人,男儿要建功立业,女子要养育后代,就是孩童,也要玩乐和学习,所以说,你看到世上那个人能真正无所作为?没有。”
沈指挥怔怔地望着赵师兄,道:“但赵师兄就能身在世俗之外,不受名利打搅。”
“说我不受名利打搅,也对,也不对。但说我身在世俗之外,我又如何真正处在世俗之外呢?”
“赵师兄言语玄妙,恕在下愚钝。”
赵师兄的目光向周围扫视,略带无奈地说道:“身为太祖皇帝的亲孙,我既要躲避名利,又注定无法躲避世俗。别人不知我的处境倒犹可,你沈指挥任职宫中,身处机要,一定能了解。”
沈指挥恍然顿悟。
原来赵师兄说的是他身为太祖亲孙的尴尬处境。
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去世之后,皇位传于弟弟赵光义。自此,皇帝之位就一直由赵光义的后代继承。
当今天子,也是赵光义的亲孙。
如此一来,这两家血脉之间的关系就显得十分微妙了。
从古至今,皇家的血缘亲疏就很复杂,表面看起来一团和气,实则明争暗斗。
尤其唐朝时期,皇帝常常猜忌太子,以防太子手握大权,父子、兄弟之间经常出现争斗。
武则天为了皇权,更是废掉自己的儿子。
大宋立国以来,朝廷有令,宗室子弟不领职事,为的也是防止叔伯兄弟之间出现争权夺利的现象,只有身为太子,才能有权代理开封府尹之职。
先皇还是太子时,就曾担任过开封府尹。
而太子以外的宗室子弟,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无法入朝为官,只能做游手好闲之人。
赵师兄身为开国皇帝赵匡胤的后代,情形就更加复杂了。
第064章 赵师兄认识她
064赵师兄认识她
他既是皇室子弟,可皇位自他爷爷赵匡胤的手里,流到赵光义这一脉上,从那以后,赵匡胤的子孙后代的地位就显得尴尬起来。
所以,赵师兄才说自己“既要躲避名利,又注定无法躲避世俗”。
此话也可以理解为“既不能离的太近,又不能隔的太远”,赵师兄十分明智地看清了自己的形势,保持在一个恰当的位置上。
他躲避名利,是为了防止皇家猜忌,所以才甘愿隐居城外、读书修道,如此才能避免诸多麻烦。
而身为宗室子弟,即便失去了皇位继承权,他仍然是要承担宗室子弟的责任,比如这次护送太后灵柩入葬,他也必须参加。
沈指挥很意外,赵师兄竟然对他如此坦白,心中便生出惺惺相惜之意,他点头称赞道:“赵师兄是个聪明人,能早早勘破世间纷扰。”
赵师兄道:“沈指挥过誉了,我岂能勘破纷扰,不过能避则避罢了。”
沈指挥把手中棋子放下,但他已经失去了对棋局的掌控。
他们继续下棋,沈指挥又道:“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赵师兄为何至今不成家呢?”
赵师兄微微一笑,出其不意地说道:“我嫌麻烦。”
沈指挥突然笑了:“赵师兄这句话,倒让我想起另外一个人。”
“谁?”
“赵师兄应该不认识。”
“说来听听。”
“一个奇特的女子,她也不肯成亲,还主动休了之前的夫君——”
“你说的,可是一个叫卓妍的?”
沈指挥惊讶地抬起头来:“赵师兄认识她?”
“见过一两面。”
沈指挥一拍额头:“看我这脑子,我忘了,你也在中牟县县学读书,与周衙内曾是同学,那么——”
沈指挥没有继续说下去。
赵师兄道:“对,我与卓妍的夫君童三郎也是同学,不仅如此,他们女儿的满月酒宴我也去了。”
沈指挥突然来了兴趣,“他们女儿的满月酒宴”指的就是小越儿的满月酒了。
他听周衙内讲过那场满月酒宴上闹的笑话,当时也觉得有趣。
在女儿的满月酒上,妻子当众给夫君一纸休书,简直闻所未闻。
可是如今再去想那件事,早已不是当初的心境。
他有些同情那个叫童三郎的人,觉得童三郎和自己同病相怜,同时对童三郎产生了一丝兴趣。
“那个童三郎是个什么样的人?”沈指挥已经完全忘记下棋,望着赵师兄问道。
赵师兄答道:“他身姿伟岸,相貌英俊,表面看起来还算恭顺,其实行事癫狂,是骨子里的叛逆。”
“如此说来,也是个洒脱的人。”沈指挥这么说着,心里竟然涌起一股酸涩之感。
赵师兄没有回答,而是在棋盘上提了一颗黑子。
沈指挥看看赵师兄已提了自己十几颗黑子,而自己只有几颗白子,明显是自己输了。
他讪笑道:“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再看香炉中的太乙香已经快到头了,他长吸一口气,道:“今夜有幸能跟赵师兄焚香对弈,真是一桩美事,但是夜已深,赶了一天路,赵师兄早点休息吧。”
说着,已经起身。
赵师兄也起来,道:“沈指挥也早点休息,改日若有雅兴,咱们再来焚香对弈。”
“好,赵师兄留步,在下告辞。”
第065章 寻访赵师兄
065寻访赵师兄
之后的路上,沈指挥每日忙碌完以后就和赵师兄小聚片刻。
他们并不是每天下棋,偶尔遇到风景较好的驿站,会一同出门走走,赵师兄也会陪沈指挥巡逻,而后寻得一处清静之地,在那吹笛子。
两人都有了同行的伙伴,旅途中的辛苦也变得无足轻重。
没几日,到了永定陵。
太后的灵柩顺利下葬,完成所有祭奠礼仪,留下一部分人守护陵墓,沈指挥又带人启程回京。
回去的路上快了很多,第四天就到达京城。
赵师兄在城外就与沈指挥分别,两人一路上结下深厚的情谊,沈指挥道:“改日一定邀请赵师兄喝酒。”
“好,咱们改日再聚,就此别过。”
说完,赵师兄骑着他那匹白马离开了队伍。
沈指挥目送赵师兄往小路驰去,自己带领护送队伍回宫复命。
等忙完了一切,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深夜。
解下长刀、软甲、护肩等物之后,坐到矮榻上,才察觉浑身疲惫。
婢女送来茶水和洗脸水,他勉强洗漱一番,喝了茶,准备去睡觉。
走到床边时,下意识地往床对面的墙上看了一眼,那幅《秋叶图》还挂在那里。
沈指挥心中生出一丝怅然,他端着灯走到画下,仔细端详画上的树林和林间打闹的两个人。
随着时间推移,面对同一件东西,人的心境是不一样的。虽然不至于沧海桑田,但的确恍如隔世了。
他放下灯,将那幅画从墙上取下来,轻轻卷好,放到柜子里。
打开柜子时,又看到那把扇子,被卓妍撕坏的那把。
他曾想过请人把扇子修一下,但内心总不愿意触碰这扇子,这已经成为他心中的一道伤疤,他不愿再去面对。
再说,就算技艺再精湛的人,也不可能完全修好,不过是想方设法掩盖裂痕而已,还有什么必要呢?
