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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芳馆强打精神,勉强笑着应付。
这般周旋片刻。
丁氏这才抬眼瞧向云娇,面上笑的如同菊花盛放一般:“娇儿你怎的不吱声便跑到偏厅来了,怪道我先头在前厅寻你不着。”
“二舅母,我才来的,”云娇不得已硬着头皮回了一句。
她被丁氏“慈爱”的眼神瞧得心中一阵发毛,暗暗叫苦,缩在旮旯中也还是逃不掉,二舅母果然是冲她来的。
吉雅茹也起身唤了一声“二舅母”。
丁氏却恍若未闻一般,扭头看向钱芳馆:“小姑子,你生的一个好女儿,心善又会照应人,小小年纪将个婆奶奶照应的妥妥贴贴的。
外头块块都在说,这孩子是个难得的。
我也常同人讲,以后谁娶了我们云娇做媳妇,那才是天大的福气呢!”
钱芳馆对丁氏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提起女儿嫁娶之事颇为不悦,这般事又岂是能随意提及的?
可她终究也不好说什么。
以帕子掩唇轻咳了几声:“二嫂子可别这般说,云娇是替我尽孝,都是应当应分的。”
“话是这般说,可奶奶外孙女站出来有一溜,真来照应的也便只得一个云娇。”
丁氏也不怕吉雅茹听了不欢喜。
吉雅茹暗暗朝着云娇挤眉弄眼,云娇努努嘴,示意她再听下去,怕是马上便到正题了。
丁氏又夸了云娇几句,想是觉得铺垫的差不多了,这才话锋一转,问道:“小姑子,云娇还不曾议亲吧?”
钱芳馆捏着帕子的手一顿,略微一思索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丁氏带着娘家嫂子,领来了娘家侄孙,她再瞧不出那便真的是愚钝到不可救药了。
她心中更为不悦,二嫂子不声不响的便将人领到她们母女跟前,这算哪一出!
踌躇一番道:“云娇如今年纪尚幼,议亲之事不急,再等个三年五载的也不迟。”
这般说二嫂子该明白她的心意了吧?
丁氏却不以为然:“你到底是做姨娘的,不懂这其中的关门过节,这议亲自然是宜早不宜迟,否则好的都叫人挑了去,余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枣。”
钱芳馆面色变了变,她便是性子再绵软,也听不得丁氏这般言语,什么叫做“到底是做姨娘的”?
还不待她开口,丁氏便拉过十斤:“你瞧瞧我这侄孙如何?今朝带他来,便是为了来跟云娇相看相看。
这都是知根知底的,又不得个狐臭,又不缺胳膊少腿,人也长的周正。
芳馆,你要是看着过得去,便趁着这刻儿人都齐了,将这亲给定了。”
钱芳馆气的浑身发抖,胸口不停起伏,一口气上不来,险些当场昏死过去。
先不提此地并非把家,她也只是个姨娘,这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不知会女方一声,便带着人来相看,她家云娇往后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曲嬷嬷见状忙上前替她揉背,云娇与吉雅茹也扶着她,拍着她的前胸替她顺气。
丁氏站起身来,面色不虞:“你这什的意思?瞧不上我娘家侄孙就直说,用不着在这装相,瞧你那短命鬼的样子!”
钱芳馆好容易缓过来,闻言更是气怒交加:“二嫂子,你……你欺人太甚!”
“一个姨娘生的,我丁家能看上就算是给你脸了,”丁氏毫不留情:“还假模假式推三阻四的。
罢了,抱狗子看母子,有这样的亲娘,女儿估计也好不到哪去,白送给我们十斤都不要,呸!”
“你……你……”钱芳馆气怒更甚,一时间急火攻心,眼睛一翻,竟真气的昏死了过去。
“姨娘!”云娇焦急的唤了一声。
“姑娘,让姨娘躺下歇会吧!”曲嬷嬷心疼的看着钱姨娘。
姨娘这娘家嫂子,可真不是盏省油的灯,此番回娘家都晕了三回了,这可如何是好!
云娇抑制不住满腔怒火,杏目圆睁,放开钱姨娘便朝着丁氏而去。
吉雅茹一把拉住她:“云娇,切莫冲动。”
第53章 打蛇打七寸
云娇顿住脚,胸口微微起伏,面上难掩怒色。
丁氏三言两语便将钱芳馆气的昏死了过去,她还有许多话不曾来得及骂出口,心头一股气还未全撒出来。
见云娇瞪着她,正求之不得。
“怎了?你还瞪着我?要打我不成?”她冲至云娇跟前,朝她拍着自己的脸:“来来来,你朝这打,来打,打!”
