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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人说话,茶叶缓缓沉在了杯底。
  元里闭着眼睛,平息着听到杨忠发叱骂楚贺潮狼心狗肺时升起的怒火。
  “你们……在一块多久了?”杨忠发最终问道。
  楚贺潮的神情隐匿于阴影之中,下颔被灯火勾勒得冷酷,他道:“两年。”
  “两年,你们竟然已经在一块了两年,”杨忠发抹了抹脸,苦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曾经觉得不对的一幕幕浮现在脑子里,原来从他们去莽山请崔言遇见崔家女开始便有了种种苗头,只是杨忠发自欺欺人,下意识觉得将军和大人不可能而已。
  对啊,怎么可能呢?
  可是他们当真混在了一起。
  “趁如今无人发现,你们赶紧了断了,”杨忠发看向元里,“元大人,您一向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人,您不可能不知道你们在一起后被人发现的后果。”
  楚贺潮皱眉,手紧紧按着扶手,冷笑着道:“你有话对着我说,跟他说什么。”
  杨忠发顶着他吃人的神色,如同没有听见,还是定定地看着元里。
  元里睁开眼,道:“我知道是什么后果。”
  杨忠发沉声道:“您还年轻,家里还有爹娘,前途不可限量,末将劝您到此为止便好。”
  楚贺潮勃然大怒,“蹭”地站起身,“杨忠发——!”
  杨忠发抬头,看着楚贺潮。老将脸上的横肉哆嗦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我杨忠发就算死在这里,也要劝你们就此了断,也要说完这些话。”
第112章 
  杨忠发这死也要劝他们分开的模样,让元里的心不断往下沉。
  他不得不想。
  连杨忠发都这么抗拒,那他的父母又该有多么抗拒?
  楚贺潮嘴唇拉直。
  阴影笼罩,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但总归不是什么好心情,杨忠发熟悉楚贺潮,哪怕楚贺潮一动不动地站着,身形还是那么高大、挺拔,仿佛无坚不摧。但杨忠发知道自己的话句句都戳在了楚贺潮的痛点上,有些话只有短短几个字,却跟刀子一样能让人痛不欲生。
  但只要他们在一块,这样的话只会更多、越来越多。
  杨忠发狠狠心,继续看向元里,“大人,您心有大志,自身不凡,叔嫂乱伦之事只会让你背上污名,天下人都会恶意揣测你与楚家两兄弟的关系,怀疑你所得的刺史之位与功勋是否是正统而来……您比将军小上八岁——八岁啊,您还年轻,将军却要而立,将军如今看起来是不老,但若是十年之后呢?二十年之后呢?三五十年之后呢……末将绝不愿意您将大好时光耗费在将军身上,还请大人和将军……恢复如常吧。”
  他每一句话都好像在偏向元里,实则护的却是楚贺潮。
  杨忠发神色乞求,眼神如重千斤。元里嘴唇干得掉皮,先前甜腻的糖葫芦味道散得一干二净,散发着苦涩的余韵。正当他想要说话时,楚贺潮就先开了口。
  “……我说了,你有什么话冲着我来说,跟他说什么?他才立冠,能懂什么?是我哄骗了他与我越了规矩,我话便放在这,他要是敢答应你什么,我就打断他的腿。听到了吗,我的好嫂嫂?”
  杨忠发脸色铁青,没想到楚贺潮竟这么蛮不讲理,气得呼吸急促,“将军,你怎敢这么做?!”
  楚贺潮呼吸逐渐变得沉重缓慢,他还扯唇笑了一下,“我有什么不敢做的?他活着我都敢抢,死了就不敢了?”
  “你回去吧,”楚贺潮道,“今晚之事,就当你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和第二个人说。”
  “……”杨忠发深呼吸一口气,咬着牙道,“不可能,这事今晚必须解决,不能再拖!”
  他比想象中还要激动的态度让元里皱起了眉。
  杨忠发现在显然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劝都无法劝住他。元里没急着出声,一边在脑子里思索着怎么处理,一边细细观察杨忠发的神色。
  杨忠发站起身就要往元里走去,高声,“元大人,你也听到将军说的话了,你当真还要跟他再将错就错下去吗?!”