他把《秋叶图》和扇子放到一起,回到床上躺下,吹灭了蜡烛,望着空洞的黑暗,忽然感到强烈的孤独。
孤独感就像浓密的黑暗,挤压着一切,把他包围了起来。
他拉过被子盖住眼睛,想驱赶这种孤独,可孤独就像生出了嘴一样,在他身上撕咬起来,从头到脚,无一幸免。
他提醒自己:我是个注定孤独一生的人,应该早点习惯一个人的生活。
但是,这真的是因为一个人生活导致的吗,似乎不是。
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绝大部分时间一个人度过,可从来也没像现在这样善感和无力。
他浑浑噩噩地睡着了,睡的并不踏实,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梦,很模糊,也不连贯,模糊之中,只记得似乎有一个蓝袍道士。
蓝袍道士出现了,口中咕咕哝哝说着什么,仿佛有声音,可是很嘈杂,他听不清楚。又似乎听到只言片语,但是又全忘记了。
醒来以后,只觉得头脑昏沉。
他此行护送太后灵柩,圣上批准他休假两天,因此不用立即回宫任职。
本想先去看望小越儿,但是出门以后又改变了主意。
他骑马一路南行,出了城门,漫无目的地在官道上走了一阵,来到昨天与赵师兄分手的地方,忽然想起赵师兄。
近一个月,每日与赵师兄相伴,现在忽然又怀念起他,便下了官道,走上小路。
顺着小路往中牟县的方向行去。
他不知道赵师兄的住所,只知道赵师兄在野外结了庐舍居住,等来到中牟县东北方向时,小路在一片杂草中失去了方向。
恰巧有樵夫经过,沈指挥下马打听,问附近可曾有人结庐隐居。
樵夫四处砍柴,熟悉附近地形,立即指出前面半里路,在一片小树林子里有几间茅舍,里面住着的人很神秘,不知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沈指挥谢过樵夫,骑马往樵夫指的方向去了。
进入一片小树林中,果然看见里面有一座柴院,柴院中有几间清幽雅致的茅舍。篱笆墙内拴着一匹白色骏马,正是赵师兄的马。
沈指挥在柴门前下马,牵马进了院子,未及开口,就听屋后有一个苍老浑浊的声音问:“什么人?”
“沈毅松前来拜访赵师兄。”
“我在屋后。”这次说话的人是赵师兄。
沈指挥拴了马匹,从茅舍一旁的小道来到屋后,见后面是一个园子,种了许多瓜果蔬菜以及鲜花草药等物。
赵师兄正坐在一个石墩上,面前一堆竹子以及劈好的竹片,而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奴正用这竹片扎篱笆。
二人已经比较熟悉,也没多客套,沈指挥笑说:“我猜赵师兄今天不会立即去学堂,果然在家。”
赵师兄用手里的刀子劈砍竹竿,悠闲自得地说:“有野猪来偷吃园子里的菜,把篱笆拱坏了,我得先把篱笆修好。”
沈指挥看那园子里种的东西,竟然应有尽有,甚至外面没有的,这里也有。
他看见一个藤蔓上结着许多甜瓜,有几个已熟透,看起来十分诱人,便走过去,摘下一个,擦了擦,直接咬了一口,顿时满嘴香甜。
沈指挥吃着瓜,忽然羡慕起赵师兄。
赵师兄忙着手里的活计,问道:“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过来散散心。”
赵师兄抬头望了沈指挥一眼,笑了一下:“有什么想不开的心结?”
“赵师兄厉害!”
沈指挥三两口把瓜吃完了,走过来帮赵师兄砍竹子,然后说道:“我昨天做了个梦,梦到一个道士。”
“梦到道士怎么了?”
“我所做的梦多数与我有关,也有些光怪陆离的怪梦,但都有迹可循,正所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我没来由地梦见一个道士,此前从没有过,我觉得很奇怪,所以来找赵师兄拆解一下。”
赵师兄停下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