周氏与余氏本该上前劝说两句,可她婆媳正恼云娇母女不识抬举,巴不得丁氏好好教训教训她,又如何会开口劝说?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眼带笑意,丁氏这般才算替她们解了恨。
还瞧不上她们家十斤,一个庶女而已,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这便是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该派!
曲嬷嬷与蒹葭皆是焦灼却又无可奈何,她们若是上前劝说,只能自取其辱。
谁不晓得丁氏的做派,她跟前哪有下人说话的份儿,敢胡乱插嘴,轻则几个耳光,重则拖出去腿打断的。
吉雅茹死死拽住云娇的手腕,拦在丁氏跟前连连劝说:“二舅母,云娇哪敢对您如此不敬,她不过是担心小姨母,一时急坏了,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云娇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的怒火强压了下去,只眼中的怒意一时间无法消散。
丁氏见她仍瞪着自己,冷嘲热讽道:“瞧什的瞧!我还怕你瞧我不成?
今朝请你上轿子你不上,我等着看你自己哭着喊着爬上轿!
好好的正头娘子不做,往后跟你亲娘一样,也是个做姨娘的命!就是贱命!
输赢有那一天,我总归看得见!
个细货你还敢瞪,再瞪我把你眼皮子撕下来,个现世报,有本事你来打我!”
丁氏越说越气恼,又往云娇跟前冲。
吉雅茹忙抬手拦着,急的连声劝说:“云娇,云娇,你快与二舅母赔个不是!”
她心中焦急,云娇平日是个顶好说话的,今朝怎的犯倔了。
丁氏便是再错她也是长辈,别说动手了,便是跟她起个龃龉也绝不可,这彪悍不敬长辈的名声若是传出去便收不回来了,名声毁了女儿家一生便毁了,再别想说上个好婆家。
蒹葭与曲嬷嬷都急的攥紧了手,暗暗祈祷姑娘你就别犟了,在丁氏这等浑人跟前讨不来好的。
云娇冷哼了一声。
吉雅茹心急如焚:“云娇,可别犯浑了!”
蒹葭与曲嬷嬷一同往前走了一步,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娇忽而开口道:“二舅母,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别假模假式的,我当你有多大的本事!”丁氏当她服软了,顿时得意起来:“不识抬举,说你你也得给我乖乖受着,敢朝我翻浪,我叫你嫁不出去,一世养在家里,留着凿肉棺材!”
“我嫁人之事不劳二舅母费心,你辱我姨娘我也不与你计较,”云娇瞧着她轻嗤一声:“只是我婆奶奶今朝才刚去,子媳该戴重孝,满七七四十九日方可脱下。
便是再急切,也该等到头七回魂夜过了。
二舅母这般迫不及待便脱了孝服,可曾想过婆奶奶若是着了气,头七夜里回来找你该如何是好?”
吉雅茹见云娇转过弯来了,便松开拉着她的手。
丁氏听的心中一抖,光想着娘家侄孙之事,倒是将这茬给忘了。
她生平最信鬼神之事,也最怕鬼神,每年都要请好几回僧道,在家中给亡子钱香山做法。
平日里便是做梦梦到钱香山,也说是儿子在那边缺钱使了,总要拿些纸钱到坟前去化了。
听云娇这般一说,她顿时不见了方才的嚣张跋扈,心下惴惴不安,老太太在世之时她便不孝,平日里也不曾少作妖,此番又脱了孝衣……
周氏见丁氏被云娇三言两语便唬住了,忙上前拉住她:“擒鸡,别听个小丫头胡言乱语,这天寒地冻的还好说,万一三伏天戴孝,那还不脱下来沾潮了?”
沾潮便是沐浴。
余氏也在旁连声附和。
云娇早便瞧周氏穿着个降红色绢布夹袄极为不顺眼,晓得她是为了今朝之事,特意妆扮。
此刻见她开口,便回道:“我婆奶奶向来是个讲理的,是沾潮还是特意脱了孝衣来为难她外孙女,她老人家自有决断。”
“你别想拿这话吓兴我,”周氏走到她跟前,气势汹汹:“这话对你二舅母还有点用,我可不怕,我又不是她后人,她能拿我怎的,阴间也有王法,不是她想害谁便害谁的!”
云娇眨了眨眼睛笑了:“这话也对。
不过我倒想问问你,一大把年纪可是活到狗头上去了?不晓得来挽灵该穿素色衣裳?