  楚贺潮伸手拦住了他。
  杨忠发又低声朝楚贺潮吼道:“将军,强扭的瓜不甜。你不让我同元大人说话,不就是因为你心中没底,觉得你们二人无法一直走下去吗?你自己心里分明清楚,分明知道这路艰难,不用我多说什么,你们早晚都会分崩离析。若是当真情比金坚,那还怕什么我的两句话?你难道不想听一听元大人怎么想的吗?!”
  楚贺潮掀起眼皮,眼底血丝由浅转深,他张了张嘴,声音低低,牢牢将杨忠发挡在身前,“别说了。”
  烛火摇曳,昏暗的光在他身上摇着,楚贺潮又一次低声地道:“杨忠发,别说了。”
  杨忠发看着这模样的他,忽然哑巴一样说不出话了。
  楚贺潮少年时就来到了战场,杨忠发知道他是楚王的儿子,一直都很照顾着他。他眼睁睁地看着这浑小子变成了小将领,又变成了坚不可摧、令众人仰望的战神,成了威震北周的大将军。
  杨忠发跟在了楚贺潮身边十五年了,十五年了,他从来没见过楚贺潮露出这样的神情。
  这样……带着恐慌、恳求的神情。
  元里忽然开口,“大人想听我说话?”
  楚贺潮微不可见地僵住,杨忠发不忍心地看了楚贺潮一眼,压下恻隐之心,“没错。”
  楚贺潮想笑他太过天真,元里都已答应他绝不反悔了,怎么会给杨忠发想听的回答?
  但他却无意识地紧张,全身紧绷,密密麻麻的心慌攀附在他的血肉之上。
  随后,他就听到了元里的声音,“大人说得是。”
  楚贺潮如坠冰窟,愣住了。
  杨忠发又悲又喜,复杂万分地看着元里。
  元里神色平淡,甚至过于冷漠地道:“杨大人说的话令我感悟颇多。你说得对,我与将军在一起只会惹得天下人鄙夷叱骂,毕竟身份不符,年岁相差的也大。仔细想一想,我似乎也没什么道理继续和将军将错就错下去了。”
  楚贺潮背对着元里站着,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元里的话。
  他表情错愕,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怜。
  ……元里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这不是元里会说的话。
  “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们二人的事情,是该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置了,”元里揉着额头,站起身道,“大人先给我好好思索的时间,等盼丰节结束后,再过来细谈吧。”
  说完,他朝着杨忠发点了点头,竟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了。
  书房外的冷风吹进,烛光倏地被吹灭了。
  黑暗中,杨忠发喉间堵着,元里的行为太出乎意料了。让他现在有些不敢看楚贺潮,转头,凝视着黑暗中僵硬着的轮廓,杨忠发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将军……”
  “……滚。”楚贺潮压抑地道。
  “我——”
  楚贺潮忽的暴怒:“滚!”
  杨忠发张张嘴,狼狈地离开了。
  楚贺潮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先前还跟元里共吃同一根糖葫芦,这会儿就已冷若冰霜。他的手心发冷,失魂落魄。
  没了,都没了。
  连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也要弃他而去了。
  黑暗包围着楚贺潮,如寒潭一样冰冷。楚贺潮越陷越深,呼吸越来越艰难之时,手中忽然多了一只温热的手。
  楚贺潮又听到了元里那折磨得他不成人形的声音,“哥,杨忠发走了吗?”
  楚贺潮愣愣地回过头,看到了元里隐隐约约的身影,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干哑地道:“走了。”
  顿了顿,楚贺潮又小心翼翼地问:“乐君,你那样说是不是只是为了骗过他?”
  元里肯定地点点头,“对,就是为了今晚先稳住他。他的情绪太激动了,这会我们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如今又是盼丰节,蓟县人多杂乱,此事不得张扬。我便想佯装一番暂且稳住他,等过完这三日花灯节后,他也冷静了许多,那会再说事半功倍。”
  楚贺潮一瞬从黑暗回到人间,他抬起发抖的手摩挲着元里的脸颊、下巴,摩挲着元里的眉头眼睛,嘴皮子哆嗦着,激动、喜悦,“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只是骗他而已。”
  元里被摸得脸疼,男人惊喜得语无伦次,元里冲他露出笑,摸摸男人的脸,和他额头抵着额头,心疼,“哥,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楚贺潮模样狼狈,眼中都丢人的有些湿润,还好黑夜将这些尽数遮挡住了,“嗯,吓到了。”
  楚贺潮这一生失去过许多东西,部下、兄长、爹娘……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失而复得的快乐。
  这快乐让人又是酸涩又是高兴,满足,无比满足。
  “对不起……”元里鼻尖一酸,“等盼丰节后,我们就与心腹坦白。”
  楚贺潮静静抱着他温存,“好。”
  元里道:“你别听杨忠发瞎说,我一点儿也不嫌你老。”
  楚贺潮的脸色就微微一变,“呸”了一声,“什么老不老,那叫大。”
  元里看出了他对这个字的排斥,他想了想,“我之前给你的那瓶膏体,你若是每日洗完脸都抹一些,会老……大得慢一点。”
  楚贺潮半信半疑,“真的?”
  元里重重点了点头,“真的。”
  楚贺潮勉强道:“那我之后每日都试一试。”
  元里以为楚贺潮已经被他安抚好了,但等晚上才发现,楚贺潮还是没放下心。
  他寸步不离地跟着元里,五月份,睡觉时还紧紧地抱着元里,两个人都出了一身的汗。
  元里想办法哄他睡觉,“其实杨忠发说的有一句话挺对的。”
  楚贺潮猛地紧绷起来,“什么?”
  “他说我走一步看十步,”元里笑了笑,“事实也是如此。我早在决定跟你在一起时,就已经想到被别人发现的这一日了。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我们之间的端倪即便可以瞒一时,也瞒不过一世。哥,我既然会跟你在一起,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楚贺潮牵过他的手在唇前亲了一口,眉眼深沉,“我会解决好这件事的。”
  他低声,“放心,别怕,我护着你,不让你受委屈。”
  元里轻声,“我不委屈。我想和你一起想办法,你相信我啊,我有办法让杨忠发接受我们的。”
  楚贺潮喉结滚滚,哑声,“好。”
  半夜,元里被尿憋醒,模模糊糊睁开眼,就看见楚贺潮靠在床头上,一只手搂着他,另一只手臂搭在身上,双目睁着看着房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困意消失了一半,元里问:“你怎么没睡?”
  楚贺潮回过神,“睡不着,是不是要起夜?我陪你去。”
  “不用了,”元里翻过他下床,“我自己能去。”
  楚贺潮还是陪他去了,等洗完手再回到床上时,元里打了个哈欠,“哥,你快睡觉吧。”
  楚贺潮点点头,“嗯,这就睡。”
  元里一看就知道他只是随口一说,根本没准备睡。他想了想,忽然朝被子里钻去,“我给你亲,你快点睡。”
  裤带被解开的楚贺潮受宠若惊,“怎么突然给我亲?”
  元里趴在他身上,“别说话,快点睡。”
  元里亲得嘴巴发酸,喉咙也发疼,等到都要困得闭眼睡觉的时候,楚贺潮才闷哼一声,手指穿过元里的头发丝,一身汗地道:“好了。”
  元里爬出被子,热得脸蛋通红。他实在太困了,懒得出去漱嘴,便把东西咽了下去,用床边茶杯里的茶水漱了两次嘴便打算睡了。
  楚贺潮抬起他下巴贴上去,舌头在元里嘴里快速转了两圈,温柔地低声,“睡吧。”
  元里含糊地道:“你也不嫌脏。”
  楚贺潮乐了,“都是我的东西,我嫌什么?”
  元里又不清不楚地说了两句话,楚贺潮没听清。下一刻,元里便睡着了,绵长的呼吸声带着安宁,一下下稳定着楚贺潮的心。
  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也跟着全没了,楚贺潮渐渐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两日,盼丰节顺利度过,滞留在蓟县的人群逐渐散去。
  从南方来的大儒名士,有将近七成的人决定在幽州多住一段时间。
  这两日,杨忠发也冷静了不少,盼丰节的花灯刚刚被官府收起来,他便找上了楚王府。
  元里和楚贺潮已经在书房中等着他了。
  杨忠发不敢看楚贺潮,他心情沉重,“元大人,您是否想清楚了?”
  他已经预料到这二人会是什么结局了。
  将军二十九年来,头一次喜欢了人,便是要被他阻拦的结果……杨忠发心中闷闷地疼。但这个恶人,他不得不做。
  元里越是冷酷果断,便越能打消将军的念头。
  杨忠发呼出一口浊气,已然做好了被楚贺潮仇恨的准备。
  元里却道:“杨大人,还请你稍等片刻。”
  杨忠发一愣,不明所以地颔首。没承想两刻钟后,书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