我瞧你这衣裳,倒与我婆奶奶身上穿的那老衣颜色相同。”
老衣便是寿衣。
云娇在周氏开口之时便已想到了,她不可真与丁氏起争执,因丁氏是自己的长辈,心中虽愤怒,言语间却也只能点到为止。
可这周氏虽也年长,是丁氏的娘家嫂子,若是两厢交好,可算是个长辈,可若真算起来她与云娇也是不搭界的,算不得什么长辈,说话便不必那般客气了,骂了她也没得胡子翘。
再说丁氏,向来恨不能将娘家人弄个条桌给供起来,这骂了周氏,可比指着她鼻子骂更让她着气,这叫打蛇打七寸。
云娇这话说的太晦气了,周氏如何能忍?
她顿时勃然大怒,跳着脚指着云娇:“你个贱蹄子,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说的不对吗?”云娇反倒不急了:“要不你去前头对着我婆奶奶的老衣比上一比,瞧瞧可是一样?”
“我撕了你的烂嘴!”周氏喊着便要扑上去。
余氏也跟上去帮腔。
蒹葭与曲嬷嬷忙上前拦住她们,吉雅茹也挡在中间。
那十斤看不下去,上前拉着自己祖母:“奶奶,别闹了,走罢!”
“丁擒鸡!你就不管管你这个好外甥女!”周氏如何肯罢休,朝着丁氏大吼。
丁氏方才听了云娇的话,心中直犯嘀咕,此刻被周氏一吼才如梦初醒,指着云娇骂到:“你个雷劈五鬼分的,信不信我让你……”
“夫人,夫人!”便在屋中乱的不可开交之时,一小厮急急的跑了进来。
第54章 既做了,怕有何用
房中乱做一团,也无人搭理那小厮。
小厮又高声喊:“夫人,前头老夫人娘家老舅爷正闹呢,老爷被骂的狗血淋头,您快去瞧瞧吧!”
屋子顿时一静。
丁氏转身:“什的?老舅爷好好的发什的疯!”
“老舅爷不晓得从哪听说老夫人断了腿的事,正闹着要老爷给个交代。”小厮忙道。
“我去瞧瞧。”丁氏狠狠瞪了云娇一眼,这才领着周氏等人去了。
“姨娘怎样?”云娇走到榻眫,:“蒹葭,去请大夫。”
“不用了姑娘,”曲嬷嬷忙道:“掐掐人中,再喂些水姨娘便可苏醒。”
几人围着床榻一阵忙活。
钱芳馆长舒一口气,缓缓睁眼。
“姨娘,”云娇一喜:“可有何处不适?”
钱芳懵懵的看着云娇,似还有些不曾回过神来。
“姨娘?”云娇担忧,又唤了一声。
“无事,”钱芳馆这才醒神,想起方才之事,忽地一把抓住云娇的手:“娇儿,你方才不曾与你二舅母起争执吧?”
云娇哪敢如实说,连忙摇头:“不曾,二舅母那般厉害,娇儿哪敢。”
“那便好,那便好,”钱芳馆这才松了手。
“姨娘,可要叫大夫来瞧瞧?”
云娇见她脸色着实难看,不由心疼。
“不必了,”钱芳馆虚弱的摇头:“曲嬷嬷,将方才余下的药端来,我喝了好睡会。”
曲嬷嬷应声去了,片刻端了药回来。
云娇喂钱姨娘服了药。
钱姨娘又叮嘱道:“娇儿,我身上不好,你替我到前头去照应照应,该使的银子别省着。”
云娇自然应允。
照应着钱姨娘睡下,云娇与吉雅茹这才出了偏厅。
“云娇,你怎敢惹二舅母,她那个摞摞藤你又不是不晓得,没得惹一身骚,想想都怕人。”
摞摞藤是一种野草,生在沟边呈藤蔓状,叶子和茎干皆是毛刺,人若是不小心挨一下便是一道血痕,很是厉害。
吉雅茹便以此草比作丁氏,怕钱姨娘听见了,也是出了偏厅才敢议论此事。
“左右婆奶奶不在了,待头七过了我便回帝京去了,她又能奈我何?”
云娇抿了抿唇,既做了,怕有何用。
“这离着头七还有几日呢,你这般咒周氏,便不怕二舅母伺机报复?那可是她最为亲近的娘家人。
她那个人,最是小肚鸡肠,别人拔她一根葱,她都能要回来三根,你今日真是太过冲动。”
吉雅茹愈说愈发忧心忡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的,”云娇笑了笑。
“你还笑的出,”吉雅茹连连摇头。